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什么意思？”林诗意愕然。
她觉得好像很多事都脱离了她的设想，未听见他的回答，不远处的女子便发出一声惨叫。
她捂着鲜血直流的脖子，而后脱皮、黄黄的脓液自伤口处流出，很快伤口撕裂，往上下蔓延，她的整个脸都被腐蚀。
林诗意看着手中的灵力，渐渐的涣散。自己所设的穹顶，霎时被消解。司尘境惊道：“怎么会这样？怎么灵力对它们都没用？”
他暗自转动黑骨扇，挥出的灵力，宛如在山中一吼，却无半点回音。
林诗意不顾脆弱如纸片的防护罩，见到见到百姓恐惧的目光，无助的嘶吼，她碎了再凝，凝了又碎。
她在风雨之中，就像个苦苦支撑的烛火，努力的躲避着直往下打的雨水，烛芯一直在燃烧着，想要给予人们需要的光亮。
司尘境在她身后，凝神聚气，双眼可视赤鱬此时躁动的状态。它们看见了防护罩之下的百姓，嘴角流下一丝丝涎水，像是饿极了。
他忽然双眼一缩，在变种赤鱬的鱼尾处有明显异样。那是一条黑金纹路，仔细一看是白泽图腾的半边样式。
这半边白泽图腾，竟在每一条赤鱬的鱼尾处都有。他回想起自己遗漏的一些细节，那便是从它们刚进慕家寨开始。
在笛长老的手杖上，便有这半边样式。加之寨内众人在初见时，拿的锅铲、棍棒，在他们的手柄处都有。
在这个闭塞的慕家寨，大部分的武器、厨具等等都是自家出产，自己制作。这纹路是故意弄上去的，起初还以为是美观，但现在......巧合多了，就是人为了。
司尘境按下自己脖颈处的狼牙项链，眼里直盯着前方鹅黄的倩影，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厉青接受到主上的消息。
“主上，有什么吩咐?”
“去慕家寨，把他们全抓了，一个也别想跑。”司尘境一字一顿，漆黑的眼眸酝酿着风暴。
林诗意双手往上支撑，忽然肩膀搭上了一只手。她微一侧头，便对上司尘境的视线。
她刚想说些什么，下一刻嘴里就被塞了东西，一下便滑到了肚里。
薛忆然在高台上桀桀的笑出声，将自己的府门直接从高台处劈成了两半。
在府门处的裂缝之中，底下是一座巨型铁塔。谁也不会想到，一座铁塔被隐藏于自己的府邸之下。
所以城主府才要修建在高处，所以这座山才不会开辟道路，都是为了这座塔而做的掩饰。
这是一座黑色的铁架塔，在塔尖之处，悬停着一颗黑色的珠子，那是.......陨珠！
林诗意怔住了，塔里的秘密便是陨珠。
司尘境眯了眯眼，“原来，陨珠在薛忆然手中。”
林诗意嘴唇发白，所支撑的灵力，已经到了极限。
忽然，她被司尘境的手臂挽住脖颈，手掌护住了她的头，紧紧地抱住了她，将她扑倒在地。
林诗意双眼瞪大，猛烈挣扎着：“你干什么！”
司尘境死死地抱住了她，他强大的身躯让林诗意撼动不了半分，她死命地捶打着司尘境。
下一刻，她的瞳孔映出了他身后的水墙，还有高台处的薛忆然。
只听薛忆然面对着庞大的水墙，噬人的赤鱬，他双手捧起陨珠，高呼：“重启！”
林诗意二人被洪水所吞噬，她看着自己身上的人被赤鱬撕咬，血染红了整片水墙。
司尘境始终闭目，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沉静得像是死了。
林诗意的眼神也渐渐模糊，眼皮也感觉十分沉重，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
林诗意被日头的阳光晒得直恍眼睛，她用手挡了挡刺眼的光。她揉搓着自己的眼睛，像是盖了一层纱，朦朦胧胧中，意识渐渐回归。
她被一个人压着，死命推着身上那人，终于将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她一扭头便见司尘境的侧脸。
她忙起身，颤颤巍巍的用食指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手指轻微的热气，微弱的气息，使得林诗意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推搡着他的肩膀，唤了几声他的姓名。见他还未醒来，死命掐着他的人中。还不行，便按压着他的胸口，给他做起了心肺复苏。
“你......”
司尘境咳了几声，眉头紧紧皱起，他的睫毛扇动，一只手颤抖地指向林诗意。
“你要把我的肋骨都得压断......咳咳”司尘境又咳了几声。
林诗意见他醒来，扬起眉梢，惊喜的笑道：“你终于醒了!”
林诗意连忙将他扶起，顺了顺他的胸口：“你吓死我了！我还不是为了救你，你久久不醒，我还以为你被阎王拉去谈话了。”
林诗意向四周一看，这地方很熟悉，这山、这条小道，与刚进翼宁城时的道路极其相似。
如此，林诗意猛地一望，果然在小道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城池，上边正是翼宁城的牌匾。
林诗意惊呼，直指着那牌匾：“你看，那是翼宁城。我们现在在城外，咱们又回到了起点？”
司尘境也惊诧地双手捂唇，直愣愣地点点头。
而后他默默地抛出一个疑问。“那咱们现在是鬼魂还是幽灵？”
“鬼魂吃什么，我听书上说是吸香气，咻一下就饱了。但是幽灵......喜欢吃漂亮小姐姐，嗷呜！”他龇牙咧嘴地，面目狰狞凑近林诗意装摸做样的咬了一口她的脖颈。
林诗意一把将他的头给推开，双手捏住他的面颊，被扯得面颊鼓鼓的，他吃痛地叫了一声。
“我来帮你检验，好了，请问司鬼大人，你们鬼魂也会痛吗？幼稚。”
她捂了捂自己被咬的脖颈，没好气说道。
林诗意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抖落了一些灰尘土。
司尘境却哎呦了好几声，硬要她拉起来。林诗意叹了口气，见到他被捏红的脸颊，像个孩子似的耍赖，便随了他的意。
未曾想，她手拽着司尘境的手臂，忽然猛地被他一拽，力气大得惊人。一下便摔到他的怀里，因为这个冲击力，震得司尘境也闷哼一声，咳嗽了几声。
林诗意的脑袋，抵着他的胸口，反应过来的她，拍了一下他的腹肌：“幼不幼稚！杀敌一百，自损三千。”
她扶着司尘境起来，而后不管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诶！我错了！咳咳，等等我！”
......
林诗意看着眼前的城门，城门上熟悉的牌匾。他们先前在城中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庄周梦蝶，究竟是庄周梦了蝶，还是蝴蝶梦了庄周。
“怎么了，犹豫了？”司尘境在一旁说道。
“我只是在想，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了城外，有人救了我们？”
司尘境摊了摊手，林诗意看他轻松的模样，仿佛刚刚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不是他。
“对了，你之前给我吃了什么？”林诗意问道。
司尘境挠了挠头，“就是止疼药，我怕你被赤鱬咬疼了，提前给你备上。”
林诗意抿了抿唇，“谢谢，还有......你之前......”
林诗意想起她被他抱在怀里，眼前人被赤鱬撕咬得血肉模糊。这个画面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她没想到，会有一个人，那么护着她。
忽然城门自顾自地打开了，打断了她的话。
在一阵白雾散去，又露出了翼宁城本来的面貌。
翼宁城还是和先前他们初到的那样热热闹闹，又见到了之前的那位卖糖葫芦的小贩。
“他们没有死，我们也没有死。”司尘境摩挲着下巴。
林诗意也怀抱着满肚子的疑问，而且，在意识消失之前，她听到了薛忆然死前捧着陨珠，并且一声高呼：“重启。”
古籍上从来没有记载四神器的作用，毕竟没人见到它是如何使用的。唯一确定的便是结界由四神器而建，自然能被神器修复，实现因果循环。
难道陨珠的作用是能够死而复生？
林诗意皱着眉头，定定地思索着。手腕被司尘境拉在手中，才反应过来。
司尘境的目光落在城门里，林诗意点点点头，与他再次进入城中。
前边卖糖葫芦的小贩还在四处游走吆喝着，林诗意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兄台，又见面了。”
小贩转过身，有些茫茫然，只言道：“小姐，要来串糖葫芦吗？”
林诗意看着那小贩的眼神，仿若初次见面。她看向司尘境，却见他问道：“你不记得我们了？我们之前来你这买过糖葫芦。”
小贩哈哈一笑，说道：“这位公子可真会说笑，我在这城中生活几十年了，外来人没几个，我记性也自认不差，我与二位初次见面何出此言啊？”
林诗意抿了抿唇，见着小贩也不像说谎的模样。司尘境扯了扯她的衣袖，摇摇头。而后自掏腰包，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她。
林诗意接过糖葫芦，而后想到什么似的，她猛地跑到公告栏处，上边贴着薛忆然的寻医启示。
她忙指着那公告上的启示，“你看，一模一样。”
上边的内容，还有周围贴着的寻猫寻狗启示，位置都分毫不差。在这个世界，是她的记忆有偏差，还是所有人的记忆有偏差？
林诗意愣愣地坐在了一处台阶上，司尘境在她身旁坐下，双手撑着脑袋，向后头躺去，看着天上点缀着蓝色天空的云朵。
司尘境微微一笑：“所以，‘第三者’找到了，就是陨珠。先前薛忆然说的‘重启’，现在算是明白了。”
林诗意也学着他的样子躺下，“所以，第一个故事不存在，第二个故事成真了。”
“陨珠能做到的不是让人死而复生，而是时光倒流。薛忆然肯定知道这一点呢，只是，现在又是他的第几次循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