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过了十一点半，深夜的写字楼，就只剩下她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乐唐还在加班，电脑屏幕白光映在她脸上，她打了个哈欠，窗外一片墨蓝色的夜幕笼罩着城市。街道上只有零星的车辆和行人，灯光也显得暗淡和冷清。

    “你知道吗？这栋大楼修建以前是一家医院呢。”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抬头看到同事小林神秘兮兮地在她办公室的门口，见她被吓到，坏笑地挑了挑眉，又继续说她的鬼故事。

    “后来啊，因为发生了一起恐怖的杀人事件，就被封锁了。据说那个凶手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趁着夜里没有人注意，杀死了几个护士和医生，然后把他们的尸体都堆在电梯里。”

    乐唐趁着跟小林讲话的时间，起身倒了杯水：“你就故意吓唬我吧，我还能不知道这块地是旧村征拆来的啊，编故事也不考察下实际情况。快点走吧，早点回家别耽误我继续干活。”

    “呀，我还没讲完呢，你让我讲完。”小林凑上来继续说，“后来啊，警察来了，发现电梯里满是血迹和残肢，而那个凶手却不知所踪！很久之后，有人说起，他还在这栋大楼里藏着，等待着下一个猎物！他身穿白色病号服，站在电梯里，他的头发凌乱，脸上布满血污，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

    “行了行了！”乐唐打断她，“再不走，我把你丢出去了。”

    小林撇嘴，问她：“你不跟我一起下班吗，这么晚了，多不安全啊。”

    乐唐叹气，拍了拍桌子上厚厚一沓文件，无奈地摊手，“走不了啊。”

    她在心里默默流泪，谁能想到一个公司董事长的亲亲女儿，被丢到投资运营部之后，原本自由幸福的日子就只剩下了无尽的加班、加班、加班呢。

    “好吧，好吧，谁让你肩担重任呢。那我可走啦，你自己小心点啊，别被鬼抓走了。”小林笑着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

    乐唐摇摇头，觉得这些鬼故事真的无聊。小林也走了，这层的办公室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还钉在位置上，对着电脑敲项目可行性分析报告。

    “啊，真的干不下去了。”乐唐第一百零一次说道，然而她只敢自言自语，手上工作也不能停，等她埋头苦干，终于把材料写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乐唐疲惫不堪，她的眼睛沉重得像灌了铅。桌面完全不想收拾，按掉办公室的灯，往外走向电梯，但当她来到电梯跟前的时候，一块黄色的牌子立在她眼前。

    上面四个端正的黑色大字：正在维修。

    她不可置信地去按按钮，四台中央电梯，竟然全都没有一点反应！

    突然间，本应坏掉的电梯楼层显示的屏幕却亮了起来，她看到红色的楼层数字胡乱跳动一下。

    小林说的那个鬼故事在她脑子里浮现出来，她开始心里发毛。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加班到这么晚就算了，连电梯都摆烂。

    “别胡思乱想了，可能是电梯坏了。”她自我安慰。

    她看了看旁边的楼梯口，决定走楼梯下楼。乐唐在这个时候只庆幸她是在7楼办公，而不是17楼。

    乐唐强作镇定，打开消防楼梯沉重的防火门，一瞬间楼梯间的感应灯已经全部亮起来。

    七楼也很高，乐唐忍不住回想起那个鬼故事，未知的恐惧让她心跳加速，她抓住扶手，快速地跑下去。

    楼梯间的墙壁是灰色的，在昏暗的灯光里，墙角的应急灯幽绿闪烁，闷热的空气里有一股潮湿的味道。

    狭长的空间里，她的脚步和呼吸声产生回响，打破沉闷的寂静，楼梯间此刻像是一个巨大的，等待吞噬无辜生命的陷阱，让她觉得阴森森的。

    直到终于看到楼层标号数字“1”，乐唐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推开门，一脚踏入亮堂堂的写字楼大堂。

    还好还好，终于回到光亮里使乐唐松了一口气，她站在原地缓了缓，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脑子里紧绷的弦松了下来，重新变成晕乎乎的疲惫感。

    写字楼设置了闸门，她从口袋拿出工牌，刷卡，走出去。没走两步就远远看见前台那里有个奇怪的穿着黑衣服的男生。

    大厅的接待台挺高的，那人就坐在接待台上，一只腿折起来，右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另一只腿垂下来，晃啊晃。

    前台没人，不远处门外的保安像是没看到这个行为怪异，毫不礼貌的访客。要知道换做以往，身份不明的人是不可能被保安放进来的。

    这么晚了，乐唐也不想多管闲事，准备忽略他径直走过去。

    但那男生的目光好像看了过来，从她出闸门就一路盯着看，好像还在笑。

    乐唐错开视线，穿了一天的高跟鞋，又跑了7层楼梯的她踩着脚疼，她看向大门口的方向，只想一秒到家。

    就在她快要走近的时候，乐唐听到那男生的声音响起来。

    他在问：“姐姐，你有捡到一束花吗？”

    这大厅没其他人，所以这声姐姐应该是在问她。

    什么花不花，乐唐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知道，她不想讲话，心想姐姐只想回家睡觉。

    男生不依不饶，又问：“姐姐是刚刚下班吗？”

    她加班加的头昏脑涨，没心思搭理一个陌生人，装作没听见。

    那人却在她经过时，跳了下来，他轻轻一跃，没什么重量似的。

    长臂一拦，俯身凑到她眼前，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

    乐唐从这眼睛里感受到一些执着认真的意味来。方才看清脸的乐唐觉得，这小弟弟还挺好看帅气的。

    “姐姐经常加班这么晚，多辛苦呀，不如换个工作呗。姐姐来花店帮我一起工作好不好呀。”

    帅气少年出口的话却让乐唐觉得，这……难道是个精神病患者？

    少年对乐唐心里想法一无所知，还在循循善诱挖墙脚：“特别简单的工作，就是养养花、浇浇水、送送花，是不是听起来很有趣。”他比划出三个手指，“月薪3W。”

    “不好吗？那5W呢。”

    “10W呢？”少年正眼巴巴地望着她，“姐姐想要多少就多少。”

    “······”脑子不清醒的乐唐恍惚间以为自己在梦游，谁家花店招员工是半夜在写字楼堵人的啊？

    但是……10W真的很多诶！而且只需要养养花！这种条件，任谁一听就知道假的相当离谱吧！

    现在的骗子应该是有智商的。乐唐琢磨着，思绪清明了半刻，所以——这人只能是个精神病患者了。

    漂亮是漂亮，就是脑子不好，可惜了。

    “······等我，我辞个职先。”乐唐一把抓住少年的手。

    以为乐唐就此答应的少年乖乖地，任由乐唐抓着手，声音里带着笑意：“那说好了，姐姐明天就要去找我哦。”

    “我就住在——”他低下头，附在乐唐耳边，温热的呼吸打在乐唐耳廓。

    但乐唐完全没认真听他在说什么，她认真观察了下，感觉这小伙子脑袋瓜估计真的有点问题，她敷衍回道：

    “好好好。”

    反手抓着少年往外走。

    得到肯定答复的少年咧着嘴笑呵呵，只是还没笑过三秒钟，就被乐唐拽到了门口保安那里。

    乐唐冷漠无情地下了指示：“这个人的精神方面估计有问题，送医院，或者报警联系家人。”

    保安见到她，站的更加端正笔直，中气十足地回：“收到！”

    少年的手被乐唐毫不犹豫地放开，保安大叔一秒不差地立马接了过来，还用上了另一只手制住他的手肘，好像生怕他这个疑似精神病患者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少年面对着保安大叔，愣住了。

    乐唐头也不回地离开。

    云楼高耸，深蓝夜幕上新月如钩，少年看向乐唐径直离去的身影，轻轻歪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