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望江楼到了。
顾青梧扶着竹心的手下了马车，仰头看了看，便道：“好久不来，感觉似乎都不一样了。”
上一次来，还是去年端午看龙舟的时候，想到这儿，她又不免想到今年端午那阵时候的事，又有些犯愁。
挪公账上银子的事让母亲没了管家的权利，到现在还没翻篇呢，前阵子听父亲的意思，也要等大哥娶亲后再议，那时又不知是什么说法了。
她一边琢磨，一边跟着解秋池进门，却没有上楼，而是走到柜台处，叫了一声“柳掌柜”。
“哟，是解公子呀！”望江楼的管事历来两年一换，去年是个姓赵的胖子，今年却是个瘦高个。
“我要的船可备好了？”
“这是自然，按您的吩咐，一应东西都添置妥当了，我这就让小二送几位过去？”那柳掌柜的视线在解秋池和顾青梧两人间游移片刻，笑眯眯地道。
解秋池听罢点了点头。
柳掌柜遂叫了个小二来，反倒将他俩带出了门，往一旁有个石阶，向下走到底处，便是一处三丈左右的青台，岸边靠着几只乌篷小船，不大，看着只能容纳四五人的样子。
小二指了其中一只给解秋池，待其确认后，解开绳索，先一步跳上船。
解秋池护着顾青梧，加上身后竹心和长柳，也一并跟了上去。
这个时节，望江楼下的一湖莲花已然败落许多，倒是莲子正好，荷叶团团，鱼戏其间，船篷里还备了捞网和鱼饵，以供取用。
“若是我捞上了鱼怎么说？”顾青梧对此跃跃欲试。
解秋池道：“我问过柳管事，这湖里的鱼都是可食用的，可以放生，也可以带回去做菜，随你，还有这莲蓬亦是如此。”
“这倒有意思，往年不是这样的。”顾青梧记得去年来时，只能在楼上赏景听曲，却没有这坐船的玩法。
“确实，听大哥说是柳掌柜今年接手望江楼才想出来的点子，往年也是没有的。”解秋池解释道。
“是吗？感觉还行，不过要靠这种方式揽客的话，却没什么必要。”
顾家是商户起家，生意场的事，顾青梧从小到大也耳濡目染不少，知道望江楼背景雄厚，又是锦城出了名的一景，楼里的招牌菜以河鲜为主，更有不远千里运来的海货，名声在外，独树一帜，比什么小船载客的法子都管用。
解秋池也道：“这是自然，望江楼又不缺客人，只是那柳管事据说是江南水乡来的，对这些东西格外喜欢，这乌篷船原只是他自己偶尔来玩的，后来让人见了，觉得有几分风雅，索性就开放给客人了。”
话说完，就听有人在吟诗，隔得不远，伴随着几声不同女子的欢声笑语。
“柳公子好文采呀姐姐。”
“妾身和几个姐妹久闻公子才名，恰逢美景，不如请公子为我姐妹几人赋诗一首可好？”
“这有何难？”
……
听着外面愈发轻浮的调笑之语，顾青梧秀眉一皱，很是不喜。
解秋池见状忙叫过小厮，低声吩咐几句。
小厮随即出了船舱，不多时，船头调转远离，渐渐的，耳边便又清净起来。
顾青梧还是忍不住道：“都说文人风流，果然不假，你和大哥不会也这样过吧？”
“这话可别乱说！”解秋池正襟危坐，却道，“大哥有没有风流过我不知道，我可是为你守身如玉的，若不信，你可以问长柳。”
刚从外面进来的小厮长柳默默地退了出去。
竹心也捂嘴偷笑了一声。
顾青梧羞道：“什么守身如玉，别胡说了。”
“这可不是胡说，说来昨儿还跟顾伯父商议过婚期的事，我原属意年前，可顾伯父说长幼有序，他也舍不得，百般拖延，到现在还不松口，看来我这身还得守一阵子了。”解秋池说罢，抿了茶水，然后…就被顾青梧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知道她脸皮薄，解秋池也不想真把人逗气了，忙笑着转移了话题。
从乌篷船下来，已近午时，顾青梧也饿了，“去哪儿吃？”
“望江楼有道鱼羹，很是鲜美，如今又是虾蟹季节，要不要尝尝？”解秋池建议道。
顾青梧听得嘴馋，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瞧她一副小馋猫的样子，解秋池轻笑一声，带着她进门，在一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菜，叫茶，一气呵成。
等上菜的功夫，解秋池见她有些走神，说道：“怎么了？”
“没什么。”顾青梧迟疑着摇了摇头。
解秋池不信，又追问了一句。
顾青梧见敷衍不了，才道：“我方才见那小二手腕上有道疤痕，便想起之前寒山寺那个山贼，他手上好像也有一道。”
见她心里仍记挂着此事，解秋池嘴角的笑意一淡。
这时，小厮长柳过来，在他耳边低声了几句。
“怎么了？”
“没什么。”
顾青梧自觉自己好像有些扫兴了，又打起精神，正好小二送来茶壶，被她抢先接了过来，取了一旁的茶盏，专心沏起茶来。
解秋池见状也随她去，不过视线一扫，似乎瞧见什么，忽然开口道：“其实白虎山那些逆贼的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也不必过于害怕，不过是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
嗯？
顾青梧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不是吗？寒山寺那次，我杀了他们那么多人，都不见被找上门报复，可知都是没什么本事的。”解秋池不屑道。
顾青梧听得心惊，忙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才道：“你别说了，当心让旁人听见，传到那些山贼耳朵里就麻烦了。”
她急得不行，好在解秋池也听劝，没再说些什么。
两人在望江楼吃了一桌河鲜为主的菜肴，又去街上玩了半天，买几样精巧吃食，到傍晚时分，才心满意足地回到顾府。
“啪～”地一声巨响。
昏暗拥挤的屋子里，听完小弟复述一边的罗虎直接拍裂了一旁那张半人高的木桌，随即咔嚓一声，断成两边，“匍匐”在地。
“真是这么说的？”
“老大我哪敢骗你呀，我发誓，那小白脸就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我躲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那小弟忙赌咒发誓回道。
屋子其他人闻言也来了气。
他们是贼不假，却不是那等偷摸躲事的乌贼，也不忿被称之为鼠辈。
“老大。”
“大哥。”
…
罗虎拦下了就要开口的几人，点了其中一人，听他道：“大哥，依俺说，东西什么的可以不要，山上不是没有，但兄弟们的仇必须要报。”
“是呀。”
“对，必须报。”
其他人纷纷附和道。
“再说了，咱们本来就打算大干一场，多死个人算什么。”
“听说还是个秀才，今年乡试的苗子。”
“秀才又怎么样？连那个狗屁皇子王爷兄弟们都追杀了，还怕一个秀才。”
“对，干他老母。”
“干。”
底下兄弟都这么说了，罗虎自然不会反对，相反，他很兴奋。
嗜血的眼神在黑暗中亮得出奇。
他也好奇，一个穷酸地要上门讨饭的秀才，怎么可能杀了自己那么多兄弟！这其中，说不定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解秋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