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小白？”
“小白？”
小白晕晕乎乎地听见有人在叫她，赶紧回神。
还好，她自觉没有流口水。
差点就尴尬了。
没入职就有巨额安家费，没入职就有部下来帮忙，这是什么神仙工作！
她这是太幸运了。
只是，昆仑的同事……弟子，是不是都是修道之人，她去了会不会唐突？
同事好不好相处？
听说周围偏僻，是不是连叫个外卖……去镇子上买东西都不方便？
小白从兴奋和纠结中勉强回神，但第一反应是鞠躬感谢眼前之人：“多谢张大哥的赏识，如果能去昆仑工……当差，我一定尽我所能。”
陆昭看着眼前的姑娘保持着深深鞠躬的姿势，足足有两三息的时间，才缓缓起身。
他想伸手去扶，但又担心唐突。
陆昭可以对身为长公主的姑姑都不假辞色，甚至对龙座上的父皇都能给软钉子，可他现在却不想对眼前这个身份普通的姑娘无礼：“小白见外了，能请到小白来当主持昆仑机括的修缮，是我昆仑之福。”
见她眼中露出一丝犹豫，陆昭心中没来由有些紧张，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张大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解决，”小白表情犹豫，“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也可能……”
也可能惹怒东宫那人，不但退不了婚还会赔上性命。
小白心中长长叹息，但她不想让眼前之人看出端倪，免得给人带来麻烦。
她用力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梨涡，“也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脱不开身，所以，短时间内无法去昆仑，但是，我可以通过图纸来给出修缮意见，碰到紧急情况也可以去一趟昆仑，希望张大哥能够谅解。当然，张大哥如果不能接受，我很抱歉，只能请你另外找一个机括师。”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往下垂落视线，不敢看眼前之人，心中愧疚又遗憾。
既不能带着婚约找长久固定的新工作，也无法保证能退婚成功，只能放弃这份待遇优渥的工作了。
眼前姑娘强颜欢笑，让陆昭心中没来由的难受。
他微微蹙眉，马上就想到了她之前提起的退婚之事。
袍袖中，五指微微收拢。
陆昭不认为现在大衍国还有他解决不了的事，她的未婚夫难道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
他心中冷笑。
但眼下当面明说要帮她退婚，又实在不妥，他记得她曾说过要自己解决。
陆昭决定尊重她的想法，给她一段时间处理，正好他也把西北战事彻底平定下来。
如果到时候她还未解决，他自会让秘谍去探查。
到时候，那位目中无人自视清高的未婚夫，必然会无所遁形。
他倒要看看，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承受自己几分怒火。
希望你能有几分能耐。
莫要被我一指头碾成渣！
“无妨，”陆昭收敛心神，他语气温和地表示接受小白的建议，“山中机括失修多年，也不急于一时，小白尽可以先处理自己的事情，再来昆仑不迟。”
他自己也有长辈受恩于人定下的亲事，也该妥善处理。
小白很是意外，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有黑衣人迅速靠近凉亭，一丈外站定后恭敬行礼。
“主上，有急报！”
小白很是识相，说自己困了要睡觉就离开了。
陆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收回视线时声音已然没有了一丝温和，犹如黑夜中出鞘的利剑，锋锐且冷酷：“说。”
*
小白是在第三天才见到慕容昀的。
他捧着一堆发黄的古书，缓缓推门走进工房。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本骚包的红衣变成了月白长袍，时不时把玩的折扇也消失无踪，除了眉眼间还剩下依稀飞扬的神采，整个人多了沉稳内敛，少了肆意不羁。
小白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犹豫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慕容昀倒是从容地放下书，朝她笑了笑，先缓解了尴尬：“那天……对不住了，我太过唐突……我给小白赔个不是，小白若是还在生气，打几下骂几声都使得。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做好友，小白可愿？”
小白没多想，见他释然，心中也放下大石，朝他回以微笑：“不用不用，我只是太过意外，没有生气，我以前当你是兄弟，以后咱们还是好兄弟！”
说着，她似乎瞧见慕容昀眼神微黯，但要细看，却又只看见他开朗的笑容：“那太好了。”
然后，他微微侧身，指着他拿来的古书。
“这是我们山庄历年以来收集的机括古籍，我记得好像有过弩机的记载，但并不详尽，有些甚至只是几句话带过，我看得不甚明白，小白是个中翘楚，就想着来请教一二，不知小白能否解惑？”
小白点头，拿起古籍翻看，发现……
她看不懂！
“这是……什么意思啊？”小白问慕容昀。
文言文，拗口又云里雾里，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该不好意思。
慕容昀一愣，但他马上清晰地解释了一遍，有些地方还用桌上炭条画了出来。
“哦，这样啊，”小白恍然。
然后，她用炭条将慕容昀天书般的简图修改扩充成一张复杂又精密的机械图。
慕容昀看着眼前他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的图纸，眼中黯然渐渐褪去，眼底小小火苗恢复闪烁。
他只是太唐突了而已，如此从不现世的秘图都能给他，小白对他的感情绝对不止普通有人这般简单。
他仔仔细细听着小白“宝贵”的机括术，心中坚定了自己想法。
时间从很快过去，桌上图纸越来越多，两人一边探讨交流，一边也说起了边境战事。
期间，慕容昀准备了丰富的吃食，两人都吃得很满意。
之前的不愉快仿佛已经彻底过去，小白心中也轻松了些许。
第二天一早，慕容昀过来，说起修改后的连弩在战场上几乎无人能敌，成了西北战事中最大的利器，决战提前到来。
小白很好奇：“这么神奇？我能到现场看看吗？”
当然，如果不行也没关系。
谁知，慕容昀一口答应。
他仿佛暗恋上头的小男生，被暗恋对象提要求心中激动，一口就答应下来：“好，我带你去。”
但他也知道靠近战场有危险：“小白，你带着我爹给你的七月流火。”
小白郑重点头：“嗯，我随身带着呢。”
*
从山庄出来，坐马车，步行，一个多时辰后到了西北边境处。
小白其实没有到达真正的战场，只是上了城楼某处，远远眺望。
没有望远镜，没有远看设备，但亲临战场还是让她感受到热血和肃杀。
她清晰地闻到了血腥气，清楚地听见了嚎叫声和厮杀声，她能感受到生命的逝去。
她远远看见有一队大衍的士兵手持连弩，正朝敌人连射。
破风声过，隐约似有利器破开身体的的声音，然后，是敌人的绝望哀嚎声。
那一队手持连弩的士兵，仿佛是死神的忠仆，毫不留情的收割着鲜活的生命。
有种无法言语的震撼不断冲击她的心房。
小白心中有对生命的敬畏，也有保家卫国的热血。
一时间，慕容昀的声音竟然没法让她回神。
“小白？”慕容昀提高声音又唤了她一声。
小白勉强拉回心神：“何事？”
慕容昀有些歉意：“刚才有人来报，说是有几个连弩发射不了，我得过去看看。”
小白点头：“你去吧，你找人把我送回去就行。”
*
陆昭手持长枪，稳稳站在城楼最高处，仿佛是大衍西北边境的神。
战事比他预料的还要顺利许多，如此，他的筹谋又近了一步。
他转头和幕僚说话时，却瞥见了两个人。
慕容昀他不意外，可她……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看上去就弱不禁风的，还不会武功，若是遇到危险，必死无疑。
慕容昀真是胡闹。
好在，她很快便离开了。
陆昭稍微放心些。
*
小白被一个黑壮大汉赶着马车往山庄而去，心里还想着若是再遇到慕容昀一定要问问连弩发生了什么问题。
实验室里再好的数据，都抵不过实际使用的效果。
心里正想着，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她一个没坐稳，在马儿长啸声中差点滑下来。
刚要开口问，却听见马车外面已经有打斗声传来。
小白吓了一跳，悄悄撩开帘子，发现自己正身处密林，车夫大哥正和两个奇装异服梳着麻花辫的男人缠斗。
好在，车夫不止功夫好，身上暗器也不少，很快将两个麻花辫放倒。
“白姑娘，莫怕，”车夫大哥继续赶车，他安抚般地开口。
小白胆战心惊，不管外面人看不看得见，只点点头。
直面这样的现场，她很害怕。
就在她刚放在一半的心，马车又急刹了。
小白撩开帘子，再次看见车夫大哥和四个麻花辫男人缠斗。
她心中祈祷上天保佑，可这次车夫大哥没这么好运。
暗器用完了，身上很快出现致命伤。
小白只听见他临死前拼命说出一句“姑娘……快跑……”，就彻底断了气息。
小白没跑。
小白吓傻了，她缩在马车一角，手中举着那个“六月流火”，浑身都在颤抖。
有人呜哩哇啦说了一通鸟语。
“这是那个慕容山庄慕容昀的马车，就是他制作了那个弩弓，暗藏这么久，终于让我们等到机会，杀了他……”
小白感觉马车一阵晃动，一个长满络腮胡扎着半边麻花辫的男人撩开了帘子。
“嘭！”
眼前一阵金光，小白扣动机括，麻花辫男人被射成了筛子，倒退弹了出去。
小白心跳如擂鼓，她听见马车外又有鸟语，然后，三人从三面从她围攻而来。
“嘭！”
“嘭！”
两道金光闪过，又有两个麻花辫男人被射中弹飞。
可是，她不知道暗器只能有三发。
“咔哒咔哒”，她按下后只能发出空响，知道自己完了。
冷汗流下来的时候，帘子被人扯开了。
又是一个络腮胡麻花辫的男人，不同的是这个男人更加强壮，像一只野兽一样，眼神露出邪恶的精光。
“……原来，是个女人……”
“野兽”不熟练地说着大衍话，一步一步朝小白靠近。
如他预料，眼前纤瘦的女人仿佛是一只小鸡崽，根本不用吹灰之力就被他制服。
他卸了那个女人的两个臂膀，却没有卸掉她的下巴。
听着她的叫喊和哭泣，让他更加兴奋。
*
小白很绝望。
她两只胳膊仿佛已经断了，连挣扎都没力气，意识在被耻辱和绝望的挤压下渐渐被吞没，身体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可她始终保持最后一丝理智。
“撕拉——”
衣衫被撕开的时候，野兽将他丑陋的头颅伸了过来。
小白忍住没有挣扎，她趁着这半秒钟的间隙，拼着自己受辱也要狠狠回击。
她张嘴，狠狠咬在了野兽的脖子上。
我哪怕死，也要狠狠咬下你一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