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破

    谢越晨盘算着小徒弟回来的日期,心中很是拿捏不定主意。

    好歹是陪徒弟一同度过的第一个生辰,他这种一眼就不上心的家伙也做了要好好过的打算。

    他脑中接连飞过好几个选择,按照优劣将之一一罗列排序,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全部一起送了时,一只仙鹤急冲冲地振翅飞来。

    这些仙鹤素日里懒散惯了,哪有过这般急迫的模样,飞起来简直让人担心会不会因为拍翅膀太慢而掉下去。

    谢越晨眉头一皱,解下信件,读了内容后面色一变,瞬息间便消失不见。

    灵梧峰。

    有不少高阶修士接到消息赶了过来,作为掌门首徒的杨音尘跪在正殿前,垂头不语。

    他瞧着狼狈至极,连束发的发冠上都能瞧见明显的破洞,可想而知是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激战。

    “我们五人落地后,相约要四散分开去探听消息,夙星师妹久久未归,回来以后却像是换了个人,被我们一眼识破,徒儿担忧师妹安危,与其他人同妖物周旋,直到其露出本相……”

    “那妖物厉害之处在于妖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以及它行走在外的是数不胜数的分/身,真正的本体不知藏在何处,我方力竭时,夙星师妹劈裂结界从半空中出现,徒儿想,她应当是在走散时误入了正确的位置。”

    “那妖确系解一境修为?”谢玄问。

    “是解一境,不然的话,在夙星师妹出现以后,它定然还有反扑的余地,我们无法这般顺利地带着师妹一同全身而退。”杨音尘闷闷答道。

    其他三人也按序齿站好,皆是一副听训的模样。

    四个解一境受的全是皮肉之伤,以修炼者的体质来说撑死也就养个两天,甚至可能今晚伤口就结痂了,但才破境没多久的夙星却是绝对的重伤而归。

    这一次出行哪怕是任务顺利完成,也实在是太丢人了。

    “算了,能在解一境就有这般天赋的妖本就不能按常理计算,只去五人是按普通水准的妖物派遣,现在这帮孩子既然已经完成任务了,那就好好安排夙星修养……”见谢玄迟迟不作决断,有人试图和稀泥。

    “慢着,我说让他们走了吗?”谢越晨大步走入殿内。

    殿内的气氛生生静寂了一瞬,半晌,才此起彼伏地传出“冷静”、“有没有人上前去拉个架”、“不要在正殿闹事,说出去多难看”之类的话。

    谢越晨知道谢玄的眼睛还没瞎到那种程度,挑选的弟子品性上定然没有问题。

    他一进去先奔着夙星的方向去,拨开药门守着的人,抓住她的手腕探了探脉,确定平稳以后,刚想发动功力“舌战群儒”,就见有一股微弱的力量牵住了他的指尖。

    谢越晨一怔。

    “师……父。”夙星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知道自己应该是被救回来了,但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还很糟糕,要是再昏过去的话,下次再醒不知道要多久。

    “我遇到了……自称展微末的证道者,她似乎和那只妖有关系,这是……你看看。”她几近下意识地说完,随着主人意念发挥作用,一本日记和一缕丝线落在她手边的地面上。

    夙星无法大声说法,又有谢越晨及时拉起了隔音屏障,其他人不知道夙星说了什么,只知道谢越晨在把她拿出来的东西收起来后突然把脾气收了回去。

    “你的徒弟,轮流一人关一年禁闭。”同为证道者,谢越晨认识展微末,也知道这人的那点子破事,再结合杨音尘的描述,三两下之间就窥见了端倪所在。

    说是禁闭,其实谁也知道是闭关苦修一年,但在外边自由自在和闷在洞府里观感还是有极大的不同,有不少弟子对这惩罚怕得很,一提就发憷。

    “详细理由是?”谢玄也打定了主意要这么做,只是没打算关这么久,既然谢越晨主动提了,他还是想听听这人的看法。

    “夙星是因为我能过去,她的修为不够,但为什么你们四个境界和那只妖相持的修炼者会做不到反制?”谢越晨懒得和他们解释展微末法术的反制点在哪,只戳穿了这一点。

    “火候不够还是多练练,要是今天这一趟放在我们这一辈,我随便扯一个内门的过来陪着她,夙星也不至于需要靠重伤自己来破局。”

    谢越晨带着夙星走了。

    “师父,我……我要闭关两年,提出带夙星师妹一起凑五人队伍去是我的主意。”白轻竹走上前去,难为情地压低声音。

    “我说过他的话你们不必太过在意。”谢玄在等她拿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

    “不是,我想我知道的,在落地的时候,其实有一阵非常玄妙的感觉,好像我们的认知在一瞬间被彻底弱化了,我反应过来了不对劲,但没能及时做出应对,所以才迷迷糊糊地中了招。”

    白轻竹并不是被谢越晨的话吓到,她跟在师父身边这么久,谢越晨阴阳怪气的话起码也听了百八十句了,吓多了没死,人也就经吓了。

    她是真切地在反省并且内疚。

    “在内门排序太高,在弟子之中位居前列,让我有些过于放松警惕了。”

    白轻竹虽是次徒,但论修为还有天赋均是当之无愧的内门第一,当然,这是夙星还没来之前的版本。

    在谢玄看来,白轻竹离集大成者只差了心性这一步,既然她能够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经此一役,她已经想明白了什么,这道门槛已经不能再继续绊倒她了。

    “可以,那你明日收拾收拾就去吧,等你回来的时候,只怕内门的首座弟子就要换人了。”谢玄还是提醒了一句。

    “哎,长江后浪推前浪——”想到再继续说肯定会被师父训,白轻竹默默住了嘴。

    在她之后,杨音尘也上前来,和白轻竹一样主动把“刑期”延长至两年:“徒儿认为修行尚浅,不足以支撑现有的水准。”

    剩下的二人对视一眼,也纷纷叹息着要求关两年禁闭。

    没有必要的攀比之心与日俱增。

    这时他们才恍然想起,好像打小时候起,谢越晨要关人一直就是关两年,所以刚才是来了一手以退为进?话已经在师父这边过过明路了,那就不好再轻易收回去。

    “空一月,先把伤收拾好,记得时不时去栖梧峰上看看夙星的情况。”谢玄以免真的有实心眼的徒弟跑去无缝衔接禁闭,不由提醒道。

    ……

    谢越晨跑了趟上京城,来了一手空运大夫,把林风遥连同他的小药箱给运了过来。

    “我说过的吧,你们药门治病不会,治伤倒是有一手。”林风遥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夙星的情况,狠狠地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皮肉伤过于严重而已,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怪东西。”

    “不过你是不是把我姐拎过来更好一点。”林风遥别别扭扭的。

    谢越晨:“为什么?”

    “什么叫为什么!你看看人家小姑娘背上的伤我要怎么看呐!我是那种为老不尊的老东西吗!”林风遥抓狂道。

    咳。

    他是忘了考虑还有这一层面。

    谢越晨眼神难得游移一阵,半晌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去把林絮芫也给接了过来。

    “你再把娘和二姐带过来,我们家可以直接在灵梧门开一个林家临时据点了。”林风遥打了个哈欠,抱着自己的小药箱在门口的假山石边上坐下。

    “要是夙星差点运气,今天就折在一个乙级任务里头了。”谢越晨轻声念道,接连重复了好几次。

    林风遥放在他那一辈里,修炼的天赋并不出众,但也是高个里的矮子,闻言并不怎么能与谢越晨的想法共鸣。

    在他看来,出门执行任务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夙星只不过是撞到难对付的妖手里了而已,只要能捡回来一条命,那就是值得高兴的事——全然忘了自己刚过来见到夙星伤势时被活生生吓醒的模样。

    “陈落羽那边又问出来一些新消息,说是要找个机会请你过去跑一趟,不过我想你现在也没时间去了。”林风遥见气氛太沉闷,主动提起话题。

    “什么内容?”谢越晨问。

    如果有他想知道的事的话,每日两头跑也没有任何问题,他根本没有压力。

    “没呢,就是那江湖骗子的事好像有反转了。”

    “说清楚。”

    “……那骗子好像有正儿八经的师门出身,不是随意找的人,也难怪苏家夫妻会被唬住。”

    “哦,经过培训后的骗子。”谢越晨一撇嘴,恹恹地转过头去。

    林风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上半天,终于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

    ……

    “差不多了,你是怎么把人给霍霍成这样,背上都要没一块好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从上抢下来的。”足足要两个多时辰,林絮芫才推开房门出来,浑身上下是浓郁到散不去的血气。

    听谢越晨简单转述了一遍杨音尘的话,林絮芫想了想补充道:“这里他应该还错过了因为赶路,御剑新手顾不上护体,被罡风刮裂手腕处的皮肉,又在斩那一剑、强行撕破结界时身体无法承受从而遭到的伤害。”

    谢越晨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姐,别说了,我怕他等等磨剑的时候第一个把你可怜弟弟的狗头给挂在栖梧峰顶呐。”林风遥可怜巴巴地恳求道

    “要是他真挂了,我一定天天往这边来一趟看望你。”林絮芫爱怜地摸了摸弟弟的狗头,“去和灵梧的药门交流交流经验,顺带弄点药回来。”

    “互相争着照顾对方,最后反而容易引发争执,要度过一个漫长的磨合期,在当年的林家我已经经历过了,姑且友好地提醒一下你,那孩子是个要强的性格,和锦舫还有风遥不同,不如你试着偶尔依赖她一点吧?”

    等到林风遥被叉走以后,林絮芫这才不抱希望地对谢越晨劝了劝。

    林家当年的情况,可以说也是一团糟糕,能有如今的和/谐,林絮芫功不可没。

    只是……

    “依赖?我是夙星的师父。”谢越晨认为这定位还是十分牢靠且不可动摇的,长辈照拂晚辈,本就不算什么。

    “你看,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你还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林絮芫的好心点到即止,决不会多浪费一分,“我看你有时候做得挺好的。”

    谢越晨:“……?”

    什么叫有时候?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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