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呼

    七八天很快就过去了,安生恢复得差不多了,奚溶溶一家也正式准备回京了。

    城门外,奚溶溶不舍地看着安生,这是她从小到大少数的交心的朋友,此去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与这么好的朋友见面。

    安生轻轻抱了抱她,道:“到了京城记得来信,我也会给你写信的。”

    奚溶溶轻泛泪水,道:“嗯,我会的。”

    难舍难分之际,一声突兀的悲痛声传过来:“溶娘!”

    原来是文奕来了。

    他递着那盏乞巧节上奚溶溶赢来送给他的灯,颤颤巍巍道:“你不是想知道这盏灯在哪吗?这盏灯一直挂在我的床头,从来没让冷应雪碰到一丁点。”

    他想要什么呢?近日来,他一直在问自己问题。

    在京城时,他想好好考科举,担起自己这一支脆弱的门楣。

    回青城县后,他更想凭自己本事担起家里的重担。

    在京城时,他看奚溶溶的笑脸,觉得自己可以的,以后会前途似锦,回青城县后,他看到奚溶溶的笑容,只觉得狼狈,只觉得之前的自己很可笑,当时的自己怎么会觉得前途似锦呢?两家根本就是不一样的。

    或许说,在京城的时候,他心底也是不信的,所以才会在冷应雪出现的时候,看到她的境遇仍不住惺惺相惜,仍不住想要照拂一番。

    说实在的,在青城县看到溶娘,他是意外的,也是惊喜的,刚开始他以为可以和在京城一般两小无猜,可是渐渐地,他觉得她太不懂事了,他希望她能更懂他,更体谅她,更容忍她一些。

    事情好像就是从这么走偏掉的,后来冷应雪出现,好像走得更偏了。

    前儿个奚家来解除婚约,他娘脸色铁青,让他在祠堂里跪了一夜。

    说实话,在解除婚约的那一刻,他松了一口气,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真是他想要的吗?他问自己。

    这种不对劲,在他看到挂在床头的走马灯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这几日,他不断回忆她的笑,她的闹,她的天真无邪,她的委屈,她的据理力争。

    而他娘则一脸嘲讽地看着他:“曾经人家捧着一颗真心给你,你还偏不要,现在人家不给了,你还想要不成?!”

    他哑口无言,他没法说出现他很想很想她。

    他明白了,她确实捧着一颗真心等他的,不然她一个家世颇好的世家小姐在京城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非得跑来青城县来,上赶着与他定婚姻呢!

    是他被自己心里的不甘蒙了眼。

    当他得知她要离开青城的时候慌了,慌慌张张就拿着灯过来,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他只想告诉她,她送他的东西他从未假于人手。

    可惜,他偏偏忘了,有个词叫:时过境迁。

    望着他递来的灯,侍剑第一个上前,拦道:“文公子,奚家已仁至义尽,你这是要做什么。”

    只是奚溶溶淡淡吩咐道:“侍剑,不可无礼,退下。”

    奚溶溶的话瞬间让文奕燃起了希望,奚溶溶看着文奕的眼眸,穆然有些想笑。

    充满期待的眼神,原来是这么亮,这么好看。

    以往她期待地望着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明显呢?

    那他是怎么做到视而不见呢?!

    奚溶溶望着他手里的走马灯,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他,期待与他共度余生,所以在知道冷应雪拿灯炳来陷害她的时候,她急切想要证明这一切与他无关。

    可是他呢?

    藏着捂着就是不肯给她一个答案,彷佛告诉她什么,像是玷污了什么一样。

    为什么?

    证实一下自己不在其中就这么难吗?

    还是因为其他?

    现在答案好像也不重要了,是他从头至尾都没有给过冷应雪,还是冷应雪差使她侍女偷走后再还给他,都不重要了。

    曾经的她满心满眼都是她,把自己放得低低的,希望他能如往常一般再看她一眼。

    他以为她来青城是随随便便来的吗?

    是她又吵又闹,差点折了和父母情分才得来的,也就是她父母纵容她,哥哥疼爱她,才愿意让她来青城县,还说若真成了,会好好提携他的。

    是她幸运,有对好的父母,在知道她不愿以后了,还愿意上门赔礼道歉还许一个承诺。

    其实可以不用如此的,毕竟他们连媒没定呢,可她父母仍这么做了,为了成全两家过往的情分。

    奚溶溶深深看了文奕一眼,道:“文哥哥,这灯送你了,祝文哥哥能高中得举,得偿所愿,此去经年,还有再见的一日!”

    说完,奚溶溶行了一个礼,再和安生道别,就回马车上了。

    去马车的路上,奚溶溶没有回头,文奕想再喊住她,想让她留下来,可是话到了喉咙口,却怎么都吐不出来。

    车轱辘开始向前,渐行渐远,给这一段故事给画上了一个结局。

    如果时光能够回流,奚溶溶想对那时的自己说一句:不要这么糟践自己,他不值得。

    原来,这世间的两情相悦,只有赤诚那是不够的,须得天时、地利、人和,何其难也!

    或许这世上有许多事比她要重要得多,功名、脸面,是她想茬了。

    她不该强人所难。

    望着失魂落魄的文奕,安生是半个字都不想安慰。

    人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如果文奕不仗着奚溶溶一颗真心作天作地,那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只是错过了,就只能错过了。

    仅此而已。

    安生恢复差不多了,周安瑾也忙得差不多了。

    非常好,可以来算旧账了。

    周安瑾倒是老实,乖乖送上门来了。

    安生阴恻恻盯着他:“周大人真是好大本事,说动手就动手,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还好安媒婆我命大,不然就交代在那儿了。”

    周安瑾也愧疚,老老实实鞠了个长揖,道:“实在是事发突然,来不及告知,本来想着安生有特殊能耐在手,问题不大的,没想到却除了这样的意外,周某实在难辞其咎,愿意听凭安生差遣。”

    哼哼,这次确实是意外,正常情况下,那对杀手夫妻根本奈何不了她。

    但问题是这个吗?

    问题是他一言不吭就抛下合作伙伴了,这种不仗义的行为要严厉谴责。

    可怜周安瑾,堂堂一个县令,站在那乖乖听训。

    等安生义正言辞说得差不多了,喝了口茶,再话题一拐:“周兄,你当初请我帮忙,条件是什么还记得吧!”

    自然记得,他当时表示会听她的安排会见姑娘,绝不再耍心眼。

    听了他的话,安生满意点点头,随即抽出一叠之前的姑娘画像,请周大人务必、认真选择想要见的姑娘。

    虽然上次安生送姑娘画像,他说的那一堆姑娘的缺点是胡诌的,但自他来了青城县,每日心思差不多都在查案上,哪里熟悉这里的姑娘呢,但是他又不能直接说,以免咱这安媒婆三下五除二全给他安排上。

    吃不消,吃不消。

    周安瑾随意指了个姑娘出来,安生抬眼一看,这姑娘不错,是青城县里的大户,端的是慧智兰心,善解人意。

    眼光不错。

    安生隐身去打听一番,知道了这姑娘定期和小姐妹去茶楼的习惯,回来她就嘱咐周安瑾提早去茶楼等待,万万不可错过。

    周安瑾这次倒是没耍花招,老老实实去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安生迫不及问他的情况,哪晓得周安瑾回来说,对这个女子不太感兴趣,因为人家看着太小了。

    没事,安生安慰自己,然后又给周安瑾安排了几个女子,没想到周安瑾见了以后,都说对这个女子不感兴趣。

    安生倒吸一口凉气,很是怀疑周安瑾又在找茬,但苦于没有证据。

    这日,安生在院子里晃来晃去的,在想周安瑾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正巧碰上外头回来的李仪仪。

    李仪仪了解前因后果后,心里默然:他的唯一是你呀。

    可惜不能直接宣口而出,不然吓到安生就不美了,她假装思索了一番,道:“会不会周县令他从没有靠近过任何一个女子,所以对女子没什么感觉呢?”

    安生愕然。

    不过仔细想想,也有些道理,你看李仪仪多美啊,当初想撮合他俩的时候,周安瑾居然岿然不动。

    不过想想从京城来的县令,从未靠近过一个女子,那也是蛮不可思议的。

    听了李仪仪的话,安生没有马上给周安瑾安排新的女子,一连几天,她都在考虑周安瑾适合什么样的女子。

    直到这日早上。

    安生正吃着早膳呢,小离咋咋呼呼从外头跑进来,边跑边叫:“姑娘姑娘,不好了,街坊都在传姑娘是个‘拆婚媒婆’,这可怎么办!”

    安生很疑惑:哪来的诬陷?

    小离道:“坊间传言,当初姑娘给锦娘做媒的时候,他们一家子散了,这次姑娘给文奚两家做媒,结果两家连世交都走不成了,故而给姑娘安了个‘拆婚媒婆’的称呼。”

    安生郁闷,这是污蔑!!

    灯等,这不会是周安瑾传出去的吧,这么巧,这传言早不传晚不传,偏偏现在给周安瑾做媒的时候传!

    安生气得饭都吃不下了,匆匆跑去县令府衙,问:“外头那个‘拆婚媒婆’的称号,是不是就是你传出去的?”。

    周安瑾听了满脸问号。

    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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