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摩西·杰克逊·德雷克并不是一个健忘的人。

    实际上，他的记忆力非常优秀，这在他成为义警道路上助力不少——所以在他被白色魔物的爪子贯穿身体、大脑因失血而变得迟钝又感性时，他眼前浮现出许多熟悉的面孔——撕心裂肺呼喊他的布鲁斯和达米安，脸上全是血的杰森，还有悲痛又愤怒的康纳、乔纳森、沃利、加菲尔德、蕾切尔、唐娜......不在场的父母亲、阿尔弗雷德、卡珊德拉、斯蒂芬妮和迪克.....

    还有他死于五年前的长姐。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濒死前的闪回，那个永远矫健敏捷的蓝紫色身姿，提姆曾经无数次在恐惧毒//气和小丑的笑声中见到的年轻义警，他突然想起来阿德拉的制服好像不是短裙，也不是阴沉沉的黑色，她的衣服本来应该是洁白的，即便沾染血污也依旧亮眼，和她的性格一样开朗又明亮......

    但提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大叫：你见到她了！她以另一种方式‘活着’！你应该已经死去了，然后一个奇怪的声音问，‘你是否愿意与我签订契约’，你回答了‘是’，所以你现在也成为了亡灵，你们在去往死的渡口再见面了！

    “你是——红罗宾，”她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阿德拉的表情有些犹豫，“你知道我的真名，你——你是哪一个世界的红罗宾？”

    她不记得了。伤感爬上了提姆的胸口，他的鼻子有点发酸，还好他脸上带着多米诺面具，希望它能遮盖住他的一部分心思。

    “我......”他艰难地开口说，“我现在是Lancer，在我那个世界，达米安是我的兄长，”也是你的未婚夫，“我还有两个弟弟和姐妹，他们分别是杰森，迪克，斯蒂芬妮和卡珊德拉，杰森和你关系很好，迪克虽然没见过你，但他一直很崇拜你——”

    声音卡在了喉咙里，提姆勉强吞咽了一下，才感觉自己抑制住了哭腔，继续说，“在我那边，你是我姐姐，你和达米安还有乔纳森一起创立了少年泰坦，我们打击了很多犯罪分子，来之前我们在对抗入侵地球的魔物......你以前经常在少年泰坦带我和斯蒂芬妮训练，还有卡珊德拉，你还会代替布鲁斯给我们开家长会——”

    他说不下去了，他的胸口和喉咙开始绞痛，或许他需要来杯加了镇静剂和止痛药的咖啡，阿德拉一直静静地看着提姆，在他弯下身子捂住脸流泪的时候，Rider一边走过去一边脱下了手套，她伸手握住了提姆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抚上Lancer的脸。

    “别哭了，提宝，”她没有像提姆记忆中那样温和地笑着，蓝紫色的眼睛里有一点茫然，但还是用轻柔的声音低声说道，“很抱歉我丢失了不少之前的记忆，但我记得你，”她停了一下，“你.....曾经是我的弟弟，你很擅长卡波耶拉，黑客技术比我好得多，你还喜欢在早餐的时候喝一大杯咖啡——”

    “然后被达米安/罗宾吐槽‘德雷克，你血管里面流的都是咖啡浓缩液’。”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提姆咧嘴笑的时候尝到了眼泪咸而苦涩的味道，阿德拉又抬手拍拍他的脸，已经比姐姐高出一大截的红罗宾低下脑袋，让她将自己的头顶揉得乱七八糟的。

    “阿德拉，”他的声音很低，“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恨过他。”

    这个“他”究竟指谁，提姆也说不清楚。他的绝大部分恨意当然是落在小丑身上，但也偶尔有那么一些时候，在他和布鲁斯因为蝙蝠侠过强的控制//欲和保护//欲而争吵时，提姆也曾悄悄地怨恨过蝙蝠侠。

    这个世界是多么可憎，对于那些善良、友好且心怀正义的人，它反而更加残忍。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再次失去了亲人，达米安失去了搭档和未婚妻，他和杰森、斯蒂芬妮和卡珊德拉失去了超棒的姐姐。

    但小丑呢？小丑什么代价也不用付出，甚至在被关进阿卡姆不到两年后就再次跑了出去，还差点让迪克坠落......

    他垂下眼，顺从地把下巴抵在阿德拉的肩膀上。

    提姆从那个声音处获知了成为英灵的常识，Rider这次被召唤的灵基被固定在了一个更年轻些的时间点，她还不到二十，提姆想到这里心脏又缩了缩，现在阿德拉个子比自己还要小一截......她被永恒地定格在了这个年纪。

    蝙蝠洞里一片寂静，远处的布鲁斯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都没说。

    阿德拉的声音响起来：“我很抱歉让你感到难过，提宝，”提姆看着她漂亮的蓝紫色眼睛黯淡了下去，“我记得我的第一位召唤者是......罗宾，他怎么样了，希望那场战斗没让他伤得太重。”

    “达米安，”他又想哭了，虽然提姆和他哥关系也没好到那个程度，他也真心实意地向圣诞老人许愿过阿德拉早点甩了罗宾单飞，但无论如何那件事情让他们都心碎了，于是他们本能地靠近自己剩余的家人取暖，试图从互相舔舐伤口中汲取一点勇气，“阿德拉，有一些伤痕是永远不可能愈合的，而且这不是肉///体上的伤害.....你不知道......他和布鲁斯有多难过......”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空洞的气音，然后提姆听到了阿德拉的声音，“我很抱歉。”

    她表情依然沉静，那双漂亮的蓝紫色眼睛像是闪着光一样，一滴泪水沿着她白皙的脸颊往下掉，提姆吸吸鼻子小声说：“你没什么好抱歉的......”

    蝙蝠洞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布鲁斯忍不住咬紧牙关，他的视线无法从面前已经快和自己一样高的年轻人身上移开，他身上那件红黑配色的制服落在布鲁斯眼里就像血的颜色。

    接着布鲁斯看向了Rider，现在他终于留意到她手上的多米诺面具和身上的制服是那么眼熟，如果Rider也曾是另一个蝙蝠家族的成员，那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关于她为何在哥谭来去自如，却从未想过联系义警们合作，还有关于她为什么成为了英灵.......

    “没想到召唤我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布鲁斯，”成年版的提姆·德雷克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并岔开了话题，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臂，朝面色复杂的异世界兄弟们挥挥手打招呼，“更没想到这里年纪最小的是达米安——”

    达米安抿着嘴唇，和Lancer对视，“德雷克，弱小的家伙就不应该去送死。”

    后面几个词他说的时候声音很小，不过提姆听到了，他努力冲罗宾笑了笑：“总有人要去做这些。”

    最后是Rider打破了空气中沉重的寂静，她催促着迦勒底的御主布置下一个召唤阵，藤丸立香一边蹲在地上画术式一边忍不住抬头看向她：“Rider......呃，阿德拉小姐.....”

    “叫我阿德拉吧，”年轻女性说，“我的本名是阿德拉·莱德尔。”

    *

    提姆自从被召唤出来后一直站在我旁边，看上去似乎没有太多和别人交流的欲//望。我抬眼就看到犹豫着似乎想说什么的布鲁斯·韦恩和他旁边的德雷克（为了区分Lancer提姆和这个世界的提姆，我决定直接称呼年轻的那个提姆的姓氏），还是决定开口：“你不过去和这个世界的蝙蝠侠他们聊聊？”

    他像是从沉思中被人唤醒，茫然地看了过来，“噢.....噢，”提姆有些踌躇，“我想，商量作战安排应该等集合了其他从者之后再开始.....？”

    我叹了声气，“不只是这个，提宝，”我指了指布鲁斯·韦恩，“蝙蝠......他在担心你。”

    欲言又止的布鲁斯选择点点头，结结巴巴地说：“提姆......Lancer，你有没有受伤？英灵受伤的话用普通的药品有没有效果——”

    提姆摇摇头，“我的魔力供给很充足，不用担心。”

    “成为了英灵不代表你不需要一个身体检查，提摩西少爷，”阿尔弗雷德说，“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我相信莱德尔小姐很乐意陪你一起休息会儿？”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呃......嗯，当然。”

    “好吧，”提姆故作无奈地耸耸肩，说，“等我们完成召唤之后再搞这些也不迟.....”

    我看向藤丸立香，他举起手：“没问题了阿德拉！我们已经准备好下一个召唤阵了！”

    杰森·陶德立刻说：“我也准备好了！”

    他站了上去，边把能量棒往口袋里塞边小声嘀咕：“我真应该把我的泰/瑟/枪拿来当那什么......圣遗物，或者把我的神奇女侠周边运动裤拿过来。”

    我嘴角抽了抽，提姆忍不住凑过来和我说悄悄话：“长大之后的杰森这么抓马的？这个世界的布鲁斯知不知道？”

    “谁知道呢，”我回忆了一下上一个世界的杰森，嗯，也是个小话唠，“你那边的杰森不是这样的吗？”

    他露出了被噎住的表情：“......实际上，有点，全家就他夜巡的时候爱用排比句骂小混//混们。”

    不远处的杰森·陶德：“？我没有，你们两个倒霉鬼在那边说什么悄悄话？！”

    我和提姆很有默契地同时扭开头，假装正在关注冒着蓝光的召唤阵：“我是Archer，是谁召唤了我——”

    达米安骂了句中东粗//口：“怎么又一个陶德？！——该死的陶德！你他吗的赶紧把我放下来！！！”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个不停，然后我看过去，穿着阿卡姆骑士装束的杰森·陶德正单手拎着张牙舞爪的达米安，红头罩杰森则目瞪口呆地看着另一个自己，手里的能量棒都掉地上了。

    我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那边的战场压低声音问提姆：“.......提米，我现在偷偷离开这里的概率是多少？”

    “很抱歉，可能是零，”提姆说着和那边的阿卡姆骑士瞪上了，我能瞥到他抓着长棍的手逐渐收紧，“因为是他先挑衅我的。”

    我在心里大声叹气，但为了蝙蝠洞的安全，我豁出去了：“别瞪了，那是同伴，也是我上一次被召唤的御主......别用那种看人渣的眼神看我！”我顿了顿，朝阿卡姆骑士摆摆手，“还有，好久不见，杰森。”

    “阿德拉？！”杰森看到我之后立刻嚷嚷着脱下了他那个蓝色猫耳朵头罩，一脸难以置信，“你怎么在这里.....你还活着？！”

    “这是我想问你的话，杰森，还有某种意义上我死好几次了，但只要该死的韦德还在我棺材里放他最爱的彩虹小马录像带，我就还能被气醒，用手指头抠烂棺材板爬出来，”我无奈地说，“所以之后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