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梓桐的音量大，林语想当司谨川没听到都不行。
她闷着声无视周遭的视线，默默地整理自己带来的语文书。
张梓桐也注意到司谨川和杨浩。
她立刻觑声，做作地翻了翻自己的语文书，摇头晃脑当作才看见两人般，“你们怎么来了？”
杨浩被张梓桐拙劣的演技惹笑，“还能来干什么？带你出去吃饭。”
张梓桐自知演技不过关，她脸上升起羞意，厚着脸皮应道：“哦。”
张梓桐看向另一个比她更羞赧的人，问道：“林语，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林语一直没有抬眸，却总觉得司谨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硬着头皮抬眼，扫过司谨川，婉拒道：“我妈在家给我做了饭就不去了。”
张梓桐想也知道林语现在不想跟司谨川一起吃饭，她合上课本，道：“好，那我先走了。”
林语微微点头， “好。”
她看向司谨川和杨浩，镇定自若地跟他们对视打招呼。
司谨川的视线落在林语身上，一步步走向林语。
林语不知道司谨川的目的，她避无可避，耳尖的温度不断腾升。
司谨川的脚步在林语身前停下，瓷白的手在林语面前摊开，壳外写有她名字的橡皮擦安静地躺在司谨川掌心。
“你的橡皮擦。”
悦耳的声音在眼前响起，林语盯着司谨川的眼，好半会儿才缓过神去接那块橡皮擦。
林语为了避免碰到司谨川的掌心，她刻意隔开一段距离，用指腹去抓橡皮擦。
冰凉的橡皮擦被司谨川捂热。
林语没有抓好，橡皮擦腾空一厘米，随后又掉落在司谨川掌心。
林语害怕橡皮擦掉落在地，她着急去抓，慌乱间指腹手背碰到司谨川温热的掌心。
温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到林语的感官，林语莫名觉得皮肤隐隐升起一股灼热。
她抓紧再次拿回手中的橡皮擦，抬眸看向司谨川，真挚道：“谢谢。”
司谨川淡然道：“不客气。”
他顿了一会儿，道：“原本我是准备过来跟你打个招呼的。”
林语微微一愣。
司谨川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教室。
张梓桐给林语使了一个眼色，无声安抚道：“现在没事了，不用再害羞了，你没有感觉错。”
林语点点头，望向司谨川的背影，手中的橡皮擦被她捂的温度骤升。
等她回过神，看见程鹏还站在旁边，她友好问道：“要一起回去吗？”
程鹏也经常在家里吃饭，他应道：“好。”
林语都把橡皮擦带在身上。
回到家里，她直步走进卧室，翻出桌柜里的盒子，再次把橡皮擦也放进去。
下午林语再次来到（1）班考场，看着司谨川那张课桌，望向前方的司谨川。
她好像离司谨川很远，却又很近。
林语手肘落在司谨川桌上，指尖轻敲，回想司谨川坐在这个位置学习的模样，她身体涌现不少力量。
期末考试最后一天，林语从考场出来，张梓桐提议跟司谨川杨浩一起吃个饭。
林语没有意见。
放假前有一段空闲时间，张梓桐跟谢新洁在聊当红影星聊的不亦热乎，林语跟她说了一声独自去上厕所。
林语上完厕所出来，偶尔听到走在前面的女生在谈论司谨川。
“你给司谨川发消息，他有回你吗？”
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在屏幕上戳了戳，将司谨川的聊天对方放出来。
“回倒是回，但是只回学校上的事，如果是其他事，他基本不会回消息。”
旁边扎马尾的女生看着屏幕望眼欲穿，“我可以加他的企鹅号吗？”
炸丸子头的女生将手机递过去，“你要加就加吧。”
扎马尾的女生接过手机记下企鹅号，林语的视线也跟着落在那串数字上，她心里不断地默念那串数字，给每个数字都编出一个记忆点，连贯背出来才算作罢。
回到教室，林语也没有着急加司谨川的企鹅号。
她拿出一个干净的笔记本，趁着张梓桐和谢新洁聊的火热，快速将刚背的号码写上去，再合拢笔记本夹在书里藏起来。
班主任絮絮叨叨放完假，班上的同学如恶鬼般，背着书包哄跑去教室。
林语要跟张梓桐吃饭，两人都落在后面。
等到杨浩和司谨川，张梓桐蹦蹦跳跳习惯走在杨浩前面，杨浩也习惯了张梓桐的性子，老老实实跟在她后面。
司谨川也照旧走在林语身后。
不管一次还是多次，林语走在司谨川前面，都会不自觉地绷紧神经，挺直腰杆，竭力不在司谨川面前做错一个动作。
张梓桐定的地方，是个寻常的湘菜馆，里面都是红通通的剁椒鱼头、红辣椒炒牛肉、毛血旺。
林语记得司谨川好像不吃辣。
她跟着张梓桐身后屡次想要提醒张梓桐，但却又怕自己说的太过突兀，引起司谨川的怀疑。
走进湘菜馆，张梓桐率先点了两个铺满辣椒的炒菜。
杨浩边说教张梓桐边给张梓桐要了两瓶牛奶，“吃这么辣，你小心通知受不了，又朝我撒气。”
张梓桐笑眼看向杨浩，顺手将菜单递给林语。
“林语，你想吃什么？我记得你也挺能吃辣的吧？”
林语有些汗颜，她确实很能吃辣，就算同学之间最惧怕的辣鱼尾，她都能脸色不改连吃三包。
她接过菜单反常地点了两个清淡的蒸蛋和清炒土豆丝。
张梓桐看见她点的这么清淡，她讶异道：“你怎么点这么清淡？”
林语没吭声朝张梓桐眨了眨眼，张梓桐立马懂了女生之间的暗号，她找补道：“哦，你最近口味变清淡了是吧。”
林语顺着张梓桐的话，点点头，“嗯。”
张梓桐真的很没有演技，大家都学过生理课，也从身边的女生听到过有关方向的只言片语，张梓桐找补的那一刻，司谨川和杨浩或多或少明白林语反常的原因。
之后司谨川和杨浩点菜选的都是清淡的菜系。
吃饭的时候，服务员拿了一瓶冰镇杨梅汁和热开水过来。
他站在司谨川旁边，贴心地拿过四人的杯子，一杯杯倒杨梅汁。
倒到林语的杯子时，司谨川忽然开口，“这杯换成热开水。”
林语夹菜的手顿住，她望向司谨川，突然有股羞愧感。
她并没有来姨妈，故意引导张梓桐自己生理期，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给司谨川点清淡菜。
服务员给大家分发水杯，滚烫的玻璃杯放在林语手边，传来阵阵热意。
林语顶着燥热的天，硬是将整杯热水缓缓喝下去。
饭间，张梓桐和杨浩热烈地聊着暑假要去的地方，张梓桐叽叽喳喳地说，要趁着成绩没有出来跑去东南亚玩。
杨浩不放心张梓桐吓跑，他也说要跟张梓桐一起去。
杨浩询问司谨川，“你呢？你妈是不是又给你安排了很多比赛，让你去国外？”
司谨川微微点头，“嗯。”
张梓桐听的咋舌，在她眼里司谨川就是学习机器，不论什么时间在做什么，他都在吸收新的知识，学习新的技能。
张梓桐偏头看向林语，“林语，你呢？”
林语从来没有去过国外，也没有想过去国外，她放下手中的碗筷，迟疑道：“应该就在家里。”
张梓桐知道林语家里的情况，她安抚道：“家里也很好，可以躺一个暑假，外面旅游也很累。”
林语坦然地笑了笑，轻声应道：“嗯。”
回到家，林语创建了一个新号加了司谨川的企鹅号。
她怕司谨川不同意，还特意标明了学生会成员的身份。
整个暑假林语的申请请求都没有通过。
但是司谨川的空间没有设置仅好友可见，她可以随意进去司谨川的空间。
司谨川的空间很简单，大多都是在校期间学校的相关比赛链接。
林语每天都会搜索司谨川的企鹅号，但暑假过半，林语都没有看见司谨川发过一条新动态。
林语暑假在家里也没有闲着，母亲将乡下的奶奶接了上来，她每天就跟着奶奶出去卖冰饮，把赚到钱攒起来补贴家用。
林语经常会挑人多热闹的百货商场门前，货卖的很快，买的人也不会嫌价格贵。
阴历七月中旬，林语的奶奶要煮肉祭祀烧纸，林语四五点先推着她们的小推车到百货商场前占位置。
林语的小推车简陋，推车前方用几块纸壳写了冷饮的品种和价格。
林语推着车出门就可以开始卖。
走到百货商场隔壁高档商场时，前方有吊车挡住了路，一时半会让不开。
林语索性就地拿马扎坐下，边等边售卖冷饮。
天色渐渐变暗，高档商场前连续停了几辆车。
随着一阵关门声响起，林语看见衣着华贵的女士和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道旁走过来，紧随其后的还有许久不见的司谨川。
司谨川穿着合身的西装，头发根根打理过，他受着身旁人的恭维，神色恹恹地往商场走。
走到半路，司谨川微微偏眸，不经意间撞见蹲坐在角落的林语。
林语心猛地一跳，窘迫地逃无可逃。
司谨川脚步放缓，目光扫过林语旁边的小推车，什么也没说径直走进商场内。
林语看见站在商场门口戴着白手套的迎宾，恭敬地为他们拉开玻璃门，小心翼翼地护着他们，送他们走进寸土寸金的商城。
林语抬眸看向高耸如云的高楼，她曾经听张梓桐说起过这里的餐厅。
里面随便一个单品，就能花掉她暑假辛辛苦苦赚的零花钱。
林语有些怅然。
在学校里，她跟司谨川的差距是成绩，出了学校，她跟司谨川的差距，是一条跨不过的银河。
临近开学两周，张梓桐终于从东南亚各个国家旅游回来，她兴致勃勃地给林语打电话。
“林语，我回来啦！”
张梓桐的笑意感染了林语，她热烈欢迎道：“欢迎张梓桐同学回国！”
张梓桐叭叭有不少话要跟林语说，她将东南亚的不同习俗和海边风景都给林语描述一遍，林语也不打断耐心地听着。
等张梓桐说到口水干，她才收口问道：“林语你在家里都干了些什么呀？每天都在家里刷剧做暑假作业吗？”
林语站在客厅帮奶奶调好京剧，应道：“嗯，晚上还出去摆了会儿摊卖冷饮。”
张梓桐虽然长在富贵人家，却完全没有富贵人家的小姐脾气，她惊呼道：“哇，那你不是挣了很多零花钱？”
林语笑道：“嗯，回学校可以请你吃冰。”
张梓桐立马接话道：“别改天了，后天你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爬岷山吧，离家里也不远，听说还能看见雪松和云海，从晚上开始爬，还可以看日出。”
林语是他们这边挺有名的一座山，但林语只听过从来没有去过。
林语看向听京剧入迷的奶奶，她应道：“好，但是我要提前跟我妈妈说一声，她同意了我才能去。”
张梓桐喜笑颜开，“好。”
晚上林语跟李桂珍讲了这件事，李桂珍问道：“只有你们两个女生去吗？”
林语没有问李梓桐太多细节，李梓桐说想去，她也正想出去走走也就应下了。
她迟疑道：“应该不止，梓桐的竹马应该也会去。”
忽然间，林语脑海里浮现了司谨川的脸，她缓缓道：“可能张梓桐竹马的朋友也会去，就是我们高一的年纪第一。”
李桂珍脱口而出，“司谨川？”
林语虽然知道李桂珍不知道她对司谨川的暗恋，但心里还是微微一惊。
她应道：“对，但我也不确定，只是猜测。”
李桂珍应道：“好，晚上爬山要注意安全，防护措施要做好。”
李桂珍絮絮叨叨又叮嘱了一些，林语都一一应下。
回房间林语委婉地打电话问了张梓桐人数，张梓桐特别明确地说道：“就你我还有杨浩我们三个，你放心夜爬的人有很多，每隔一段时间也有工作人员不会出事的。”
林语心里有些失落，她应道：“好。”
林语看向床边搭配堆积的衣服，她从中间选出最简便保暖的黑色外套，放进自己白色书包里。
又随便选了一套运动装，准备明天上山穿。
去岷山要坐短暂的高铁，张梓桐嫌转车麻烦，直接让家里的长辈送过去。
张梓桐让林语给地址过去接她。
林语没有反驳张梓桐的决定，她走出大院外找了一个显眼的位置坐下。
半个小时过去，林语还没有看见张梓桐家的车，她躲在阴凉处，无聊的卷树叶。
偶然间，林语发现自己运动裤口袋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个细小缝隙。
她试着用手拢了拢，那个缝隙清晰可见，没有任何变化。
林语没有太在乎，她将运动衣往下拽了拽，只要她不扬手做过大的动作，就不会有人发现。
等到她卷完两片树叶，她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出现在她面前。
右侧的车窗齐齐落下，林语看向司谨川和张梓桐同时出现在车的前后座。
张梓桐开心喊道：“林语！快上车。”
林语视线从司谨川脸上划过，来不及跟他打招呼，就提着心坐到了张梓桐身边。
张梓桐看见林语的脸比放假前黑了很多，她道：“林语你怎么晒黑了这么多？你怎么不记得保护自己的皮肤啊？”
张梓桐没等林语回答，立马从包包里拿出几支各个国家的护肤品和药膏递给她。
“快，你把这些拿着用，马上就能白回来。”
林语接过张梓桐手里的护肤品，上面写着各个国家的文字，林语一个也看不懂。
她趁着张梓桐继续翻礼物的时候，转头看向车窗。
她有些不自信地仔细端倪，她真的有黑那么多吗？
平常她照镜子都没有察觉到。
林语透过车座与车窗之间的缝隙扫向司谨川的手臂。
看到两人之间明显的肤色差异，她不自信地将手指收进衣袖里。
她暑假好像确实变黑了很多。
张梓桐翻出礼物盒，刚好撞见林语看向司谨川的方向，她记起还没有跟林语解释这件事。
她整理好自己的登山包，解释道：“原本是杨叔叔送我们去的，后来司谨川的妈妈听到这事，说家里有空闲的司机，就让司谨川家的司机送了。”
“司谨川这段时间没有竞赛，杨浩就把司谨川拉过来一起爬山散心了。”
林语点点头，收回视线，应道：“哦。”
她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用手指理了理口袋旁破了个细小缝隙的运动裤。
早知道司谨川要来，她就应该回去换套衣服再来。
有张梓桐的地方，就会有欢乐，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张梓桐都在跟杨浩斗嘴玩闹。
有时斗不过，她就拉着林语和司谨川当判官一起□□杨浩。
林语偶尔回应两句，哄得张梓桐舒心了，又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吵闹。
路过隧道时，车厢里变得一片漆黑时，林语还是会下意识透过车椅缝隙去看司谨川。
有时候光线太暗，林语什么也看不见，但光线稍微亮点时，林语能清晰看见司谨川棱角分明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