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生门,恶意

    郭建明说,因为宁安和周妙妙一言不发没去上班,部门同事都不知道她俩去哪了,到处在问。还有人投诉了她俩,说她们拿着出差补贴和加班费去旅游了。

    “这件事闹得很大,全公司都知道了。你赶紧撤销调休,换成年假!”

    郭建明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威逼利诱,说得二人是做了怎样的坏事、连累了他,简直天要塌了一般。宁安原本舒舒服服吃着雪糕吹着空调看动画,莫名其妙接到这样一通电话,五彩斑斓的世界瞬间变成了黑白。

    不过她还算冷静,并没有顺着郭建明的话做,而是据理力争,坚持自己没有违规,就算有争议,那她也要问一问行政部,到底该如何操作,如果她的操作确实有问题,一切按公司规章制度来办,不需要这样藏着掖着偷偷摸摸。

    “而且你说有人这样说,那你为什么不辩驳一下,任凭别人造谣吗?”

    “这……不好说啊……”

    “人家可以空口造谣,你有什么不好澄清的?是你当面听到看到人家造谣了,还是有谁跟你说这件事了,又或是压根没什么事,你又觉得有事了?”

    “哎……没有……这事很复杂……不好说……”郭建明吱吱呜呜半天,又强硬道,“但是人家有证据,我叮嘱多少遍,让你们不要和别人说,你们还是没守住秘密。”

    “首先,我并不觉得这是需要遮掩的事情,在你来公司之前,这就不是什么大事,其他部门出差的人也都这样干,没有人眼红心塞去投诉,大家只会单纯羡慕,开心地分特产。只有你把这件事看得特别严重,总觉得有人要害你,叫我们藏着掖着。那行,你说别说那就别说。我是肯定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花山岛的事情是怎么被人知道的,我也是好奇死了。从哪冒出来这个人知道我们行踪,又是谁告诉她的?”

    电话那头的郭建明沉默了一下,冷冷道,“你别管是谁,是有这样一个人,她有证据。但我不能告诉你是谁。”

    “行啊,她有证据就有呗。去了又如何,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咱们放在台面上说,明天我们去找行政部对质,看看我哪里不合规了,我死也死得明白。”

    “宁安,那你换位思考,有人借出差机会出去玩,看上去开心得不得了,而你却还在拼命干活,连口气都喘不了,你什么想法?”

    宁安冷哼一声,“没有什么想法。每个人有不同的工作内容,不同的工作方式,有忙的时候有不忙的时候,我才不管别人如何,我只管好我自己,拿多少工资干多少活,对得起这份工资就行。”

    “宁安,算我求你了,你就撤销吧……别把事情闹大……我这顶着多大的压力,还要处理这件事,我太心寒了。”

    “别把事情闹大?是我要这样吗?是你说的事情已经闹大了,全公司都知道了,我还能闹多大?况且就算我撤销了,谁又会知道我撤销,调休、年假、病假、加班、出差补贴申请,系统里只有部长、行政部才看得到,连你都没有权限看,是谁没有证据造谣我既申请加班费又调休了,她投诉我,我也可以投诉到老板那里,有人造谣。咱们看看谁的过错更大些。而且既然她可以空口造谣,你作为领导为什么不反驳,你既然不反驳,那我真的撤销了,你会找行政那边要撤销记录给那人看吗?如果你哪个都做不到,我到底撤销给谁看?给你看?你知道维护投诉人,却不知道维护我和妙妙,我才心寒。”

    郭建明被她说得泄了气,只能幽幽道,“宁安,不是我们要针对你们……我是你们领导,责任都是我扛,出了事都是我的问题……”

    “出了事不用你扛,该怎样就怎样。至于你说的什么全公司都知道,我也会去问问,到底哪几个人知道哪几个人不知道,又是谁在背后乱传,至少目前为止没有人问过我这件事。反正在公司有明确处置之前,我不会撤销我的调休,也不急在这一时。”

    宁安是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要是有错,她受着,可谁要是无事生非造谣,亦或有人故意挑事针对她给她下马威,她可是不会惯着,大不了一起沉沦,看看谁的代价会惨痛些罢了。

    郭建明也说不出别的,只好叹气挂了电话。

    宁安并没有马上找妙妙通气,她知道郭建明肯定也找了她。妙妙虽然也是个臭脾气,但遇事容易乱,被忽悠几句指不定就慌了。这会宁安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安抚不了妙妙,两个人胡乱猜也没意思。所以宁安马上找了行政部的贺真,开门见山把郭建明传达的情况告诉了贺真。她亦是吃惊地很。

    “什么?你们去了花山岛?我不知道啊,完全不知道,我们部长、老板也肯定不知道,其他几个部门部长、领导应该都不知道这件事吧,反正今天公司风平浪静的。况且流程上来说,你是非常合规的,你的出差申请是部长审批ok的,出差补贴会自动发放,周六出差,要么调休要么两倍工资,必须二选一,不然违反劳动法的呀!你撤销调休可以,那就必须申请加班费。我觉得你选择调休是对的。而且不管你哪天回来,出差一来一回是肯定的,这笔钱少不了,怎么叫公费旅游呢?公司是没有明文规定可不可以这样操作,但只要不是明文规定不可以,那你的操作原则上来说也不算有问题。如果说你们郭领导觉得有问题,那么我们下次就提出来,老板来明确规定可或否,但我觉得是没必要。而且你说你们在外面连续出差五天,都是体力活,有些突发情况导致行程变化,就非要你们临时赶周五的飞机回来,我们公司也不是这么苛刻的。反正在我这边,你和妙妙所有的程序都是正规的,你大可放心,不用听你们郭领导咋咋呼呼。”

    “好的,感谢。我了解了。”宁安虽然一点也不怕出事,但听到贺真这番话,终究是心安许多的,“郭建明肯定还会再找我,有你这番话我就有底气了。我这边真要有问题,最多就是没有提前跟他打招呼就请假了,别的我不认。但这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是他借题发挥。我就一句话,我有问题,等着公司处置,不必这样偷偷摸摸,不知道给谁看。”

    “对,你说的没问题。作为我的立场的话,肯定是希望公司风平浪静,但是真要有人搞事情么,我们也就走章程。你的这点小事情,比起你们郭领导那些小动作,简直小巫见大巫。大领导们都对他的暗箱操作门儿清,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你这点小破事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哈哈——”宁安忽然觉得眼前是一马平川,“你说得太有道理了。他那些莫名其妙的交际费,回扣,发票,中饱私囊,公事夹私,我还有证据呢,可够他吃几壶。他再针对我,我也可以举报他。他举一个真假不明的‘投诉人’,我也可以说我也有好几个‘线人’。”

    “哈哈哈哈,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

    宁安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小贺,谢啦,让你变相加班了。”

    “没事没事,宁哥,你放宽心啊。别为那几个小人生气,犯不着。”

    “嗯嗯,必须的。那明天见!”

    “明儿见,宁哥。”

    和贺真打完电话。宁安又再次确认自己当时的朋友圈已经屏蔽了所有公司业务相关的人,随后她又找了几个别的部门的小伙伴,打听了今天公司情况。虽然她那几个小伙伴也不是爱八卦消息灵通的主儿,但总是会些察言观色的。据她们三个人描述,今天公司座位上都没什么人,出差的出差,开会的开会,请假的请假,哪有什么大事?也没听到宁安部门的人在到处打听她和妙妙下落。要不是宁安主动供述,她们也不知道宁安和妙妙去花山岛了。

    宁安愈发确认,郭建明就是忽悠她的。也不知道图些什么。

    范琳还告诉她一个消息,今天上午,郭建明、徐媛、顾嘉音三人去会议室开了个小会,不知道谈了些什么。反正郭建明脸色不太好。

    有了这些信息,宁安拨通了妙妙的电话。果不其然,妙妙也接到了郭建明的夺命连环call,而且郭建明是先找的妙妙。听妙妙的语气,她心里还慌乱地很,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撤销调休。

    宁安让她打消这个念头。

    妙妙听了宁安搜集到的信息,她也明白过来,郭建明就是在虚张声势,想要借机打压她二人。妙妙还告诉宁安,她之前把花山岛的事情和户外组的小敏说过,那小敏又和小李关系不错,再联想到那几天小李去工厂出差,又是因为交期和工厂负责人battle,又是丢钱包又是中暑,差点进医院——和郭建明的话正好契合。两人很难不把小李和那个“投诉者”联系到一起。

    不过当时两人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的事,不能随便给人乱扣帽子。是过了几天,妙妙和顾嘉音单独聊天时,顾嘉音告诉妙妙,贺真有打电话给她,说是小李有来私下阴阳过几句。公司里知道妙妙和宁安去花山岛的,只有顾嘉音、郭建明、小敏,前两人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给自己惹麻烦,那不就显而易见是谁递了消息么。

    顾嘉音和贺真在这件事上倒也不必说谎,妙妙在气愤小敏大嘴巴的时候,宁安却发现另一个bug。如果是小李去找贺真阴阳了几句才引发的后续发展,那么当时她去问贺真的时候,贺真为何还要当作是第一次听闻呢?

    整个事件就变成了一个罗生门。

    但两人其实也并不太在意究竟是谁去投诉了,反正后面郭建明又打过几次电话劝说,都无果,而最终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再没有人提起。而她们只有一个结论,谁也别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宁安和妙妙不打算去判定某个人到底怎样,但所有线索摆在面前,她们知道该提防哪些人。

    只不过这也只是宁安灰暗生活的开端。她在和行政部的另一个小姑娘张北聊这件事时,张北告诉了宁安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宁安,张北,林梓晨,张馨,王秋越,以前有一个群,她们经常分享一些新的外卖店,甜品店,网购打折,活动券等等,聊得多了,也会吐槽吐槽自己部门的一些事。宁安从未把群里的事情外传过,可是王秋越却背刺了她。之前有个实习生小罗,因为和宁安有些业务交集,宁安发现她喜欢揽功,明明是宁安做的事,小罗却说是她做的。宁安也懒得争,只是和她们几个吐槽了一番,但是没过多久,王秋越去投诉小罗,说她不干活还抢功劳,好几个人都有这样的反馈,王秋越把聊天记录截图拿了出来。最终小罗被辞退,她是红着眼离开的,还幽幽看了宁安一眼。

    宁安并不同情小罗,但她觉得王秋越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她牵连进去,并不厚道。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宁安只是陈述事实,并无过激言语,领导也没找她谈话,那就这样吧。只不过在那之后,宁安就很少在群里冒泡了,她可不想再被背刺第二次。她也发现那个群里很少再有声音,不过那几个人还是会经常一起去买咖啡买蛋糕买奶茶,聊天时分享刚买的同款,她们一定有个新的群。

    无所谓,宁安只是这样觉得。

    然而张北告诉她,其实那几个人在背后说宁安穿着暴露,舔日本人,每次聚餐都笑得花枝乱颤,特别是老板,太能哄老板开心了。她们知道宁安和张北关系不错,所以也不会说得太多。后来,她们也背刺了张北,张北因为这件事受了委屈,干脆辞职了。

    天仿佛塌下来一般,压在宁安眼跟前。

    “我也不傻,分得出好坏,宁哥你至少从不背刺人。而且她们舔日本人舔得更夸张,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有脸说你。”

    “舔”。真是个奇妙的字。宁安生平第一次,知道还有人这样评论她。还是那几个她曾经以为脾气相投才玩在一起的同事。

    “日本人还觉得我高冷,觉得我不好搭话,甚至还借着酒问我,‘能不能和你打招呼’,她们是怎么看出来我舔日本人啊……我看到他们恨不得绕远路……”宁安简直哭笑不得,“聚餐的时候喝酒,大家不都嘻嘻哈哈,到处敬酒聊天,难道我要板着脸生人勿近才叫不舔?我对谁都那样笑,按这逻辑,我不止舔日本人,我谁都舔啊!”

    “对啊,都是打工人,难道对领导们黑脸吗?反正她们说这些,我是不搭话的,她们自己有多清高?”

    “我都不喝酒,只拿饮料敬酒,老板都被我怼过,我从不给领导、老板夹菜倒酒伺候他们吃饭,我这臭脾气,老板都直接叫我不良、yakuza了,他总说我任性自我,我还叫老板小老头儿,把老板气得吹胡子,这也算哄老板开心嘛……”宁安实在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理解“哄”和“舔”这两个词汇。

    在工作场合,她对那些日本人素来公事公办,正常社交微笑而已,下班聚餐,她可从不把那些人捧起来当领导,酒桌文化在她这不顶用。她是插科打诨踩在雷点上蹦跶的人,因为她无所求,她只相信自己的专业技能,做不来讨好别人求一点回馈这样的事情。或许老板是喜欢她,小老头儿总说她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所以他喜欢她。宁安觉得那是一个长辈对于晚辈的欣赏,且这点欣赏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实质性利益。她也不在意。宁安只想做自己,开开心心做自己。

    “林梓晨说她部长对你特别好。”

    “哈?”宁安愈发诧异,“松本?”

    “嗯,她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

    “我和松本都没什么交流啊,毕竟不是一个部门。聚餐的时候,总会去社交浅聊一下,他哪里对我特别好了?倒是林梓晨,那天当着松本的面,狂夸我们田政帅,说要为了他来我们部门……”

    “还有这种事?太夸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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