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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陈晨耀即使被美工刀一下子用力捅穿了胸膛,脸上也是依然带着笑容的,只不过这平时稚嫩而活力的笑容在这时候没了独属于孩童的活泼,只剩下深入人骨的渗人。

    他抬起手握住了祈黎拿着美工刀还颤抖着的手腕,柔声说:“姐姐,何必呢。”

    祈黎没有管他说的是什么,握着刀柄把全部推出去的刀锋更加深入了陈晨耀的胸膛:“还给我。”

    陈晨耀又笑了一下,笑的嘲讽又无奈,就像是对于祈黎执着的脾气很无可奈何一样。

    “可是,”他抬起眼,眼睛被笑的微微眯起,“姐姐你拿到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祈黎全程都没有提起过她要的是谁,也没有因为谁死去表现的太过激动,而是在所有人都从自己身边离开,死去后才去威胁的陈晨耀。

    但陈晨耀就是知道,不仅知道,还想着用语言把祈黎给劝回去。

    但祈黎劝不回去了:“哦。”

    有什么用?

    当然是有大作用了。

    只要她拿到了祈谰的血肉,她就可以用自己的生命跟祈谰的互相关联,让祈谰重新活过来。

    但同时,这个举动是非常莽撞和危险的。

    祈谰在复活后,生命就相当于和祈黎的心脏连接了一条血管,一旦他死去,那条血管就会断掉,断掉之后,祈黎的心脏也会停止跳动。

    就算得到了祈谰的血肉,她也会因为多次犹豫而慢慢升起退缩的欲望,一旦欲望成型,那么她就会彻底失去复活祈谰的勇气。

    这个技能,需要的不仅仅是祈黎的一时冲动,也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但心理素质这玩意对祈黎来说相当于无。

    要死不活,就是她的心理素质。

    陈晨耀忽然扯开嘴角对着祈黎绽开了一个幅度非常大的笑容,大到两边的嘴角都裂开来,看上去就跟两边嘴角都被人撕裂开来了一样,怖人又血腥。

    在这个僵硬的笑容刻画在了倒下去的陈晨耀脸上后,祈黎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上剧烈的撕裂痛感,就像是有人在不停撕扯着她的四肢,但又不会限制她四肢的活动,只是让她痛的动不了。

    同时,她的心脏也像是被人掐住,不断加大力度,到最后,那个力度几乎要把她的心脏都给掐碎。

    在这源源不断的痛感中,祈黎看见了湖边被湖水送上来的血肉。

    她松开了刀,美工刀掉落到地上发出‘乒铃乓啷’的清脆响声。

    死就死吧。

    反正人的尽头都是死亡。

    她这样想着,手上动作不停,把地上散落的血肉全都汇聚到一块,然后在系统商城中购买了个瓶子道具,把这些血肉都给装了进去。

    红色中混杂着白花花的碎肉,装进瓶子后全都贴在透明瓶身上,让祈黎看的一清二楚。

    这个情景是非常恶心的,但祈黎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瓶子,感受着身体内慢慢散去的痛苦。

    随着痛苦全部消失,她也回到了现实的公园。

    她靠坐在公园里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瓶祈谰的血肉。

    路过的人很多,每个人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祈黎手中特别吓人的瓶子,说不定还要拿出手机来报警。

    祈黎把手中的瓶子给塞进了放在一边没能够带进怪谈的背包中,突然感到身上一阵无力。

    在这时候,她才深深刻刻意识到,一个人,是多么的没有底。

    一个人一年都收集不到的怪谈线索,组织三个月就能够收集到。

    而想要在这种情感怪谈中活下来,不可以有感情。

    但也需要完全一致的感情。

    组织的队长,队员就可以完全做到。

    她一个人加入了怪谈世界,什么东西都是在与青那里得到的,她也没有问太多关于怪谈世界的问题,对于这个全新的世界,她是完完全全陌生的。

    就是因为陌生,所以她得不到关于怪谈世界的任何资料。

    但也因为得不到,才会陌生。

    这是个死局。

    而组织,能够完美破解死局。

    在祈谰死后,他的一切就到了祈黎身上。

    祈谰是有一个组织的。

    【前】

    意味前行,也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钱。

    倒也挺符合祈谰。

    每个人都会选择临近加入一个组织,他们宁愿将就,也不愿意落单。

    祈黎不是全能的,也不是能力特别强的,她做不到一个人担任整个组织的类型队员,也做不到一个人完成多人才能够完成的事。

    祈黎呆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背起书包继续往家里走去。

    这边离家里并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她到的时候,正正好听到了屋内聒噪不停的吵架声。

    吵架的声音很大,其中混杂着祈钱高无力又悲伤的声音:“你先冷静一下,谰谰死了我也是没有想到的,有事你先等黎黎回来再好好问问吗!”

    同时还有芹阿姨尖锐得能够穿透整一条街的声音响起,刚刚抬起手准备按下大门门把手进去的祈黎耳膜都被她震的一痛:“说的好听!还不是你女儿害的!”

    祈黎抬起准备按下去的手停住了,触碰着冰凉铁质门把手的食指突然狠狠抖了一下。

    指尖是停不下来的发麻,从指尖一直到手臂,整条手臂都动都动不了。

    一时间,各种复杂情绪和苦涩回忆都涌上了心头,无疑是给她心头上又浇了一桶凉水。

    虽然那天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祈黎还是会记得,那天刚来到她家里,哭哭啼啼,但看到她之后还是非常勉强的对她扯起笑容的男孩。

    男孩稚嫩的面容在霎时间裂开,就像是一个人生尽头拉上了幕布。

    祈黎低眸去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在门口站了许久,一开始打算跟芹阿姨保证并解释的话语全都散去,只剩下一句:

    “对不起。”

    她推开了门,走进去后就直接把心里唯一剩下的一句话给说了出来。

    芹阿姨正正好站在客厅里,祈钱高背对着祈黎,但是芹阿姨却刚刚好面对着祈黎,一抬起头就看见了祈黎平静的脸庞。

    她看到祈黎依然是平静的样子,突然就气急攻心,放下手中她儿子生前最喜欢的饰品就走上前抬起手狠狠给了祈黎一巴掌。

    祈黎被打的毫无意外。

    但,如果仅仅是一巴掌,祈黎不舒坦,心里的内疚也会永远缠绕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更不知道她为什么被打了一巴掌还不够,甚至想要芹阿姨再打重一点。

    是因为祈谰死的原因大部分都是她吗?是因为祈谰大部分都是为她而死的吗?

    是因为想要以此谢罪吗?

    ......

    是因为只要芹阿姨打她那么一巴掌,她就会满心愧疚,并把心里全部的胆怯都给丢弃,只想要快点进入下一个怪谈,将祈谰复活吧。

    祈黎眼里还带着茫然,死气沉沉的瞳孔就这样倒映着芹阿姨倒下去的身影。

    她站在芹阿姨跟前,在一会的寂静过后被好几个仆人撞开来,之后那几个仆人都非常紧迫的喊:“夫人!”

    祈钱高站在原地沉默了会,抬起和祈黎同出一辙的眸子看了她一会,才抬起脚往她这边走过来。

    他抬起手拍了拍祈黎的肩膀。

    “我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你一定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就在你生命范围内,补救一下你哥哥吧。”

    祈黎抬起头,看向祈钱高。

    祈钱高已经把手收了回去,走向正在齐心协力把芹阿姨往楼上搬的仆人边上,伸出手去帮忙。

    祈钱高爱芹阿姨。

    芹阿姨爱她的儿子。

    祈谰爱他的母亲。

    祈黎从没能够从这份圆满的爱中间分到一杯羹。

    每一次,她从寄宿学校中回来之后,看到的都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正在吃饭。

    芹阿姨看到她回来之后,就站了起来,给她舀了饭。

    白白的米饭间,夹了好多根姜丝和胡萝卜丝。

    而祈黎,对姜过敏,一吃就吐,更是讨厌胡萝卜。

    新年团圆夜,她也很少在家里度过。

    只要是白天,她就会从家里出去,买一碗吃的,坐在路边,看风景。

    晚上回去的时候都会特意避开这些人吃饭的时候。

    所以她特别瘦。

    在学校不喜欢吃饭,在家里吃不上饭。

    这些年了,即使祈黎很少在家里说话,但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家早早就变了一个样子。

    再也容不下她死去的母亲,也再容不下她了。

    哥哥从家中偷了一小份亲情,想要给她尝一尝。

    但她就像是对亲情也过敏一样,怎么也吃不下去。

    祈黎站在原地,又看了一会空气,蹲下来捡起地上被不小心丢在地上的玩偶,拍了拍灰,放回了桌面上。

    祈谰一贯喜欢用的那个行李箱里放了好几样礼物,每样礼物都在礼物盒上写了名字。

    她拿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就离开了这儿。

    出了这个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有住过多少天的家后,祈黎没有回学校,而是顺着风吹过去的方向走,走到了拐角就随便选一条路走,拐着拐着,就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看见自己眼前陌生的环境,祈黎一点也不慌。

    她找了家便利店进去后又买了盒小蛋糕再出来,平时散着的头发现在已经被她扎了上去。

    祈谰现在死了,那么他现在所在的组织队长位置就是空余着的,但祈黎没有去管,只是拿出手机找出了那个组织的联系方式,输入到联系人里面后发过去一条消息:

    【等等,你们队长很快回来。】

    对面马上就回了:

    【???小姐您这说的好像我们队长是灰太狼。】

    祈黎:“......”

    果然,奇怪的人组织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她放下了手机,拆开手中的小蛋糕用叉子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奇怪的是,平日里总是甜腻腻,让祈黎吃的满嘴齁甜的蛋糕,在这时候,无论是吃奶油,吃蛋糕胚,还是吃水果,都尝不到甜。

    她不信邪,又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还是不甜。

    看着手里那份平时自己最喜欢的蛋糕,祈黎久久都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

    她就这样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眼神往下坠落,盯着地面看。

    月光如纱,洒了满地。

    等有一个人推开门走进了对面的便利店,门把手上挂着的铃铛发出隐隐约约的叮铃清脆响声后,祈黎才跟刚刚回过神似的,放下蛋糕,拿出了手机。

    她在通讯录里翻出来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但没有拨过去,只是看着那个备注:与青。

    现在时间有些晚了,已经是晚上的七点五十多分了。

    她不知道自己居然耗费了那么多时间,从早上开始到现在,除去在怪谈里面一点也没过去的时间,就只有走回家,被芹阿姨打一巴掌,呆愣的时间,和不停走着过来的时间能够耗费那么多。

    这边很远,祈黎从来都没有来过。

    看着手机上的电话号码,祈黎还是没有拨过去。

    她放下了手机,继续吃着手中无味的蛋糕,舌头麻木的抵着蛋糕胚咀嚼,一下又一下,硬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大概是苦涩充斥了她满心,又大概是无力占了大半。

    现在,再甜的食品都唤不起曾经拥有过的一切情绪。

    她本身就情绪很淡,现在被苦涩一冲刷,更是什么都不剩。

    很晚了。

    祈黎也不知道在吃完蛋糕之后,她拿出背包中的耳机听了多久的音乐。

    只知道,再打开手机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的十二点多。

    这么晚,与青应该已经睡了。

    所以祈黎拿出手机拨打了与青的电话。

    但出奇的是,电话打过去之后就立马被对方接了起来,速度快的可以堪称为秒接,快的祈黎都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对方已经接通了电话,直到对方用懒惰的声音轻轻开了口:“怎么?”

    祈黎拿下手机,看了一眼的确是接通了,后而才继续拿起电话说:“你没睡?”

    与青:“......”

    与青简直要被气笑了。

    想着他应该是已经睡觉了,但手上却还是给他打了电话,打了电话之后被接通了还要问句没睡。

    什么坑人逻辑。

    “你也没睡。”他有些没好气的回道。

    祈黎点点头,也不管对方是看不见的,继续说:“彩青...还缺人吗?”

    电话对面上一秒还在懒懒的打哈欠的人瞬间清醒了,似乎是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缺,只要你来就缺。”

    听着对方钥匙被拿起的声音,祈黎没有再说话,只是拿着手机静静听着对面的动静,她那张好看的脸一时间显得非常僵硬。

    “所以你加入吗?”

    随着钥匙晃动发出来的声响,与青开了口问她。

    她垂下眼睛去看了眼地上已经吃光的蛋糕,心里竟然有一瞬间想要再进便利店里边买一盒。

    便利店现在还开着门,如果她想要的话她完全可以走进去买。

    但她现在并不想动。

    “嗯。”

    她回答。

    与青不知道为什么出门,但祈黎刚刚听到一下车辆启动的提示音,对方就问:“你在哪?”

    祈黎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那家便利店的名字,把那行字重复了一遍,告诉与青。

    与青没有再开口说任何话,但电话一直都是保持接通的,祈黎抬着手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对面传过来的风声,她感觉自己也被这风吹的有些凉快。

    与青来的很快,一来到就把车中规中矩停在了路边车位上。

    这个人,在怪谈世界里一点也不喜欢遵守规则,有时候还会报复性的把一些规则给打破,让怪谈既生气又拿他没办法。

    但在现实世界里,这个人还是蛮守规矩的。

    祈黎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想。

    毕竟守规矩原本就是应该的。

    可能是因为与青在怪谈世界里边实在是太过羁骜不驯了吧。

    看着与青拔下钥匙后那辆电动车,祈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怎么记得,秦囡因说这个人平时就非常张扬,出远门不是骑他那辆高价机车就是那辆价格七位数修理八位数的汽车。

    可是,现在这个人骑的是普普通通的电动车。

    难不成与青还有蛊惑人把电动车看成机车的技能。

    与青一下车就看见了祈黎那个世界崩碎的表情,没忍住后退了一步,说:“你别嫌弃我这电动车啊。”

    “我本来是应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潇潇洒洒的骑着我那辆机车来接你的,但那辆车现在正在保养,我就骑了秦囡因的电动车。”

    你队员都比你节省。

    看着与青那副恨不得把自己直接跟电动车拉开一座珠穆朗玛峰的距离的样子,祈黎在心里道。

    与青在怪谈世界里跟在现实世界是完完全全的两幅面孔。

    在现实世界,与青整个人都变得生动了许多。

    与青把钥匙放到口袋里,走过来看了一眼在祈黎手边的那个空盒子,又看了一眼祈黎的表情,转身就走进了便利店。

    祈黎不明所以,但与青出来就给她手里塞了一盒全新的小蛋糕。

    他说:“既然是我们组织的人了,那我这个队长就跟你示示好。”

    “我来这呢,也是为了看看你有没有想不开。”

    “所以,你真的是愿意加入我们的?”

    出乎意外的,与青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以为与青会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搞清楚状况之后再看看怎么说话,但与青没有,与青只是过来之后跟她随便闲聊了几句。

    很奇怪,一直紧绷的情绪,就如被推开了门,注入了她麻木的内心。

    与青手里还拿着一盒牛奶和一个饭团。

    他拆开饭团,咬了一口后含糊不清的说:“欢迎加入啊。”

    祈黎也低下头把一小块蛋糕送进了嘴里。

    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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