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酝舀上一个扁食，放在嘴边给它吹气降温。感觉温度差不多了，她咬下一半的扁食，摇头晃脑地品尝着，桌下的双腿开心地晃荡着。

    “云云，我方便进来吗？”

    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苏九酝放下吃了一半的扁食，看向房门。

    感觉是佟姗姗的声音，她能找我干什么呢？

    虽然脑子里闪过了许多可能，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开口：“方便呀。”

    毕竟人家什么都没做，总不是把人家拦在门外吧。

    佟姗姗将一碗扁食放在了桌上，温婉地笑着：“听你兄长说你今日没起早，我想着给你带碗扁食，垫垫肚子。”

    “没事没事，一般黄姨都会给我留份吃食的。那嫂嫂这份留着等我饿了再吃吧。”苏九酝有些受宠若惊，笑着将那碗扁食揽到自己的碗旁。

    身边多了一个人，剩下的半个扁食，苏九酝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她只好尴尬地捏起勺子，小心且缓慢地将勺子倾斜，看着带着油星子的高汤一点点浸没扁食。

    “云云。”佟姗姗在她身边落座。

    “嫂嫂还有什么事情吗？”苏九酝干脆将勺子搁入碗中，将身子斜侧到佟姗姗面前。

    她的两只手放在腰间互相扣弄着，面对不熟悉人时的警惕让她浑身紧绷。

    “你兄长说，希望我来帮他解释一下我们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佟姗姗将手搭在桌上，眼神变得悠远，嘴角也带上了小弧度。

    苏九酝瞬间精神了，更加用力地紧攥着自己的双手，一种满怀期待却又一些难过的情绪在她的心尖环绕着。

    “想必云云对李曙还有印象吧。”佟姗姗再念李曙名字时，已经不再是苏九酝记忆中的炽热和坚定了，轻飘飘的就像是每天张口就来的叔姨婶伯。

    见佟姗姗看向她的眼神中带了一丝询问，苏九酝无声地点头回应。

    “之前发生在苏羽身上的事情，我确实需要道歉。在苏羽向我示好的那段时间，不可否认，我心动过很多次。可是，我毕竟爱了李曙那么多年，我放不下他。而且我很害怕苏羽只是一时兴起，所以在和他走近的时间里，我仍然和李曙保持着联系。第一次我觉得我可以开始相信苏羽是他兴冲冲地从江州赶来，告诉我可以带我去磁州游玩的时候。我很震惊这么忙碌的生意人竟也愿意抽出时间来陪我，而且将我的随口一提就放在了心上。”佟姗姗说着说着莫名一顿，眼眸明亮了几分，看向她的笑意更浓。

    “如果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远行是一个不错的途径。你会发现他的细心、温柔、爱意，以及两人之间适配与否。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对苏羽改观了，我突然觉得和他在一起，我会更加自在。从磁州回来后，我就给李曙写信告知了自己的心意。没想到他竟急忙从景云赶回来，将所有气都撒在了苏羽身上。原本我以为我俩之间就这样结束了。可是不知苏羽和李曙说了什么，他们谈话后，李曙就回了景云，给我留下了一份告别信。接下来就是我和苏羽重归于好，直到成婚。我也不知道这样解释，能否让你接受我，但是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什么都可以协商的。”佟姗姗支起自己的下巴，目光如水，安静地等着苏九酝的反应。

    苏九酝只感觉一个又一个字在两耳之间飘荡，她听懂了佟姗姗友好的暗示，也明白她希望缓和两人之间的尴尬，可是……

    “你爱苏羽吗？”苏九酝死死地盯着佟姗姗平静的眼睛。

    她的眼眸弯起，里面繁星点点：“爱太重了，我只能说我喜欢他。”

    “那如果他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呢？”苏九酝的尾音略带颤音。

    “那李曙可是什么都比他强啊。”佟姗姗笑着说出苏九酝心中所想的答案。

    苏九酝努力想让僵硬的脸挤出表情，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微笑，还是在皱眉。

    为什么可以这样轻易地说出这句话？难道爱不是两人相守的底线吗？

    “我现在不知道你对感情的态度是什么。可是在我看来，就是要找一个更爱我的，可以带给我更多利益的人。这和你们生意场很像吧。”佟姗姗收回支在桌上的手肘，表情变得认真严肃。

    “那苏羽知道了，不会伤心吗？”苏九酝喃喃出口。

    佟姗姗轻笑出声，学着苏羽的口吻喊她：“小妹啊，你以为你兄长不清楚吗？他可比你精明多了。爱嘛，处得好就会愈深，处不好就散了。没必要纠结，让自己陷入泥沼。”

    苏九酝呆呆地看着她，脑子一下接收了太多的信息，不太转的过弯。她茫然得重复着佟姗姗的最后一句。

    “等会我还要和苏羽回门，那我先走了。”佟姗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就离开了。

    苏九酝木然地舀起之前的半个扁食，送进嘴里，麻木地咀嚼。

    她想起了吴桑落之前问她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身世，没有这样的容貌，你还会注意到我吗？

    人与人相互了解的过程中，最先接触的永远是相貌。身份、关系、举动什么的都比深藏在胸腔内的心更容易捕捉。

    或许有些时候，表象远比我想的还要重要。

    苏九酝再想起在狮子林与吴桑落的相见，她突然觉得很愧疚。

    我甚至都没有触碰到桑落的心，当初怎么能如此坚定地否认他，也否认自己的呢。

    眼前还带着温热的扁食在苏九酝眼中渐渐失去了它的美味。

    她将勺子扣回碗边，无力地瘫坐在了椅背上。

    有了去年苏九酝的行为兜底，再加上五谷行情上涨，竟收取了一笔意外之财。今年，苏九酝再游走到各地时，各处联络人对于她协商的再涨两成收购量全都无异议，十分乐意地选择执行。

    镖局那边的草药、防具收购也愈发顺利。

    除了自己的小金库越发萎缩以外，所有事情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苏九酝坐在桌前，看着越来越小的数字，不禁叹息。

    桑落应该没有给我其他的信息，应该是还没到发动战争的时候吧。可是再这样下去，我快撑不住了。如果不提前多储备，战时物价飞涨，只会对百姓更不利。

    也不方便去景云问小白赊账啊。爹现在对景云那一块几乎是放弃了，没有去的理由。马上又是农忙，农忙结束就要回家过年。如果问苏羽赊账，杉杉会同意吗？走公帐，爹怕不是要揍我。

    唉，到底该怎么办啊？

    年底回家，苏九酝终是向苏羽开了这个口，当着佟姗姗的面。

    出乎意料地，两个人在知道她的所为后都同意了将钱借给她，并且不收息！

    有了新的资金入库，接下来的一年终于不用为钱财烦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