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呜悲鸣声充斥着整个拍卖厅，谈萤几人被失了神智的工作人员包围在场地中间，有些瞠目结舌。

    “我怎么觉得，这个场面有点熟悉呢？”谈萤看着离得最近的一个人，认出是进门给大家发丝带的门卫。

    她转过身，发现并没有人附和她，终于想起那群倒霉蛋还不知道上哪去了。

    谈萤思忖片刻，还是将张勇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时他见了小陶，哦，也就是絜钩，同样是哭喊着下跪磕头，这齐鑫园区和水底人间的人，怎么连异变都差不多？”

    听到这，谭白杨冷哼一声，伸长手就把那门卫扯了过来，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先扇了两巴掌，“我看你们发什么疯，还不清醒？！”

    回应他的是门卫茫然的眼神和嘴角流淌的口水。

    “嘿嘿，”门卫顶着肿胀的脸，在谭白杨手中艰难地转过头，向着某处，“祗……尊贵的祗……”

    所有人都朝向门卫的视线方向望去，看到一脸平静的墨萸。

    王帅打了个冷颤，悄悄挪动脚步，远离了墨萸。

    看着瞬时身前空了一大块，墨萸忍不住牵起嘴角，她举起手，轻声说道，“我想，他们应该是因为这个。”

    手指上粘连的，是洁白纠缠在一起的菌丝，此刻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正不停地生长。

    “苍星伞素来以快速吸取灵力著名，那人许诺我能够唤醒萸儿，便是以此作为凭借，却不曾想……”冷殷有些痛心，他没想到这东西的副作用竟如此大。

    墨萸对于身体里的苍星伞，倒是不置可否，她利于这东西恢复灵力，自然也没有放下碗骂娘的理由。

    确认了这群人的目的的确是手中的菌丝，墨萸清了清嗓，缓声命令，“忘了刚刚的事情，散了吧。”

    水底人间的工作人员或多或少服食过所谓的肉仙芝，在不知不觉当中早已经被汲取了灵力。

    不但如此，若是食用的数量足够，还会影响心智，臆想出一位不存在的神祗。

    因此在近距离接触苍星伞时，才会彻底失去掌控，沦为被混沌意识控制的行尸走肉。

    “欸，我这是在哪？”人群最末尾的一个男人清醒了，迷茫地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抬起头却被眼前乌泱泱的人吓了一跳。

    显然他服用的肉仙芝不多，听闻命令后没多久就清醒了。

    在这之后的几分钟，陆续有人从无法控制的意识里清醒过来，一时间拍卖厅里人声鼎沸。

    趁着人群还未注意到，谈萤几人迅速离开。

    “我得去找那群家伙了。”谈萤一出门，就和身旁的爸爸说起同行的伙伴，如今全都下落不明。

    站在一旁的王帅听了一耳朵，默不作声地瞥了眼谭相思。

    他本意是用此事要挟，好让这女的欠水底人间一个人情，却低估了谭相思，他已然把拍卖的事情说了出去。

    “我并不清楚他们是你的朋友，如今他们被白鸢楼卖去，肯定凶多吉少，你还是尽快过去为好。”

    白鸢楼……谈萤忍不住皱眉，这地方只在传闻里听过，自己却不清楚到底在哪里。

    “如果你们说的是这里妖气最浓郁的地方，我想我应该知道。”墨萸神色淡淡，目光却掠过众人望向了天际。

    “好，多谢！”谈萤已经等不及了，一想到那伙伴被困在满是妖怪的地方，她就焦急得很。

    说话间，墨萸已然用灵力构筑了通往白鸢楼的通道，正静静地等在一旁。

    谈萤正要踏进去，转身时却看见谈白松一脸凝重的表情，不解地问道，“爸爸，你……”

    不止谈白松，一旁的钱莱也有些踌躇，他一直想和冷殷好好谈谈，但一直没能找到机会。

    见谈萤半只脚踏入通道，钱莱咬咬牙，也跟了上前，别的不说，银湖的镇渊砀还在她手上，他有责任看好。

    紧随其后的是明霖，他不比其他人，脸上带着点兴奋，显然是对这妖气甚重的白鸢楼十分好奇。

    听闻要去白鸢楼，向云霆一家子其实是很不乐意的，但向澄海莫名地就想到自己名义上的堂哥，刚上前一步就被身后的母亲拉住。

    “我们……嘿嘿，”那妇人紧紧地扯住儿子的胳膊，讪笑道，“我们就不去了吧。”

    王帅心里十分赞同，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刚刚已经当了一回出头鸟，这回怎么着都得先忍忍。

    谈白松落后一截，像是刚想起来什么，对着谈萤说道，“有件事忘了和你说，大姥姥当初就是被白鸢楼抓去的。”

    见谈萤依旧毫无动摇，谈白松轻叹一声，“走吧。”毕竟一直躲着也不是事。

    最后进入的是谭相思，他想得很简单，他应该去见见沈家人，将二十几年前的误会解开。

    谭白杨望着儿子的身影，不知道想起来什么，难得没有出言阻止。

    想去的人都进去了，墨萸最后看一眼身侧的冷殷，随手一挥，关闭了通道。

    水底人间霎时静了下来，墨萸转身离开，留下其余人面面相觑。

    一直郁结在心的问题被轻飘飘地揭过，谭白杨不算好受，他做不到坦然面对沈家，也不愿承认老爹的过失，甚至无处诉苦，只能自己消化。

    向云霆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自己不在的时候，水底人间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们一家人却被蒙在鼓里。

    本想找人问问，但一转头发现王帅早就溜走了，而谭白杨面色难看，瞧着也不想是愿意给他解释的样子。

    向云霆最后将视线落在冷殷身上，却还是有些踌躇，他们作为墨潭赤鑐一脉，虽说和银湖圣灵扯不上什么关系，但还是能聊两句的。

    刚要开口，冷殷却凉凉地望了过来，他想起镇守银湖的蛫兽，也不知道独留它一个，能否应对。

    心中的愧意越加深刻，冷殷一时间脸色越发深沉，没注意向云霆欲言又止的样子，绕了过去。

    瞧那方向，显然是去找墨萸了。

    被无视了，虽说不是故意的，向云霆依旧不太好受，他咬紧牙根，轻啐一口，“这世道，哼，真是怪东西遍地走，人类反倒没了依靠！”

    但他不知道的是，真正怪东西遍地走的，不是水底人间。

    谈萤几人先后从一个狭小的巷子里出来，走了几步，才发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这……”谈萤惊奇地望着脚下踩着的地面，“这居然没有被水淹。”

    既没被洪水淹没，也没有冻得结实的冰层，这里就好比一切还未开始前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地面。

    抬头张望，这里仿佛以前去参观过的影视地基，搭建的木楼小巧精致，连插在屋顶的旗幡也写着古朴的大字。

    “这是……”谈萤歪着脖子，想看清上边写的什么。

    “酒，这是酒楼。”谭相思站在身后，轻声说道。

    谈萤对这个今日才认识的堂哥没什么感觉，干净利落地“哦”了一声，便回头找自己老爸。

    毕竟，听他先前的话语，显然是对白鸢楼有些了解。

    “在他们刚潜入榕城的时候，我和你妈妈确实来过。”谈白松看着头顶的青砖黑瓦，想起了几个月前，随周陇一块进来找沈青兰的时候。

    那时并不知道白鸢楼的目的，而越霜礼貌温和的样子也确实令人信服，他推着沈青兰出来时还十分高兴地低下头，乐呵呵地对着椅子上的人说道。

    “你可真是好福气，有亲戚来看你呢！”

    越霜对于接待谈白松夫妇俩这件事做得是滴水不漏，以至于谈白松俩人也一直没察觉出他真正的企图。

    那时只是有些奇怪，为何大姥姥总是窝在椅子上，不仅如此，她还有些嗜睡，动不动就会在椅子上睡着，弄得周陇想和她聊会天都没法进行下去。

    “她啊，就是太辛苦了，累着了。”越霜笑眯眯的，吩咐人将沈青兰推入房间，和谈白松聊了起来。

    也是从对话中，谈白松才知道，原来越霜是沈青兰多年未见的好友，如今难得见一面，自然要多留她一会。

    彼时的谈白松夫妇，愣是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就这样在白鸢楼呆了几天。

    而真正促使他们看清越霜真面目的，是一次周陇给大姥姥喂汤的时候。

    那刚端上来的汤，热腾腾地还冒着热气，周陇想着，自己母亲去世了，能够好好照顾母亲的姐姐，也算是对得起母亲。

    于是抢先拿了侍卫手中的碗勺，舀了半勺就往沈青兰嘴旁送。

    玄鸦站在一旁，冷然地盯着周陇的动作，见沈青兰毫无反应地接了，身体才微微放松。

    这餐饭越霜不在，而那浑身黑衣裳的小孩又被个大声吵闹的女娃给叫了去，周陇细致地喂完，提起手绢擦了擦唇边的细沫。

    放下手时，却被沈青兰突然用力握住。

    周胧一时吃痛，强忍着没有惊呼，视线落在了手心里，沈青兰一笔一划写的字上。

    一个络腮胡的大汉见两人似乎靠得太近了，走了过来。

    周胧连忙抽出手，顺便掖了掖沈青兰的毯子，轻声说道，“大姥姥啊，你就放心好了，我们一定给您照看地好好的。”

    瞧不出什么端倪，黑熊精瞪着眼又站了回去。

    周胧一餐饭吃得食不知味，连丈夫好几次搭话，都差点没接上。

    所幸时间很快过去，夫妇俩目送玄鸦推着大姥姥离去后，并肩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把门一掩，周胧再也忍不住了，悄声和丈夫说了沈青兰的奇怪之处。

    “我没看错，大姥姥写的就是‘逃’字！”周胧说着还惶恐地抬头望着门口，生怕有人推门闯入。

    听着妻子的话，谈白松也忍不住思索起来，这些天遇见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因为此时的怀疑而显得不怀好意。

    “老谈，你说咱们是不是……”周胧已然觉得此处不再安全，开始担忧起大姥姥的状况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谈白松突然捂住了嘴，两人盯着门上的阴影，一股寒意遍布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