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书房，赵虞发现张起灵在看之前的青铜方体。

    “怎么了，这东西哪里不对劲吗？”

    张起灵摇摇头，“好奇。”

    “这就是个青铜做的玩意，有什么地方能让你好奇啊~”赵虞笑道,“陈皮那个老家伙来了，他也是要夹喇嘛去长白山倒九龙抬尸棺。”

    视线移到赵虞身上，张起灵等着她说后面的。

    “我准备把人带到弦月阁去聊，你跟我一起还是……？”赵虞问张起灵。

    张起灵反问她：“你的打算？”

    “我不太想你跟那个死老头碰面，但是你也要去听听他说什么……所以我想，要不你先去，我记得有二楼东有两个位置刚刚好被一扇屏风隔开，你可以坐里面那桌，我带着陈皮坐外面那桌。这样你能听见我们的谈话，他也不会看见你。”赵虞向张起灵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个方法确实不错，张起灵也尊重赵虞，“我先过去。”

    想起多年前张起灵一个人去医院去了就消失的经历，赵虞提醒他：“那个项链记得带上！”

    把青铜方体放回原先的位置，张起灵从衣服领里拉出来项链给赵虞看，表示自己带上了别担心。

    “那你路上小心。”

    张起灵起身从另外一扇门先行离开前往弦月阁。赵虞则原路返回去见陈皮阿四。

    “走吧四爷，我们去找个茶社慢慢谈。”赵虞笑眯眯地对在门外等着她的陈皮阿四说。

    陈皮阿四发现她身后没有人，也就是说张起灵并不会跟他们一起去，对这一点他还是有些失望。比起赵虞，陈皮阿四更想见的是张起灵——可惜看起来对方并没有这个打算。

    约是时间临近饭点，弦月阁的人比想象的多，好在赵虞计划坐的那个位置还空着。

    往最内里的位置看一眼，透过屏风赵虞能隐约见到那里坐着一个背对他们的人。她能确定那人就是张起灵——看来这次有好好到达目的地，没有到处乱跑。

    感觉自己被张起灵时不时的失踪已经搞神经质了。赵虞心想。

    “坐吧，谈谈你的计划。”

    赵虞毫不客气在面对屏风的一边坐下，陈皮阿四和眼镜男就只能在背对屏风的位置坐下。

    陈皮阿四示意眼镜男从包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这个你认识。”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不是询问也不是打探。

    陈皮阿四带来的东西赵虞的确知道，也见过。那是一条蛇眉铜鱼，大致的样子和别的没什么两样，只有一点微小的区别。这条铜鱼赵虞不仅知道它是什么，还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四爷用眼睛和手的代价从苗区里带出来的就是它吧。”赵虞瞥了蛇眉铜鱼一眼对陈皮阿四道，“那雪里的跟这东西有什么关系？”

    听到赵虞的话陈皮阿四心里一惊，若是知晓他眼睛为什么伤了还能理解，但他不知道这多年相貌不变的女人怎么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带出来的蛇眉铜鱼。

    当年陈皮阿四为了镜儿宫里的东西孤身进入苗区，还撒谎哄骗了一些苗人带自己下盆地。在经历一系列事情，带着宝函从断墙里逃出来后，陈皮阿四遇上的便是怒火滔天的苗人和他们的首领。再后来他逃离失败，被那个首领伤了手指和眼睛，但宝函却没有被搜走。

    在最后的记忆里，陈皮阿四看见的是麒麟纹身。这就是为什么后来陈皮阿四见到“阿坤”的时候，会想办法将人带回自己地盘的原因。他看到了“阿坤”身上的纹身，他想知道这人和当年那个苗人首领有什么关系。可惜，他带回去的“阿坤”失忆了，除了姓名什么也想不起来——就连姓名也是后来将人带回广西后很久才想起来的——陈皮阿四的疑惑也没能得到解答。不过陈皮阿四也发现“阿坤”的身手很好，当时他手下没有一个人能与之抗衡。于是陈皮阿四便将“阿坤”收到自己手下干活，直到赵虞找上门来。

    “干嘛呢？四爷年纪大了困了吗？”赵虞不耐地敲敲桌子道。

    眼镜男欲说什么，被陈皮阿四阻止了。赵虞这女人看起来温和好相处，但陈皮阿四清楚得很，这女人是个张大佛爷都得捧着的主——张大佛爷把她得罪以后过的就不那么好了，这女人实在邪乎。

    “具体的还是让他跟你讲吧。”陈皮阿四一边说着拍了拍眼镜男，“这小子叫华和尚，算是我徒弟。”

    听到眼镜男的名字，赵虞露出古怪的表情，很快又恢复。

    陈皮阿四眼睛不好没看见这一幕，但华和尚却瞧得清清楚楚。他压下心中的疑惑。

    “制作这条鱼的人是东夏的能人巧匠，他将信息用奇特的方式藏在鱼身上，只有特定的方式和角度才能看见。”华和尚从包里拿出一盏小灯打开放在鱼的旁边。

    在华和尚的操作下，蛇眉铜鱼的鱼鳞因为灯光反射出的略像金色的光芒，这光芒投射在旁边的白墙上，星星点点煞是好看。华和尚缓缓调整鱼的角度，那投射在白墙上的光也慢慢变化，最终形成文字显现在三人眼前。

    据华和尚的解释，那些文字是女真字，而铜鱼上一共藏了四十七个女真文字，这些文字记载的是东夏国真实的历史。很多地方和他们查找到的资料能合得上，但那只能证明东夏国退到长白山深处后又存活了几百年。可惜他们手里只有一条蛇眉铜鱼，所以并不知道那些隐居在大山里的人到底有怎样的经历，才让一次又一次想要灭掉他们的蒙古和高丽失败。

    不过文字上有一点让人很是在意，上面写着东夏国历代的王都不是人，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怪物。

    “这就是你们去雪里捞大货的原因？大货里面装的是怪物还是双脚行走的东西，你怎么知道？”

    长白山有什么？赵虞很清楚。从地底爬出来，极有可能说的是从青铜门里出来，也就是说这东夏人知道门里有什么，并且利用它妄图实现不死不老、长盛不衰，但那里面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皮阿四道:“我当然还有私人的原因，我想这点就不用告诉你了，但我可以保证这趟绝对不会亏。”

    赵虞冷漠地对陈皮阿四说:“你保证？用什么保证？你失去的视力还是老去的生命？亦或是……你的两面三刀？”

    陈皮阿四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能说动赵虞答应，但这趟去长白山不能没有赵虞和张起灵。

    “只要你们同意去，条件好说。”

    屏风后的张起灵轻咳一声，赵虞听见了但没做反应。

    看起来长白山陈皮阿四是非去不可了，尽管之前才答应了吴三省，收了定金也收到了他的安排，但陈皮阿四也要去，很难让人不觉得吴三省也找了陈皮。因为吴三省说他还找了几个靠谱的、有能力的人。

    “一人九万，我们两个人……给你打个折，十七万六千四百，不讲价。”

    这价格实在太高了！华和尚在心里想。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傅非得找这个人，她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他亲自上门？

    接着华和尚就听到陈皮阿四开口道:“还有什么条件？”

    “期限10天，一次性付完，取消行动或者反悔都不退，所有装备你们提供，路线你们自行规划，我们只负责保听话的，不听话的一概不管。”

    “可以。”陈皮阿四回答，他知道赵虞这性子，虽然他是付钱的一方，但他也不能完全控制住手下人，“长白山情况多变，我们在当地找个向导，伪装成游客由那个向导带路。”

    “你有大家伙的具体位置？”

    “有大范围，没有确切位置。”

    “哪你怎么保证我们不会走错？”

    “我自然有方法——赵小姐应该知道在这方面我还是有点本事。”

    “四爷最好不要搞些不该做的，毕竟在雪山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赵虞眯起眼睛道，“我再提醒你一次，广西的事我不想再看到，如果再发生……”

    赵虞的话没有说话，但陈皮阿四知道她的意思。陈皮阿四叹了一口气，既然已经谈好价格他们也就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去长白山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这次我的目的和上次不一样，这点可以放心。”

    “你最好是真的这样想。”

    说好付款方式后陈皮阿四和华和尚就离开了弦月阁——茶水钱当然是他们付。

    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赵虞起身走到屏风后边坐在张起灵旁边。

    “你觉得这样行不？”赵虞为张起灵满上茶，随口道，“反正他们还没付钱呢，可以退约。”

    张起灵问她:“价格会不会太高了？”

    赵虞反驳他:“别忘了你当初被他当苦力用了那么久，给你分了多少钱？”

    张起灵想起自己被赵虞接走时身上那张银行卡的余额，按她的说法确实有点少，几年下来才一万出头。

    “你怎么知道他眼睛的事？”想起刚才赵虞威胁陈皮阿四时说的话，张起灵问道。

    那是在赵虞找张起灵那几年发生的事，她偶然看到一个藏在深山里的苗寨，原本赵虞打算绕开继续往山里去，却在离苗寨比较近时忽然察觉到一丝气息，和张起灵的很像。她改变了前进的步伐，毫不犹豫地踏进苗寨地范围。

    理所当然的，赵虞一进入苗寨的范围就被寨子里的人围住，她不意外甚至面上还笑意盎然。很快这群苗人的首领就出现在赵虞面前，首领一眼认出赵虞的身份，坦然地告诉她自己是张家人，也用身上的纹身和手指证明了这一点。

    首领同意她在苗寨住一夜，在晚上吃饭的时候那首领告诉赵虞他们是本家出来的一支，当年出事后就一直隐居在这大山之中。但好巧不巧前些年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老头，骗了寨子里的人去山岭下，他进去把里面搞得一团乱，还拿出来了里面的东西——当然后面小老头也得到了惩罚，首领告诉赵虞自己弄伤了小老头的双眼、废了他的一根手指和鼻梁，最后把人送到了联防队。

    第二天赵虞便离开了苗寨，在最后她也不知道那苗人首领、张家本家人的姓名，也不知道那个被他处理的人是谁。

    后来在广西见到陈皮阿四时赵虞就在疑惑他眼睛的问题，但那时候她主要的心思还是在张起灵身上，也就没多想。这次见面她忽然想起那个张家的苗人首领的话，没想到真是陈皮阿四。前后一联系赵虞就知道陈皮阿四为什么一直盘踞在广西不离开，也明白陈皮阿四抓着失忆的张起灵不放手了。

    “突然觉得刚才应该把价格再要高点。”赵虞最后补充道。

    对此，张起灵只是拿起菜单问她：“吃东西吗？”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