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嗯?”娄持声不解杨理的意思,杨理塞了一嘴的粽子,费力嚼着。

    “我干爹说陛下离宫让查大人不安,他冒出来收继子的念头了。”杨理搅着手指,“干爹还说若是查大人中意我,让我千万不计前嫌。说查大人比起他来讲是更好的出路……”

    杨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娄持声忙宽慰道:“倒是没有听查明说起来。”

    “真的吗?”杨理睁大了眼睛,手舞足蹈,“如果干爹说得是假的那就太好了。干爹对我好,旁人就算给我再多好处也比不上干爹。”

    “就是不知道你干爹知不知道你脱鞋在地上踩水玩。”娄持声半阖着凤眼,长睫毛在眼下落下根根分明的阴影。

    他是羡慕杨理的,却不能将这份羡慕说出口。

    杨理听后不情不愿地将脚伸到鞋里:“拜托拜托,可千万别告诉我干爹。”

    “好啊,看你表现。”

    穿好鞋的杨理指着娄持声屋中靠墙的柜子道:“你又有新的药啦?啊,还是宫外的,你怎么出宫的,宫外的东西比宫里便宜还好用。”

    娄持声面上一紧,忙从桌上拿了几本书,将柜子里上层的瓶罐挡住,这药膏是先前被杖刑后姜依送来的。明明看见就会想起那天的局促和不安,但娄持声还是鬼使神差摆了出来,煎熬又心安,就好像是故意戳某处痛觉一样。

    “你怎么不回我话呢。”杨理恍然大悟,随即又开始挤眉弄眼,“让我猜猜怎么个事,又是她给的?”

    娄持声身上一僵,脸色也冷了下来,杨理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明白偶然说出来的话就能要人命。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样口无遮拦的攀扯,传出去实在对她不好。

    娄持声定了定心神,刚想严肃告知,杨理却又开了话头。

    “你紧张什么?”杨理叉腰反问,“主子给你的东西你就收着,挡着做什么。”

    娄持声僵硬的脊背松缓了下来……原来他想得是这个,还好他没有说出来,不然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到底还是做贼心虚。

    杨理踮起脚来扒着娄持声的袖口,娄持声抬着胳膊,想从杨理的手中将袖子抽出。

    “我没紧张,你感觉错了。你一个小孩儿,能懂些什么。”

    “嘿嘿。”杨理笑的瘆人,给娄持声浑身整的不自在了起来,“我是小孩儿,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你明明开心的很,为什么不让说?”

    娄持声避开杨理的视线,将书拿走,泄气道:“行,那就按你说得,摆出来行了吧。”

    “你喜欢她吗?”

    娄持声被杨理这句话砸了一个激灵,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声音喑哑,像是从嗓子里压出来的怒火:“你再胡说,仔细你的皮。”

    经历刚才的一瞬,他又保不准杨理说得喜欢是不是他脑子里想得那一种,一时间也不敢多言,生怕露了什么不该露的马脚。

    真是精明的小鬼,人不大,还蛮会套话。娄持声觉得杨理在尚衣监真是委屈了,他应该去掖庭学学审人的功夫。

    杨理扒开他的手:“谁会仔细我的皮,干爹不让我叫他干爹,我不还是跟你说了。我把你当哥哥,你却只知道糊弄我。”

    “没有……喜欢,没有其他,什么都没有。”娄持声急道,“她讨厌我,她厌恶我,这种事不要我再说第二遍了。宫里做事就是要小心,你先前说过什么你都忘了?”

    杨理抹了一把脸,悻悻道:“吐沫星子横飞,我知道了还不行吗。”

    “都有谁这么说?”

    杨理道:“没人说,是我自己想的。”

    娄持声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又气道:“你倒是什么都敢瞎想?疯了不是。”

    “不是就不是好了,我想错了还不行?”杨理嘟起嘴。

    娄持声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沉默了下来。老实说,他现在的心里也很乱,他倒不是没听进去旁人的提点,但还没人像杨理这般直白。

    喜欢吗……他不确定,也不敢确定。主与仆的关系一旦扭曲了关系,变了味,对主子何尝不是蒙羞和侮辱。

    他搓了搓手,掌心从发凉变得温热,指尖却还是透着冷意。

    娄持声看向窗边,恍惚中觉得那里有个人影,心下一紧,走近一瞧却发现并没有任何人。他不放心,又出去走了走,同样的并没有任何想看见和不想看见的人。

    竟是被杨理区区几句话吓到幻觉都出来了,娄持声拍着胸脯,恨自己不中用。杨理跟着他四处瞧着,仰着小脸问道:“你在看什么?”

    娄持声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话吓死他,忙道:“雨停了,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你跟不跟着一起?”

    杨理欢呼道:“好啊,要去哪里?”

    娄持声四下寻觅,拿起墙外的油纸伞,抖了抖上面残存的水:“去给查明还伞。”

    他笑得促狭,杨理忿忿。

    “啊……”杨理缩了缩脖子,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对查明打怵着呢,“那还是你自己去吧。”

    娄持声斜了他一眼,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一瞬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捉弄的坏心压不下去,找住机会将刚才的窘迫抛了回去:“顺便告诉你干爹,你踩水玩。”

    杨理大叫一声,拽住了娄持声的衣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娄持声扒开他的小手,认真道:“你表现不好啊。”

    “那我跟你去还不行吗……”

    娄持声轻叹一口气,揉了揉杨理的脑袋:“逗你的,我去就行了,不就是踩水玩吗,就算你在水里滚来滚去又怎么样。只要别被主子看见就好。”

    杨理眼泪汪汪抱住娄持声,埋在他的腰侧蹭了蹭:“你人真好。”

    杨理这副模样看着惹人怜爱,像小猫小狗一样可人,看得娄持声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只不过在查明住处听到屋内的抽泣和求饶时还是心情沉重了起来。

    听着声音求饶的还是个男人,浑厚的不似宫里的太监。娄持声眉头一皱,查明竟将男人带到了宫中,原知道他胆大包天,但没想到还到了这个地步。

    之前的宫女怎么说也是宫里的女人,宫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陛下的,女人当然也是。查明被撞破之后,也不敢再朝宫人下手了……

    “这是、这是儿子新到手的膏脂……”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不知道做什么吗?”

    也不知为何,娄持声的耳朵竟分外清晰敏感的捕捉到了膏脂被剜到了手上的声音。他在话本上看到过类似的插图。

    香艳的,糜烂的,让他发自内心费解的。

    娄持声听着查明略带惊异和舒坦的声音,双手微微发抖。他并非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只是他有些看不惯,还有些作呕。

    他将伞放到了外墙,却听见了窗栓被打开的声音,窗纸还带着新色,一看便是没用多久。

    “是你啊。”

    查明的声音从身后幽幽而来,娄持声回身,便看见他如毒蛇般上下打量着他,让他倒退了两步,浑身都像蚂蚁爬一般不自在。

    查明已经披上了衣裳,衣衫还没绦带束整齐,手上退了平日里戴的珠串。

    “哎,你倒是合咱家心意。”查明任由身后的少年为他穿衣,话确实对娄持声说得,“就是有一颗不认同宫里生活的心呐,咱家赏你的东西,你倒是全然看不上眼。至于跟咱家一条心更是不可能了……”

    少年低眉顺眼,一下下理着查明衣料上的莲蔓纹路,手腕翻飞,手指纤细灵巧,整理得查明很是受用。

    娄持声眼皮狂跳,他可没什么心情看这幅“景致”,只觉皮肉一紧,上次查明说他心不在一处,可是直接让他去刑部大牢里受苦受难去了。这次不知道又想了个什么法子。

    “奴才跟大人是一条心的。”

    “呵。”查明不明所以地笑着,“你啊你。也愿认咱家当祖宗吗?”

    娄持声刷地抬起头,和后面少年一个对眼。娄持声有些装不住了,面色僵硬又难堪,胃里还隐隐翻滚着,毕竟这个少年刚才可是自称“儿子”。

    查明眼珠一转,倒是没料到娄持声这般难看的表情,不过转瞬间也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打破着尴尬的气氛,于是回头戳了戳少年的脑袋:“谁准你抬头乱看了?”

    查明看着少年像鸟一样,顺着他的力道向后一仰,又温顺地俯首贴到了他的后背上,侧脸温热,熨帖了他的心,一时间他的声音也轻快了些。对娄持声道:“咱家对咱家认可的儿女可是很好的,这些不过是胡乱攀扯的。咱家可是真有意想栽培你,让你在宫中说一不二。”

    少年的于身后一瑟缩,不过他也并没有安慰的闲情逸致。这些家伙,不过是脑中无墨,胸无念想的玩物,养一时也只是为了享乐一时而已,当主人哪能时时刻刻体察宠物的心情。

    娄持声一瞬间错愕,他不由得回忆起一开始他为什么没有认杨南当祖宗。不是因为杨南权势不够大,也不是因为杨南不能扶持栽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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