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当初匆忙分开后,闻茉本以为她很快就会再见白宵,毕竟白宵总是能够非常敏锐的感知到她的存在。

    只是闻茉后来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她都没有再遇见过这位她第一位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丧尸同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闻茉哪怕是后来也学会了感知同类存在,也没想过去找白宵。

    匆忙分别,相遇更是猝不及防,闻茉虽然不知道白宵为什么会失去一只手臂,但看白宵脏兮兮的样子,这段时间可能过得不太好。失去一条手臂,战斗力也可能会有所下降。

    重逢闻茉,白宵看起来并没有闻茉表现出的那么高兴,他定定的看着闻茉,哑声开口:“是你啊。”

    “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我后来跟着丧尸大部队走,都没有找到你。”闻茉说着,又庆幸道:“不过还好你后来没有再跟着大部队走了,那些人类有非常强大的武器,他们联合清剿了许多我们的同类。”

    “我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白宵低垂着眉眼,他的声音很冷,透出一丝憎恨:“你知道我的……”

    闻茉一边和白宵说着话,一边注意到魏明朗已经快消失在她眼前了,她不想就这样放过魏明朗。

    白宵的声音渐止,他转而问道:“你在看什么?”

    “一个刚被我划伤的人类。”闻茉往前走,汇入丧尸群中:“他以前伤害过我,还开枪打伤过我的人类,我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白宵恍然大悟,跟上她:“那我帮你报仇!”

    “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尸。”闻茉露出一丝笑容来。

    白宵也跟着她笑了。

    方才的生疏似乎被这一笑化开,他们一同在丧尸群中前行,正如最开始的时候那样。

    白宵跟在闻茉的身后,见几乎没有丧尸选择阻挡她前行的路,他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闻茉,我们冲到最前面,杀掉里面的人类,吃最新鲜的一口吧!你现在看起来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应该不至于再吃这些蠢货们剩下来的吧?”

    闻茉摩挲着垂在身侧的爪子,她慢慢靠近一无所知的魏明朗,顺便回答道:“你这段时间都在吃什么?”

    “这个地方有整整八个出口,每天会过来送死的人类超乎你的想象……当然,我已经这样了,每天能分到的食物,屈指可数。”白宵略微泛着白色的眸子里黯淡无光,一副饿了很久的样子:“闻茉,我好饿。”

    闻茉忽然发问:“既然如此,为什么只是魏明朗在大门口闹出的一瞬间的动静,为什么会吸引来这么多的丧尸?他们不去别的出口觅食吗?”

    “闻茉,你说的那个人,就在我们前面。”白宵目光偏转,落在魏明朗的背影之上。

    魏明朗这时已经完全尸化,刚刚尸化的丧尸自然比不过其他的丧尸,他很快就不能往前挤了。

    闻茉上前,拍了拍魏明朗的肩膀。

    魏明朗迷茫的转过身去,落入他眼中的闻茉,全然陌生,他朝着闻茉嘶吼出声,似是有些畏惧。

    闻茉看了眼他仍在渗血的手臂,然后毫不犹豫的抬手,锋利的爪子贯穿了他的右侧胸膛,刹那间鲜血淋漓。

    魏明朗摔倒在地,又很快爬起来,胸膛渗着血,他也毫无察觉的往前。随着他的前行,胸口的窟窿中不断掉出大块大块的血块来。

    闻茉嫌恶的别开眼,她甩了甩手,将手上还在滴答滴答下落的血甩干净。

    “就这样吗?”白宵叹了一声:“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心慈手软?是因为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待在人类身边的原因吗?你一点都不像我们,闻茉,你这样是会被我们驱逐的。”

    “你怎么知道……”闻茉眉头微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白宵笑了笑:“不是你刚才说的吗?你说你的人类……你的人类,在哪呢?闻茉。”

    闻茉下意识的垫脚抬眼,往最前方看去。

    为了抵御丧尸,程今烨在这边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商铺两面布置防线,见着忽然有这么多的丧尸冲过来,他们自然是第一时间落下了防线——一个又一个装满了沙子的麻袋堵在最前面,而秦矢他们则是在沙袋之后,击杀爬过沙袋的丧尸们。

    防线的存在暂时阻隔了丧尸群前行,也遮挡了闻茉的视线,闻茉什么都没能看见。

    白宵这时有了动作,他的身形陡然暴起,敏捷如豹,在闻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将魏明朗扑倒,掐住了魏明朗的脖颈。

    比匕首还要尖锐的爪子没入魏明朗腐烂的皮肉间,竟是硬生生的以掐的方式割断了魏明朗的脖颈。

    白宵提着死去丧尸的头颅,回到了闻茉身边:“既然他和你有仇,就不要心慈手软。”

    闻茉皱眉:“扔掉,很脏。”

    白宵“哦”了一声,手一松,头颅坠地,被从后往前的丧尸踢远。

    “我要回去了。”闻茉掠过白宵,拨开挡在前面的丧尸,往秦矢的方向走。

    白宵一把拉住她,他血淋淋的爪子染红了闻茉的衣袖,尖锐的爪子几乎要刺进她的手腕间,割断她的手腕。

    “不要回去,你不是人类。”白宵见闻茉似乎要生气,不得不补充道:“……我们去洗手。”

    闻茉垂首看了眼身上:“好。”

    他们逆着丧尸前行的方向离开。

    ……

    刚才在面临生死关头时,但凡姚拾妩跑得再慢一点,那她不是被丧尸魏明朗追,就是被一群丧尸追了。

    意识到丧尸来袭的程今烨眼疾手快的放下了防线,沙包哗啦啦的倒下来,将面前的一整条路挡得严严实实的。

    姚拾妩爬不上去,只能向防线内求救:“救救我!后面全是丧尸!”

    秦矢在思考为什么这里八个出口但只是一声枪响,这里却来了这么多的丧尸,以及闻茉现在是还在大门口吗?

    盛嘉赋在忧心忡忡,视线向后偏移,飞快的敲定了如果丧尸冲破防线,他该如何最快逃生。

    热心肠的程今烨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将姚拾妩拉了过来。

    姚拾妩差点没站稳,还是扶住了旁边的盛嘉赋才站稳,她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来:“谢谢帅哥~”

    程今烨无语。

    在姚拾妩翻过来的下一刻,便有丧尸开始用身体撞击着防线,再聪明一点的,就开始往上攀爬。

    秦矢踩在比防线略低的沙袋上,摸出匕首,干脆利落的割断了眼前丧尸的脑袋,看着越来越多的丧尸,他说:“这些沙袋坚持不了太久,他们的爪子太锋利了。”

    “那我们撤回仓库,他们绝对进不来!”程今烨立刻说道。

    秦矢说:“现在还不能退。”

    他们一退,只怕这沙袋立刻就被丧尸推倒了,根本来不及进到仓库里。

    三人只能在原地清理着丧尸,毫无战斗力的姚拾妩听见他们说的“仓库”,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想跑过去。

    秦矢一心二用,一只断掉的丧尸手臂横在了姚拾妩面前,锋利的爪子几乎就要戳到姚拾妩脸上。

    “老实待着。”秦矢言简意赅。

    哪有他们在这里浴血奋战,这女人去后面捡漏的道理?

    姚拾妩吓得白了脸,僵硬的立在原地。

    程今烨余光帮忙的扫了一眼姚拾妩:“矢哥你吓她干嘛,她一个女孩子,怪不容易的。”

    半晌,程今烨都没等到秦矢答话,他忍不住看过去,便见秦矢割断丧尸脖颈的动作已经成了本能,但他的双眼却失了神采,脸色也苍白了下来。

    程今烨想总不可能是他一句话让秦矢羞愧至此,秦矢可没那么高的道德标准。

    秦矢这时低声说:“我看见茉莉了,她和一只丧尸在一起。”

    程今烨抬头看去,看了好久看找到闻茉,正好就看见了闻茉一爪子捅穿魏明朗胸膛的场景。

    “好猛好猛!”

    程今烨还没来得及夸完,魏明朗就被另一只丧尸掐断了头颅。他看见了断臂的白宵,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是那只丧尸!他竟然还活着!”

    当日秦矢被闻茉摇来的丧尸包围的时候,程今烨跑了一会儿发现秦矢竟然还没跟上去,他便毅然决然的决定维护他们的兄弟情折返。

    虽然那时候数不清的丧尸已经被秦矢都清理掉大半,秦矢的体力也将要透支,而在这时,竟然又来了一只丧尸。

    程今烨怕一群丧尸,但不怕一只丧尸,他立刻提着棒球棍迎了上去。

    那只丧尸的目标显然是体力透支的秦矢,程今烨也不是他的对手,秦矢抽空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开口说:“这只丧尸是和茉莉一起的。”

    “和闻茉一起的又怎么样?他这明摆着是想吃了你啊!矢哥你可不要心慈手软!”

    “不,我的意思是——绝对不能把他放走。”言罢,秦矢手中的匕首脱手,飞向了那只丧尸。

    丧尸惊惶躲避,最终被削铁如泥的匕首硬生生断掉了一整只手。

    程今烨瞅准机会,照着丧尸的脑袋就是一棍子——

    丧尸坠入水底。

    这座湖泊连通着河流,那只丧尸很快就被湍急的水流带出他们的视线。

    这件事过去已经好几个月的时间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只丧尸竟然还活着,并且现在竟然就在闻茉的身边!

    那只丧尸一定会告诉闻茉,她眼前的秦矢,究竟是怎样的“坏人”。

    早在看见他们的那一刻,秦矢就下意识的压低了身形,确保闻茉看不见他。他心乱如麻,无数个谎言将要被拆穿的恐惧如影随形。

    秦矢再也无法接受被闻茉惊恐的双眸注视了。

    程今烨又望了一眼:“闻茉不见了!不会和那只丧尸跑了吧!”

    秦矢没吭声,千万种混乱的思绪在心中交织,最后让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他决定以杀戮来平息他的恐惧。

    许久过去。

    蜂拥而至的丧尸们终于意识到这是很快难啃的硬骨头,且其他出口的丧尸也向他们发出信号,其他出口出现的人类,比这里的好对付很多。

    丧尸终于渐渐散去。

    程今烨甩了甩几乎脱力的手腕,便见秦矢闷声不响的进了仓库,他连忙追上去,还不忘招呼快被吓傻了的姚拾妩,让她跟上。

    盛嘉赋往外看了一眼,防线外的丧尸尸体几乎要垒得和这破破烂烂的防线一样高了,他放弃了去找闻茉的想法。

    反正秦矢在这里,闻茉迟早会回来的。

    ……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姚拾妩为了拉好感,主动承包了做晚餐的活儿。她能在末世苟这么久,除了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外,还有一手出众的厨艺。

    明亮的篝火点亮了大门紧闭的仓库,火上架着一口锅,锅内熬得浓白的咸肉排骨汤正在咕噜咕噜冒泡,姚拾妩见汤熬得差不多了,便丢下一大把面条进去,在等待面条变软的同时,姚拾妩不忘和他们拉近关系。

    “我是姚拾妩,之前是跟着救援军的,后来出了点意外,我一直居无定所,还好现在碰到了你们。”姚拾妩面向盛嘉赋,放软了声音说道。

    盛嘉赋正在闭目养神,似乎没有注意到姚拾妩在说什么,姚拾妩有些尴尬,便去看程今烨。

    程今烨刚从低气压的秦矢旁边回来,听见姚拾妩说话,给面子的说道:“我是程今烨,边上面壁那个是秦矢,这位是……”

    盛嘉赋闭着眼睛报上名来。

    姚拾妩略微松了口气:“很高兴认识你们。”

    “你是哪个十五啊?十五十六那个十五吗?”程今烨好奇的问。

    “拾取的拾,妩媚的妩。”姚拾妩回答道。

    程今烨乐了:“姚拾妩,你认不认识一个朋友叫佟十六啊?”

    姚拾妩:“……这不好笑。”

    程今烨干咳一声:“我这不是怕你尴尬嘛。”

    “谢谢你,我现在更尴尬了。”

    程今烨闭嘴了。

    姚拾妩叹了口气,盯着氤氲的热气感慨她以后的悲惨生活。

    面条很快就煮好了。

    姚拾妩正要盛面,沉重的铁门忽然被敲响,一下一下,非常有规律,在这寂静黑暗的夜晚,清晰而诡异。

    “这时候能有谁敲门啊……不会是鬼敲门吧?”程今烨双手合十:“别是丧尸在撞门一切都好说。”

    盛嘉赋终于睁开眼睛,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推开。

    闻茉安静的站在门口,她的衣裳湿答答的,但很干净,很明显是用水搓洗过,只是因为天气渐凉,一直没干。

    闻茉看见开门的是盛嘉赋,还愣了一下:“怎么是你开门?”

    “就我愿意给你开门呗。”盛嘉赋话锋一转:“秦矢是不是背着你干什么坏事了?不然怎么一直在面壁呢?”

    闻茉目光越过盛嘉赋,一眼就锁定了秦矢,她的声音温柔下来:“秦矢才不会做坏事,你不要瞎说。”

    盛嘉赋还想说什么,闻茉就越过他,走到了秦矢的旁边。

    秦矢听见声音,已经回过神来。闻茉走过来的时候,他就站起身来:“茉莉,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为什么不回来?我饿了。”闻茉拉着秦矢,离开角落里的阴影,走向明亮的篝火:“你不饿吗?”

    “茉莉,你……”秦矢想问什么。

    “我怎么了?”闻茉反问,她意识到秦矢应该是想问她今天去哪了,她便说:“我碰到了以前的丧尸朋友,他让我跟他走,但你是人类,他一定会伤害你的,所以我就拒绝了他。”

    闻茉说的话似乎有点对不上,但秦矢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是将自己与他当成一体的了。

    秦矢看着闻茉,她双眸漆黑清澈,除了平静温柔外,他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恐惧。闻茉似乎……并不怕他。

    这是不是说明……那只丧尸其实并没有告诉闻茉他其实就是之前吓唬她的那个坏人?又或者是那只丧尸其实没有看到他,所以和闻茉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闻茉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他?

    这一瞬间,秦矢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猜测,闻茉的态度极大的安抚了秦矢不安的情绪,他回握住闻茉的手,声音温柔:“茉莉,我也饿了。我们去吃东西。”

    “好。”

    ……

    吃完了晚餐后,他们便熄灭了篝火,准备休息,等养足了精神,明天再出去收集物资。

    程今烨比较倒霉,抽中了今晚守夜,在他靠着铁门昏昏欲睡的时候,外面有几道身影,悄无声息的靠近。

    门外。

    白宵带着几只非常强壮的丧尸,走到了铁门前,铁门紧闭,如果贸然撞门,一定会第一时间引起里面人的注意。他们今天也看到了这些人类的战斗力,自然不想硬碰硬。

    现在的丧尸可比末世初期的丧尸要聪明得多了,一只丧尸想打退堂鼓:“要不算了,车轮战都打不过他们,更何况是我们几个?”

    白宵走在最前面,他神情阴沉:“怕什么?里面有我们的尸,她会给我们开门的!”

    几只丧尸还在犹豫,直到听见门内传来一身闷响,似乎是有人倒地。紧接着,铁门发出轻微的声响,向他们开了条缝。

    闻茉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这只丧尸一直和人类混在一起,她虽然很香,但身上都是人类的气味。她可信吗?”一只丧尸问。

    白宵没吭声,他大步挤入门内。

    几只丧尸看他竟然就这么顺利的走进去了,不疑有他,纷纷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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