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

    “怎么样,还好吗?”陈冕见她折返,率先问道。

    此次行凶作乱的并非普通人,有明显的幻术痕迹,不是修炼者的宾客只能留在原地等候消息。

    夙星扫过一眼,见大多数人还算镇定,混乱只在一开始他们离开的时候,朝着陈冕轻轻点了点头。

    出去的不止他们两个,还有各家带在身边的修炼者,真正的凶手在夙星这一头,他们自然不可能有任何收获。

    尸体是她亲眼所见,瞒不住后来者,夙星深知,自己必须要拿出一个至少在表面上能够蒙混过关的说辞,不然的话,不足以取信在场的所有人。

    夙星转身,衣袖随着主人看似不悦的心情轻轻一扬,她略略抬高了声音:“火焰来自于幻术,死者死于没有区分能力。”

    若不是修为压制外加本身有在幻术方面涉猎,夙星哪怕不会被它伤到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将之完完整整地辨认出来。

    “哎,你们的幻术水平我就不多说了。”林风遥满脸写着你和你师父不尴尬我都替你们尴尬这一行字。

    这里的你们,在其他人那里,代指的自然就是谢家全体上下。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谢家为数不多还在上京流传的传闻中,其中有一条就是不擅术法——是相对其他两家来说的。

    夙星没有再继续接这段话,只是浑身上下不悦的气息似乎更为浓重了许多。

    其他人也不敢吱声,林风遥能说的话他们不能说。

    苏怀为了缓和气氛也只好出来打个圆场:“二小姐有心了,苏家上上下下感激不已。”

    他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拿到一次承办奇珍宴的机会,结果被人搅合成这样,只得和刘瑛不断赔礼道歉不说,还必须大出血一通,以此换来宾客们的谅解。

    苏玉李和苏白瑜似乎是吓懵了,也亦步亦趋地跟在父母身后,动作僵硬无比地陪着一起。

    原本宴席正好及到高/潮,偏偏出了这一桩事,大家多多少少有些扫兴,有一部分人干脆选择起身离席,他们也不敢挽留。

    好在总算有人顾及着苏家的面子留了下来,等局面彻底稳定以后,苏怀做主重新招了歌舞进来。

    谢越晨正是借着人多涌动的机会重新回来的。

    “二小姐。”他护卫人设不倒,入席前不忘与夙星先见过礼。

    夙星和陈冕皆是微微侧身避让,但幅度不大,没叫人发现。

    “啊哈哈哈,这不是谢、谢清月吗。”陈落羽颇为不知死活地上前撩虎须,“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好久没见了,上次出来时还是在醉……”谢越晨瞥了他一眼,慢慢压低语调。

    陈落羽登时梗起了脖子,像是一只被人提起后脖颈的大鹅。

    “苏家地牢可真是有趣。”谢越晨的声音在夙星脑海中响起。

    “是怎么个有趣法?”林风遥又问。

    夙星这才发现,谢越晨这是把所有人的神识给扯到了一块,以他自己为中枢建立了一个能够独立讨论不被别人偷听干扰到的空间。

    “里头有不少死人,修炼者的数目占了一半以上。”谢越晨说了个他探查出的结果。

    豪门世家中哪一户没有些阴私?尤其是如今的世道,即使是再清贵的门户也要想方设法地搞到一些保命立足之法。

    这种情况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无他法,但苏家这样主人家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只是供养了几位寻常修炼者的商户,要怎样的情况才会对那么多修炼者下手?

    “看来切断关系的速度还是不能太温吞,没准儿明天就要咬下来我们林家一块肉呢。”林絮芫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一丝凉意。

    “林前辈。”夙星找到插话的间隙,“我遇见的那名‘凶手’自称萧青黛。”

    “居然是她?”林絮芫反应极大地扭过头来,半晌才发觉自己失仪,掩饰性地咳了一声。

    “我让她在挽凡心附近藏好,实在不行可向楼内管事求助,报我的名字。”夙星顿了顿,方才沉声,“她说,苏家的人引了妖来,屠戮了她一家。”

    “是这样,我进去的时候那小鬼被单独关押在一个牢房里,顺手就给放出来了。”谢越晨慢慢悠悠地瞥了一眼旁边尚在忙碌的苏家人,眉头一蹙。

    他其实还有一个意外的发现,只是看起来没什么用,似乎没有提起来的必要。

    “你办得很好,那孩子的母亲算是和我一起从小长大的友人,当时噩耗传来我没有多想,只因幻术本就易招惹邪祟之物……”林絮芫回忆起从前,语带感伤。

    “萧家为什么会被苏家盯上?我也见过他们家家主和家主夫人,好像是挺和气的两个人。”林风遥不明所以。

    “她说是……一件法宝。”夙星不是很想给出这个答案,但从萧青黛的角度来说,事实的的确确是如此。

    这下连林风遥也沉默了。

    “既然他家有地牢,不如趁着现在人多,把里面的人全部放出来,大家一起对峙……”陈落羽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行。”谢越晨打断他。

    “苏家这条狗死了,背后的人照样能养别的狗,过了几十年,又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萧家出现,你意气用事,想为认识的人报仇,凭什么要未来的人给你陪葬?”

    “你也知道,他苏家背后是什么了不是吗?斗坤门而已……”陈落羽正欲继续。

    “师出有名。无名无分你凭什么灭杀一门一派?凭你的一张嘴吗,还是说你要让陈落眠、你的堂姐,林絮芫的朋友,死后也要被人戳脊梁骨?”谢越晨本就不是个耐性好的人,今日是忌惮着身份不同还有夙星在场才忍耐再三。

    “一般商户没必要把名声维护得这么干净,他们家肯定干过什么亏心事,得势以后,仆役和苏家商号夏的人具体做过什么,他们捐出的赈灾粮草……这些全部都去查一遍,这次结束以后,我会把夙星带回去。”

    “还有三年就是门派演武大会,届时三家的新一代弟子均会参加,你们肯定也会过来,到时候再说。”

    他语调之中还有掩饰不掉的火气,夙星倒了杯茶推到身旁的师父面前,默不作声地抽回了手。

    “师父,我答应过林前辈……”夙星适时提出学习炼药的事转移话题。

    “这是小事,你自己做主就行。”谢越晨摆了摆手。

    桌上一时陷入寂静,谢越晨切断了神识之间的牵系。

    “我小时候见过眠姑姑,她是陈家上一辈第一个孩子,可以说是她把父亲带大的,所以方才父亲才会有些失态,见谅。”

    陈冕忽地又开始了传音“私聊”,夙星丢过去一枚眼神,示意他继续说,她一直在听。

    “谢前辈生气也不奇怪,只是他的态度……似乎反应过于大了。”

    “妄议长辈不好,但你还是要多注意一点。”

    他说的其实正是夙星想的。

    师父应该是在本次探查中还有了什么别的不方便宣之于口的其他收获。

    “好,我会注意。”她最终应下。

    ……

    散宴。

    林絮芫独自一人去挽凡心,以视察之名为借口,去接萧青黛在林家暂住。

    陈落羽称会追查苏家的底细,快速且小声地道了歉后,忙不迭地拎着儿子跑路。

    林风遥和夙星敲定了来学习的时间——暂且定为半月一次,由谢越晨把人送走接回。

    把夙星打发回去以后,谢越晨阴着张脸——虽然别人也看不见,但不妨碍他连咬字都变得可怖了起来:“我在苏家见到一座祠堂。”

    林风遥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家里有个祠堂牌位什么的也不奇怪,他们家有,陈家也有。

    “守卫森严,我还以为藏着什么好东西,进去一看,只有一个牌位立在那里,没有刻名字,只写了苏姓,边上供奉着女童衣物。”谢越晨面无表情。

    “他们还搞什么邪术?”和女童性命有关,林风遥只能联想到这里。

    “不对,能让我烦躁如此的,只能是和我气运相关之人,苏家和我没可能有关系。”谢越晨没有说出来明确的话,但答案已昭然若揭。

    “夙星难道是被买来做了牺牲品后遗弃……”林风遥的话戛然而止。

    “我去给你查一下这件事。”他点头应允下来。

    林风遥常年在市井混迹,认识的人躲,手里也空得出闲,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有了结果告诉我就好,除此之外,包括林紫茗、林絮芫,甚至是夙星本人来问你,你都不要跟她们说你在查什么。”谢越晨再三强调了这一点。

    “万一人家想知道呢。”林风遥不由抬头看他。

    “她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谢越晨认为夙星不会被不好的真相干扰心神,但人的情绪消极上头是难以控制的事,这一点修为再高也一样。

    至少不是还未踏入破风境,对一切举重若轻却又患得患失、仿佛游离于尘世之外的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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