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

    双层平顶房子前有一个院子,院子周围用土砖堆砌围了起来,围墙的墙根前摆放着一排盆栽,现在正值金秋九月,盆栽里的花正争奇斗艳,院子里栽种一棵巨大的海棠树,一根树枝被麻绳缠绕,制成了一个简易版的秋千,树荫下摆着一只小木桌,和几只棕色的矮脚凳子,桌子上摆着棋盘和棋子。

    风吹海棠花飘香。

    从这个院子倒是可以窥见房子主人的雅兴风骨。

    陆鸣初年幼在乡下时,最常待的的地方之一就是这个院子,那时这棵海棠树还没有这么粗壮,他会爬上秋千安静的凝视远处的道路,期望下一刻爸爸妈妈的出现,最好把他接走,再不济来看看他也行。

    但似乎总是事与愿违,除了几个重大节日可以看见陆凛和周卉外,他的期待总是会落空,就像落花等不到流水的驻足。

    那几年也是他最羡慕陆禾笙的时候,因为她生下来后,没有像他一样被扔到乡下和爷爷奶奶住。

    不过要问他会不会觉得自己遭到了不公平待遇,答案是否定的,陆遂和顾琳也就是他的爷爷奶奶,对他的关爱要溢出很多,人还是要警惕贪得无厌,他一直告诉自己。

    而且正因此,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如何更好的独处,自洽从来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后天修炼的。

    他们两人刚要踏入院子,忽然一只鸭子从他们面前夹着屁股跑过去,‘嘎嘎嘎’不停叫着,下一刻狗吠声响起,一只脏兮兮的狗子也从他们面前窜过。

    但它忽然调转了方向,摇着欢快的尾巴飞速朝他们奔过来,它的黄色的毛发上沾着灰色的尘土,咧开嘴角露出了两颗獠牙,吐着长长的红舌头。

    它笑得很开心,是见到小主人的缘故,但两颗獠牙让它看起来有点儿瘆人。

    小狗来势汹汹,云知亦后退一步,躲到了陆鸣初的身后。

    它的笑脸让她想起了陆鸣初的微信头像,原来那个不是网图,里面的柴犬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只,他要来接的‘元宝’也是它。

    兴许是刚刚在田野里玩耍的缘故,元宝的身上沾了不少污浊的泥土,扑到陆鸣初身上时,它一直欢快的蹭着他的大腿,把他的黑色宽松运动裤蹭脏了,但他并没有呵斥它。

    直到它摇着尾巴跑到他身后,想要蹭嗅云知亦时,他转身瞧了瞧她裸露的大腿,元宝的爪子又脏又有尖锐的指甲,总觉得它会不知轻重的扒拉人家。

    他刚要开口让它不要扒拉她,但话却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云知亦却直接蹲下把元宝抱在了怀里,笑着把它往怀里摁,它也不停的蹭她,场面异常和谐,像是相见恨晚的知己。

    她摸了摸它的脑袋,真心夸道:“它笑得好别致,你的微信头像就是它吧?”

    “……”

    别致?

    他倒是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夸的,不过夸元宝可爱的倒是一大把,他当时就觉得他们说了违心话,因为元宝笑的时候,獠牙和眯眯眼让它看起来贱兮兮的,所以夸它可爱的都是人情世故。

    陆鸣初低低笑了一声,好笑的瞧着她:“你倒是坦诚,这个形容贴切……”

    云知亦垂眸打量一眼元宝,突然很好奇他是怎么和元宝结缘的:“宠物店里买的?”

    “不是。”他停顿片刻,继续回答:“垃圾桶里捡的。”

    陆遂从里屋走出来,他轻轻掩上房门,转头就看见了顾琳扒在大门边,她的身体藏在门框内,正在探头探脑的往外面看,整个人显得鬼鬼祟祟,很像跟踪明星的狗仔。

    他走过去拍了拍了她的肩膀,正要问她瞧什么呢,她却被吓得一激灵,捂住自己的胸口回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无声的开口道:别烦老娘。

    然后她再次转头扒在门边瞧着外面。

    陆遂:“……”

    他不以为意的扶着她的肩膀,也好奇的往门外看。

    然后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门前谈笑风生的陆鸣初和云知亦。

    陆鸣初和她简单解释了两句元宝的身世,便转身朝房子里走去。

    一眼就看见了躲闪不及时的老爷子和奶奶。

    虽然偷听被抓包了,但陆遂和顾琳毫无心理负担的,顺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顾琳笑得一脸慈祥,少许皱纹因此堆砌在了一起,更显作为长辈的慈爱,她用像陈年旧茶一般的沧桑声音招呼道:“来了。”

    然后她微微笑着望向云知亦,似乎在等着陆鸣初的介绍。

    举止和仪态都显得大方又自然,鬓角的白霜不是年龄的诉说,而是阅历的象征。

    云知亦有些恍然,她好像从她身上看见了陆鸣初影子,都是知行端雅的模样。

    对方必定就是陆鸣初的奶奶了。

    她抱着元宝的手不由得收紧,同时把脊背挺直,忽然觉得有些脸热,心跳莫名加速,愈加觉得这好像见家长。

    还没等陆鸣初说话,她就礼貌的打起来了招呼:“爷爷奶奶好,我是陆鸣初的同学,云知亦。”

    她的自觉让陆鸣初愣了一下,他莫名觉得她好像很紧张,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他缄默一瞬,然后朝顾琳和陆遂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附和了云知亦的话。

    顾琳和陆遂无声对视了一眼,然后招呼他们两个进门。

    他们是了解陆鸣初的,这孩子打小就早熟,懂事也早,不会随随便便就带着女同学来见他们的,所以他们一致认为这孙媳妇已经内定。

    虽然房子的外面是很现代的平顶房,但屋子里的摆设和家具都很复古,几乎都是实木制的器具,所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电视机也是最早的那种信号模式的,相比于现代的智能电视,体积更庞大,还有座机电话,虽然已经微微褪色了,但依然被擦得锃亮,不落一尘,四周的墙面都裱了几幅画,画框呈雕花状。

    装饰虽然复古,但整体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打扫很频繁。

    木质沙发上的是暗红色的油漆,盖的是那种绣着牡丹绿叶的披巾,和枕套是一套。

    她坐下后,元宝便从她怀里跳下来跑去院子里追鸭子了。

    陆鸣初在她旁边坐下,熟门熟路的倒了一杯茶给她,自然而然的问道:“吃了饭再走?”

    云知亦下意识去看坐在他们旁边的陆遂和顾琳,发现他们虽然都笑眯眯的,但却都没有说话的现象,好像在等着她的决定。

    她又去瞧陆鸣初,但他只是在垂眸给自己倒茶,她隐隐觉得他很刻意,当着两位长辈的面问她,她就算想拒绝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啊,感觉拒绝了,就像拂了他爷爷奶奶的面子一样。

    云知亦端起白瓷茶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有些拘谨和踌躇的回答:“好。”

    然后陆鸣初就和老爷子去了厨房。

    厨房并不在双层平顶房里,而是单独建在了屋子后面,只有一层,还是砖瓦顶的,上面有一只烟筒,虽然厨房里有一个灶炕,但陆遂和顾琳已经不用柴火几年了。

    陆鸣初站在桌前拿着菜刀开始切胡萝卜丝,菜刀与砧板相撞发出噔噔的声音。

    陆遂负手站在他身旁,静静的看他手起刀落:“禾笙又没来?”

    “我劝不动她。”

    陆遂也是看着陆鸣初长大一段的,这小子从小就有韧劲,陆鸣初四岁那年,顾琳买了几颗玫瑰种子,让他负责种出来,但是一直没种成功,但他不死心,让顾琳再次买了一把玫瑰种子,大有种不出来就誓不摆休的架势。

    从那之后,除了吃饭睡觉,养玫瑰似乎成了他的第二大事,他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玫瑰盆栽,然后浇水,施肥,严谨的按照说明书上的图片步骤来养护。

    当时他小小的一个,每天蹲在和他差不多高的盆栽前,别提有多逗了。

    幸好后来皇天不负有心人,玫瑰种子发芽了,但他仍然没有丝毫懈怠,该如何对待就如何,直到玫瑰开花。

    所以陆遂用有点浑浊的眼睛睨了他一眼,浑厚又沧桑的嗓音道:“我不信。”

    他不信陆鸣初劝不动陆禾笙,只要陆鸣初有心,就算劝不动,他肯定也有其他法子,除非他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去劝。

    听见老爷子的否定,陆鸣初也没什么反应,他把切好的胡萝卜丝放进盘子里,拿起旁边的生肉放在砧板上:“老爷子,你还是要多向奶奶学习,思维不要刻板单一,人与人相处,图的就是一个信任,你总是一棍子把我打死,把我整得都快要自卑了。”

    陆遂:“……”

    这是什么玩笑话,谁都可能自卑,就是陆鸣初不可能。

    因为他与生俱来的傲气,就算他意识到自己被父母扔到了乡下,但他依然不卑不亢的成长着。

    陆遂挑了挑眉头,黑里透白的胡子往上一翘,眼神无光的笃定道:“我是刻板单一,那你就是灵活变通的交际花!”

    陆鸣初把菜刀放进水盆浸了浸,洗掉了上面的菜渍,扯了扯嘴角,态度坦然:“倒也不是不行。”

    陆遂深深叹了一口气,反正他是说不过头脑灵光的年轻人了,但他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话锋一转:“你带那女孩子过来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爸爸妈妈上次和你们提过的生意伙伴的女儿,已经过来咱家住了。”

    陆遂狐疑的睨着他,胡子还是翘着的:“所以你就直接带她过来了?真的没别的意思?”

    陆鸣初垂眸,拿起桌布漫不经心的擦着手上的水渍,他轻咳了一声,模棱两可道:“其实还挺有意思。”

    “……”

    陆遂很多时候都感到挺无助的,明明都一把年纪了,还要总被这帮小年轻打哑迷。

    但不管怎么样,反正陆鸣初也算是表明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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