博得

    陆鸣初接过手机连上网,登录微信给周兴发了个消息,问他们找好地儿了没,然后倚靠在柜台边,漫不经心的转着手机,垂睫,不知是在看自己手里的手机,还是在看柜台里琳琅满目的机子。

    他的嘴角还有一点儿淤青,是整张脸唯一的瑕疵,他又这么好看,就像一块精雕细琢的璞玉被划上了裂痕,惹人垂怜,让人心疼。

    “昨天是周兴告诉你我被,”陆鸣初话头一顿:“我受伤了……”

    云知亦点了点头,昨天周兴给她发了一大堆消息,除了解释他们两个的关系外,还特地告诉她陆鸣初被打了,周兴描述得特别夸张,说什么陆鸣初被一拳打飞出去好几米,现在已经破相了,但他不肯去医院,直接往派出所走,警察见到他都泪眼朦胧的觉得他特别可怜。

    她当时觉得陆鸣初应该确实被打伤了,但破相不至于,不然也不会对伤口置之不理,所以她想把自己的跌打药水拿给他涂一下,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就把自行车模型顺便一起放在他的门口,他回来就能看见。

    周兴回消息说让他们再等等,陆鸣初从容不迫的把手机揣裤兜里,问她:“为什么送我自行车模型?”

    她理所当然的:“我上回不是把你的自行车坐坏了吗?正好补偿给你。”

    他笑了,抬眸看向商场的另一边,那边正在举行一个促销活动,主持人正举着话筒在卖力的喊着,企图充分调动顾客消费的情绪,当然也有人上前附和,但大多数都只是站在旁边静观其变,而正在促销的产品就是一款自行车,且他很想知道:“这有什么可比性吗?”

    云知亦撇了撇嘴角:“怎么没有?都是车,难道你是觉得太寒酸了?”她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那边促销自行车的地方,还是那种酷酷的山地自行车,她了然般道:“要不等下次再送你一个真的?”

    陆鸣初转头看她,她的眼睛依然像月牙一样弯弯的,但因为嘴唇闭着,所以那几颗可爱的小虎牙都被藏了起来,面颊饱满红润,讨巧得不行,她的回答太过自然,就像一个经常扮演给予者的角色,很是慷慨大方。

    但是谁在乎什么真不真的,弄得他好像在开口跟她要东西似的,他又不是那种随便什么东西都来者不拒的人。

    他的修长均匀的手指在柜台玻璃上有节奏的轻叩了几声,商场周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皆为利往,他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和那个自行车模型一样,蓝黑色相间的吧,那个好看。”

    乍还给他选上了。

    她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了那几颗讨巧的小虎牙:“等我赚钱后再送你。”

    他一愣,手指一动不动的搭拉在柜台上,很是无精打采:“为什么?”要等你赚钱后。

    她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我爸说不能用他给我的钱给别的男人花钱。”

    “那那个自行车模型?”

    它算什么。

    “哦,那是用沈江澜给我的钱买的。”

    陆鸣初:“……”

    要知道是这样,他还不如不问。

    许夏和许迁闻他们在一家饭馆落座后,总觉得心痒痒,要不是昨晚熬夜赶作业,她也不会在看电影的时候睡着,现在总觉得心痒痒的,所以她忍不住问许迁闻电影的后续发展。

    许迁闻吸了一口刚才没喝完的奶茶,少年老成的扶了扶厚重的眼睛框:“你看到哪儿睡着的?”

    许夏痛心疾首的拍了一下桌子,手开始火辣辣的疼:“就是那个小孩儿蹲在书架旁边翻书那里。”

    许迁闻之前还在网上刷到有人说这电影实际上是温馨治愈片,她深感自己被骗,这明明是致郁片!

    不过这电影还是很值得一看的,至少立意深远,反转处理得也很巧妙,所以她端起说书人的姿态,开始侃侃而谈:“小男孩就这样憋屈的过了五年,等他十岁时,他的身高和力量都有所见长,有一天晚上,他看见酒鬼父亲喝了两瓶啤酒,而且已经睡死过去了,他把小黑屋的书架移到小黑屋的中间,把书架当做梯子爬了上去,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石头砸破了天窗,碎裂的的玻璃片割破了他的手,但他不管不顾的爬上屋顶,然后跳下了房顶,幸好小黑屋只有一层,不算高,他只是稍微被扭到了。”

    “他打开出租屋小院的门跑了出去,总是待在小院里的他与这个世界是有割裂的,外面的世界气象万千,而他也不曾在外面的世界遨游过,但他读过各种各样的书,他知道世界是怎样的,有人看见他的手在流血,帮他打了119和110,他被带到医院包扎好了受伤的手,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决定赌一把,赌他们能救他和他的母亲,赌他们可以把他的酒鬼父亲制服,所以他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们,然后警方根据他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那个偏僻诡谲的小院子。”

    许迁闻不说了,许夏长长舒了一口气,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大结局了,她拧着眉毛摆了摆手:“后来警方把酒鬼父亲抓走了?”

    “不是。”许迁闻扫了一眼旁边撑着脸颊侧耳倾听的周兴,他刚刚发消息让陆鸣初他们等一会儿,虽然已经找到地了,但他这可是在为他们制造机会好好聊一聊,因为陆鸣初这阵子是真的有点“喜怒无常”,连一只狗在他面前经过,他都要阴阳两句,说人家狗走得七扭八歪,指定不是什么正经的狗子。

    唉~像他这样为兄弟殚精竭虑的人已经不多,陆鸣初这狗东西以后要是不好好珍惜他,那真是天理难容了。

    发现面前的两人都不说话了,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许迁闻:“你怎么不说了,不是还有大半剧情吗?”

    她咬着吸管,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我刚刚讲得口干舌燥,下面的你来讲。”

    “行啊!”他很爽快的答应:“不过你事后可别嫌我讲得不好。”

    她不咬吸管了,看向对面嗷嗷待哺的许夏,一脸六亲不认的样子:“你放心,我虽然也会嫌弃,但我不会说的。”

    他:“……呵呵。”

    周兴虽然觉得自己也很憋屈,但他犹犹豫豫很快开口道:“警方带着小男孩回到小院子里,破门而入后发现酒鬼父亲躺在沙发上,但他的胸口插着一块玻璃,鲜血还在汩汩的流淌,浸湿了他的衣服和沙发,碎玻璃正中心脏,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许夏惊呼一声:“那小男孩的妈妈呢?”

    “她在一个房间里,而且被用锁链锁住了左手,而且锁的钥匙在酒鬼父亲的裤兜里,后来警方通过调查,那块插入酒鬼父亲的玻璃是小黑屋那个破碎天窗的一块,而且上面有小男孩的指纹信息,也只有他的。”

    许夏很中肯的发表自己的感想:“是吗,可我觉得小男孩不可能是凶手唉。”小男孩的成长环境无疑是扭曲的,造成了他性格的淡漠和低沉,但她总觉得他不是麻木的,因为他会在寂静夜里虔诚的对月亮许愿,也会沐浴在阳光下,憧憬未来某一天能走出这个阴霾……

    所以他还算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的。

    许迁闻饶有兴致的瞧着她:“可是他自己很快就自首了,跟警方说他杀了酒鬼父亲逃出来的。”

    许夏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长长的嗷叫了一声,一脸失望和不理解,她的直觉竟然出错了。

    云知亦和陆鸣初来到饭馆时,正好听见他们正在讨论电影,她拉开许夏旁边的椅子坐下,安慰她:“你的直觉没错,其实小男孩并不是凶手。”

    许夏眼前一亮,她义愤填膺的说:“我就知道他是被人嫁祸的,到底是谁那么恶心?这种人就应该被抓去浸猪笼。”

    云知亦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是他妈妈。”

    许夏感到一阵唏嘘,她沉默的皱眉,这反转是真不好说。

    周兴赞同的点了点头:“后来警方发现那个锁只有开锁的时候才需要钥匙,而小男孩的妈妈在法院开庭时的表现太过夸张,一直在鬼哭狼嚎,后来发现她的衣服上有一点血渍,经检查,那血渍就是酒鬼父亲的,所以部分警察决定重新上诉……”

    小男孩的妈妈受不住各方的压力,谎话连篇的她在说了一个谎之后,就必须编无数个谎来圆,所以她在后面的复查过程中漏洞百出,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事实是那天晚上,酒鬼父亲喝多了,所以忘记把她锁起来了,她本来打算逃跑的,但她听见了院子里传来的玻璃被砸碎的声音,她走出去时,小男孩已经离开了,留下小黑屋里碎了一地的玻璃,她看着它们尖锐的棱角,突然起了杀心,她隔着布料捡起最尖锐的一块玻璃,回到屋里后直接就插进了醉倒的酒鬼父亲的胸口,然后再回到房间里把自己锁了起来。

    此时,他们点的菜已经一道又一道的端到了桌子上,色香味俱全还冒着热腾腾的烟气,许夏夹起一块回锅肉,她不由得吐槽起来:“这哪是什么治愈片,明明是致郁片好嘛,我真搞不明白那小男孩干嘛要替他妈妈顶罪,他妈妈也真是的,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祸害。”

    有意思的是,直到最后电影也没有直接揭示小男孩决定为他母亲顶罪的心理,但却有几个画面是他坐在院子里,脑海里回忆他母亲为他穿鞋,为他擦药的画面……没有旁白,只剩灰暗的画面,却很有冲击力。

    云知亦给出一个老掉牙的猜测:“或许他觉得母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哪怕那个人要把他推向地狱,他还是会在乎她。都说一个人活着首先是为了自己,但这又总是与身边的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自救的前提有是这个意识,而这个意识很多时候都是因为某些人,大概是这么个道理。

    说到这个她忽然直直的望向侧前方的陆鸣初,她突然有一个假设想问一问:“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你会选择为她顶罪吗?”

    周兴津津有味的嚼着一块脆骨肠,他突然出声:“如果是我,我觉得我会和小男孩一样。”

    许迁闻抓起旁边的一碗汤灌到他嘴里:“人家问你了吗?怎么啥你都要掺合一脚,你下辈子投胎蜈蚣好了,不用担心脚不够。”

    被迫灌了几口汤水的周兴:“……”

    其实这个问题还蛮严肃的,但云知亦偏偏又问得自然,就像在讨论家常便饭,陆鸣初靠在椅背上,他清劲有力的手搭在膝盖上,手指不自觉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敲起来,她在瞧着他,目光专注,是在洗耳恭听的模样,似乎特别想听他的回答。

    他顶着明亮的灯光扬了扬嘴角,拿起果汁拧开瓶盖,先给她倒了一杯果汁,然后再注入自己面前的杯子,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低沉清冷的声音,有一种不可一世的少年意气:“我不会。”

    许夏拿着筷子夹着的那块回锅肉掉到了桌面上,她十分可惜的瞧了一眼,然后忍不住提醒陆鸣初一句:“这样说会不会显得有点儿麻木不仁?”云知亦看着就是一个心慈手软的,看重感情的,很明显周兴的回答会更能博得美人心。

    陆鸣初无所谓的点了点鞋尖,扶住椅把:“如果是我,我不会自己一个人逃出去,我会找到那位母亲和她一起走,不过我不是站在那个小男孩的立场,而是站在我自己的立场,懂?”

    云知亦点了点头:“你是从自己的亲身经历出发的,而不是以小男孩的过往而言的。”

    他笑了笑,举杯轻碰了一下她的杯口,清脆的玻璃碰撞声一响即落:“你知道那位母亲为什么要嫁祸给他儿子吗?”

    他笑得实在意气风发,牙齿又那么白,很戳人的帅气,她做出侧耳倾听的姿势,微微靠近他一点距离。

    这时,周兴也跟着凑过来:“你倒是快说啊,卖什么关子!”

    陆鸣初没理他:“那位母亲是觉得他儿子就这么自己逃出去了,对她不管不顾的,她应该是感到了不甘心和难过,却不知道他儿子是想着出去找救兵的。”

    经他这么一解释,桌子上的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周兴最先发出感慨:“原来是这样,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误会。”

    电影也没有直接解释这个事情,完全靠观众自己来意会了。

    然而这也没什么值得吐槽的,真正的好电影从不同的角度解析都可以得出不同的立意,能被大众轻易解读出来的,一般都是制作方最想表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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