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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出逃

    永安九年,时值六月。

    禁城内外一片寂然,浓稠的热浪裹得人喘不上气来。通往延春宫的夹道上,陆晚正跪在正中间。

    大太监徐忠才站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数落:“都说你是个猴精,今儿怎么也犯了糊涂?主子跟前你较什么劲?贵妃娘娘愿意听你叫一声狗主子,你横竖把眼一闭,给那只京巴磕头了事。做奴才的贱皮贱肉,独你清高了?自讨苦吃!”

    陆晚讪讪一笑:“公公错怪我了,我不是跟主子较劲,是表忠心呢。要说主子,宫里皇上是最大的主子,我要是平白再认一个狗主子,叫咱们万岁往哪搁不是?”

    徐忠才把脸一撸,“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得儿,日头底下罚跪的也不是我,何苦操这份闲心。”说罢抬头迷了眼头顶,往墙根处退了几步。

    这天儿真热。

    陆晚跪得笔直的脊梁稍微弯了弯,脸上仍是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公公心善我省得,改日我定然找机会孝敬公公。只不过公公方才不也说了,做奴婢的贱皮贱肉,不过是跪个把时辰,无碍的。”

    徐忠才见她油盐不进,也不再兜圈子绕话,左右瞧四下无人,压了压嗓音又问:“上回的事儿你可考虑好了?”

    陆晚心头一沉。

    就说这老太监怎地不好好当差,巴巴地跑到这儿同她周旋。原是为着前几日要把她引荐给皇帝争宠的事儿。

    她心里不耐,面上却不好彰显,张了张嘴,略有些为难:“公公抬举我了,我在延春宫当差,虽说温贵人不甚得宠,但也有幸在万岁主子面前露过几回脸...”

    话还没说完,就引来徐忠才一通呛白:“你别和我打岔,谁不知道你在主子跟前是两副皮面。皇上一来你就杵在一边,装得一副缺筋少弦呆头呆脑的笨样儿来,你道我眼瞎瞧不出来?”

    似是又觉得话说的重了,徐忠才低缓了语气,絮絮叨叨又劝:“听说你很得延春宫掌事张怀青眼,宫里管教习的孙嬷嬷也夸你办事妥帖,可你专在奴才堆里逢源能得什么好,真到要紧时候,你指望得他们一把拉扯?做梦!”

    “但凡你肯拿出奴才堆里三成的机灵,准保入得了皇上的眼。到时得了恩宠,谁还敢罚你跪长街?”

    陆晚听得暗里直翻白眼。

    皇帝好色没长兴,今日爱这个,明日爱那个,宠幸过的女人宫里都快塞不下了,只好又在禁城西南角辟了个广袤宫,把年纪大位份底的的小主都挪去那边,一年到头见不到一回天颜,全然是第二个冷宫。

    何况宫里还有位很得圣宠的刘贵妃,整日里虎视眈眈盯着后宫,但凡稍得皇上一丝青眼的都要往死里整。

    躲都来不及呢,还叫她往跟前凑?老太监为讨皇帝的欢心这么坑人,忒缺德了也!

    陆晚心里八百个不乐意,打算拿话搪塞过去。

    “公公又错怪我了,我哪里是装的?当真是震慑于皇上的威严,见着皇上就腿肚子转筋,浑身发颤。”说完又叹了口气,倒好似真有些可惜,“从小我娘就说我是个没出息的,上不了台面,一辈子只配为奴为婢,您瞧,可不就叫她说准了吗。”

    徐忠才也不是个傻的,见说她不通,有些恼怒,却并不把话说绝,心道有朝一日她要是自己想通了,说不准摇身一变就成了主子。

    万事留三分,来日好相见。

    他拿余光瞥了眼陆晚晒得冒烟的头顶,冷笑一声:“我瞧你就是苦头没吃够,得罪了刘贵妃,指望延春宫温贵人替你出头?擎等着吧,往后的日子没好了。”

    说完一甩袖,沿着夹道直往回走。先头说要在刘贵妃面前说情的话看来也不作数了。

    好吧,今日是把这人得罪了。

    陆晚有些泄气,细长的眉毛勾缠,在中间拧成一个大大的愁。

    宫里的日子当真不好过,哪怕她总结了几辈子的生存经验,处处小心,凡事不出头不冒尖,也免不了叫人盯上,成了别人算计的一部分。

    得想办法出宫才是。

    可有什么办法呢?宫女到二十五才能放出宫去,掰着指头数一数,还得熬七年。

    但光靠熬是熬不出头的,根据她往世的经验,熬到最后,最好的结局也是病死宫中。

    所以这辈子她相信,事在人为。

    算算日子,最多两年时间,瑞平王的朔北军就要打进来了。她在西角楼的墙根底下挖了一个小工程,还差一点就能竣工了,到时候趁着宫变大乱说不准能逃出去。

    退一步,万一没逃掉也没关系,陆晚记得瑞平王登基以后就把原本明宗皇帝后宫的妃嫔都撵去了京郊德隆观,到时她求着温贵人带她同去,说不定也是个转机。

    陆晚觉得自己想的万全了,这辈子出宫指日可待。

    她正欢喜着,忽听远处嘈杂一片。

    角门上穿蓝卦的小太监慌里慌张跑出来,一头撞倒了徐忠才。

    徐忠才哎呦一声,扯着小太监的衣领上来就是两个大耳刮子:“狗娘养的蠢材,急赶着给你娘奔丧不成,撞着你祖宗了!疯跑什么?”

    小太监像是被什么吓破了胆,一把挣脱了徐忠才,边哭边喊:“杀人了!瑞平王打进来了!叛军打进来了!”

    徐忠才没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小太监的背影,只一瞬间,一支箭羽划开盛夏炽热的空气,一箭将他刺穿。

    陆晚心中咯噔一下!

    宫变了!时间竟比上一世还提前了两年!

    烈烈焚风裹着血腥扑面。

    她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西角楼方向跑去。

    叛军打进宫城,最首要的必然是宝庆殿,西角门距离宝庆殿最远,旁边又是冷宫,寻常人不会往那个方向。

    她重生之后就去那地方看过,绝对的僻静,荒无人烟。

    扒开半人高的杂草,踢踢墙角,一块砖很快从松动的墙面掉了下来,但这工程到底还没完成,陆晚趴在地上试了试,大概还得两块砖的空隙才勉强爬的出去。

    怎么办?跟随别的宫女太监一起趁乱走宫门嘛?肯定不行,前头有一世不就是这么被乱箭射死的?

    陆晚咬了咬牙,拔下头顶的银簪,沿着青砖堆砌的缝隙一点点开凿。

    一下,两下...

    满手是血也浑然不觉。

    当最后半块青砖从厚重的宫墙上剥落下来,陆晚的心也跟着雀跃了。

    她丢下已经变形的簪子,急不可耐地弯腰,将小小的身体挤了进去,一点一点爬向她期待已久的宫外。

    忽地一双厚底黑靴映入眼帘。

    参将周冕低头看着这个从宫墙内钻出的灰扑扑脑袋,抬着下巴命左右拔萝卜一般将人薅了出来。

    打眼一看,是个晒得通红的宫婢,灰头土脸,一脸愕然。

    守了一日宫城,抓的净是些宫女太监,他这守备参将未免做的太清闲,周冕烦闷,摆了摆手道:“主上有令,宫中女婢一律不得放走,皆送往宝庆殿!带走!”

    陆晚慌了,她拼尽全力冲到周冕面前,一把揪住他黑色的铠甲,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的眼:“周冕,周冕!你说过要帮我逃出宫的,周冕!周迟也!你说过会放我出去!”

    没等周冕开口,陆晚已经被人拖拽开。

    她不住回头看向周冕,见他锁着眉峰也看向这边,忽地又燃起一丝希望来。

    然而直到被拖行至西直门内,她也没能等到周冕信守上辈子的承诺,放她离开。

    陆晚脑海中忽然涌现出前世的事来。

    “娘娘有什么心愿?”

    “我想出宫,再也不回来了。”

    “好。若是有下辈子,臣定竭尽全力助娘娘完成夙愿。”

    彼时,还是禁城守卫的周冕站在立雪堂的门前,隔着厚厚的宫门向陆晚许下诺言。

    陆晚倚着门框浅浅一笑,并不把这承诺当真了看:“这辈子的事,下辈子谁还记得呢?”

    “臣乳名迟也,除了臣母知道的人甚少。娘娘下辈子若是见了臣,只管叫来,臣便记得了。”

    “好。”

    往世之事历历在目,但对面的人早已不记得当年。

    一种莫大的悲哀涌上心间,这个世界到底只有她一人轮回其中,不得解脱。

    她颓然放弃了挣扎,任由人拖行着,回到深深宫苑。

    宝庆殿前的广场上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妃嫔宫婢。

    分列两旁的朔北兵清一色黑铁,神色肃然,令人望之生寒。

    这阵仗,像是在抓什么人。

    陆晚看向身边的宫女,企图与之攀谈,却只见对方缩在地上筛糠似地抖成一团。见她怕成这样,陆晚也不禁心忧起来,难不成要屠宫嘛?前几世可从未有过呀...

    心下正在忧虑,宝庆殿沉重的殿门忽地被人打开,里头隐约传来微不可闻的□□声和淡淡的血腥气。

    陆晚心头一凛,难不成这一世的瑞平王嗜杀成性,要把她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拖进去折磨致死?

    一时之间,万籁俱静,广场内外寂然无声。

    昏暗的宝庆殿内走出了个人影。

    殿前守备的将领立刻迎了上去沉声禀告:“主上,禁城内所有年轻宫女妃嫔都已在此,请主上清点。”

    说完回转过身,以一种不容违抗的口吻命令:“都抬起头来!”

    陆晚这才在通天的火光中看清上首人的脸。

    是他,瑞平王李彦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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