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芳菲居

    夜里风动树影斜,月上树梢头,林诗意蹑手蹑脚地躲过一众侍女,小眼偷瞥着她们的背影。

    猝不及防地,她便被身后一人撞上,头磕在她弓起来的背上。林诗意扭头,便看到身后同样鬼鬼祟祟的司尘境。

    不同的是,他还特意戴了一个面罩,要不是他那双丹凤眼飞斜,她在这昏暗的廊道里还认不出他这人。

    “啧,不是说你在屋里呆着吗?跟我来干什么?”林诗意低声愤道,眉头皱了又皱,没好气的看着蹑手蹑脚靠近的司尘境。

    她霎时无语地看着他左顾右盼,每走一步又一回头,生怕没人知晓他心中有鬼。

    只见他屁颠屁颠地凑上前,从自己的衣袖里,抖落出了一枚头套,尺寸小了点,但和他头上的一模一样。

    他双眼炯炯地递给林诗意,“来,我特地缝制,快戴上!这天色昏暗,再加之黑色头套,这样就没人能发现我们了。”

    林诗意见他邀功,仿佛身后的狗尾巴转得飞起。但她连连双手横拦在他面前,瞧了瞧他手里的东西,做工倒是精致,只是......

    未等林诗意拒绝的话脱出口,就见他已经忙着给她拔下了头上多余的簪花发饰,撩起她的头发。

    林诗意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头上还有一根不顺的呆毛翘起。

    紧接着司尘境又拉起她的手腕,将发饰放在她手心,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直接从上往下地给她套上了黑漆漆的头套。

    “哇哦。”

    林诗意眨巴眨巴眼,看着同样比她高了一个个头的司尘境。

    其实她心里想说,下半身不是黑的,就算上半身是黑的,那不是更明显吗?

    算了,他亲手缝制,辜负他的良苦用心也太残忍了。

    而后,月光下,走廊处,出现了两位蒙面黑客。

    林诗意在出发前还打听过了,此时的薛忆然正在书房议事,正好给了她可乘之机。原先计划着变个蜜蜂、蝴蝶混进里边去,但是一探查,这芳菲居有法力加持,用法力反而进不去。

    得,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林诗意摆摆手,示意让司尘境赶紧跟上。他见状也学着她,弯着身子,由于他个头过高,在一侍卫巡视眼神往他们这边扫视时,她忙按着他头,躲在柱子后。

    可能是第一次有做贼般的感受,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司尘境也忙紧紧贴着她的身侧,近得能感觉到身体的热气。

    林诗意瞥见屋内灯影闪烁,屋外也没有服侍的小厮,又瞥了瞥刚刚巡视而过的护卫,心下一横,拽着司尘境,溜到了芳菲居里。

    待门上一关,她透着门缝,见着没有任何人往这边走,于是安心地靠在了门上。

    林诗意给了司尘境一个眼神,而后定定地看向屏风后。司尘境点点头,也跟在了她后边。

    绕过屏风,只觉得檀香味更浓。比屏风外熏得更甚,她皱了皱眉,目光直盯着遮着严严实实的粉红纱帐。

    她的手已经触上了纱帐,眼角余光也瞥到司尘境搭上纱帐的另一侧,他见到林诗意的目光,心中莫名安心。

    轻轻掀开纱帐,林诗意瞧见里边的情形,下巴都合不上,嘴唇微微有些颤抖。司尘境也瞳孔微微震动,眉头长皱,神情愈加严肃。

    林诗意感觉到胃里翻涌,想干呕,她直缓了好几阵,才将目光再次落到床上那人身上。

    阮氏闭着眼睛,双手安稳地放在小腹上。她的下身双腿犹如两根枯木,只衣裙掩住,上边还有许多驱虫爬行,直挂在她腿上钻孔,也不知那能不能称作腿了。

    她的手臂上又青又紫,蔓延到了脖子,手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有一排排牙印,留下的坑洞处腐烂,流脓不止。

    她像是一个沉睡的储备粮,是属于蛆虫的粮仓。

    林诗意万万想不到阮氏会成为这种半死不活的状况,她身上的臭味,便是蛆虫的作品。

    就在他们还未从震惊中缓过,门口便被一股强劲的法力给掀开,向他们袭来一股强大的灵力,“何人敢在此放肆!拿命来!”

    林诗意与之对上,转而屏风破裂。一掌一息之间,司尘境主动脱下了头套,“薛城主,是我们。”

    薛忆然见到司尘境后,眼神一凛,也收了针锋的灵力,但面上仍是愤懑。

    他冷哼一声:“我竟不知司大夫还有夜探闺阁的喜好,若我不来,你们想干什么?算我看走了眼!”

    林诗意也将头套摘下,露出了精致的小脸,她见薛忆然没好脸色,也主动站出来说道:“是我的主意,我对城主夫人好奇,久病不起,便想来看看她。”

    薛忆然看着两人不怕死的回答,又见着他们手中的头套,对她的回答撇了嘴角。

    他怒极反笑:“所以你们二人便趁我不在,鬼鬼祟祟地入了芳菲居,若不是你们掀开纱帐,门中的警报响起,我还抓不住你们。看望我夫人?好奇?你可知好奇害死猫?”

    林诗意也没想反驳,她实话实说,真心实意地表明他们并无恶意:“我不知城主夫人是为何如此,但闵罗草之事,我们也略知一二,只想当面见见您夫人,又担心您不同意,便出此下策。”

    林诗意心思流转,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司尘境衣袖处显露出黑骨扇,瞳孔幽深,目光如炬地盯着薛忆然。

    “那你们全都看到了?”这句话暗含着肯定的意味,薛忆然如刀的眼神,朝二人扫去。

    林诗意鬼使神差地朝司尘境望去,只见他摇摇头,她也默契地未说话,司尘境接过话头,回复道:“我们今夜只是替城主夫人诊脉,城主夫人脉象平稳。”

    薛忆然听到后,眼中的总算是柔和了几分,语气也未咄咄逼人。考虑到他们二人对夫人还有用,先不着急动手。

    “你们既已经看到,也知道闵罗草,那你们定然有救我夫人的办法,对不对?!”薛忆然的面上不再如初见时的春风和煦,像是下了场暴雨,阴郁而又暗沉。

    “这......”林诗意嘴角莫名抽了抽,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只是诊出阮氏的病症,也没说能救她。不是不救,看这样子是真不知如何救,他现在就是将他们俩人架在火上烤。

    “额......能救能救,薛城主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司尘境和和气气地上前说道。林诗意诧异地看着身旁人,大眼睛直贴着他自信满满的脸,自觉地给他让了位。

    林诗意心里暗暗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正常人见到刚刚那个场面,都吓个半死不活,果真是两个狠人。一个是爱妻如命的薛城主,一个便是自信满满的司大夫。

    林诗意也应和道:“我家司大夫说了,能救那定是能救,但凡是阎王爷来了也收不走您夫人的命,他和阎王的关系很熟,哥俩好。”

    司尘境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牛皮扯大了。

    “我不管你跟阎王什么关系,我只要你救活我夫人,不然,我直接送你们俩去见阎王。”薛忆然一字一句从嘴里吐出。

    阴森的气氛在这漆黑的暗夜渲染得愈加浓厚,烛影在他的面上浮动,他嘴唇咧开一个弧度,沉静如水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林诗意看着他撕开的真面目,城主就是有压迫力,战粟地抖了抖身子。

    “那我们也得知道得病的原因啊,好对症下药。我观城主夫人全身青肿,下身更是腐蚀严重,这是何故?”司尘境扫了一眼纱帐内,问道。

    林诗意见他垂首,与之前气势汹汹的人截然不同,只见他神情像是低落,屋内沉静了许久。

    林诗意挠了挠头,自己也没说错什么,扭头看了眼司尘境,后者也耸了耸肩。

    “夫人那是在翼宁二十年,三月初八。在江边赏江景时,偶然掉落江中,而后被鱼怪所咬,下人拼死救上,但夫人的腿突然变成了......变成了这样子。”

    林诗意看着他眼神变得悲怆,心下也不是滋味。但是他的话也很奇怪,记事这么清楚,就像是形成了机械记忆式的背书。而且时间也不对,怎么会有直接以自己城名来记时的?

    而从中,他提起的一个词引起了司尘境的注意。

    “鱼怪?”司尘境脱口而出。

    林诗意也心下一惊,又是鱼怪?先前在慕家寨,也是鱼怪,在这也是鱼怪。这是与鱼怪结缘了?

    林诗意也将目光转向了薛忆然,看着他想要吐出一个答案。她又瞟到纱帐内若隐若现的阮氏,抿了抿唇。

    薛忆然转而严肃地皱着眉头,像是不想多言。但目光落在阮氏身上时,又流露出挣扎。

    薛忆然平静的说道:“鱼怪就是圣物......赤鱬。”

    林诗意心里大惊,本以为他们信奉的是一死物,没想到是活物。但是不可能,因为根据尘世缥缈录的记载,也记录过赤鱬,但是从未有食人的先例。

    薛忆然说:“下人救我夫人上来,再打捞他时,便已成了一具尸骨,上边还有一头赤鱬在啃食他的头骨。”

    只见薛忆然淡定地掀开纱帐,手轻轻抚在阮氏的腿上,转而她腿上的蛆虫便消失了,“它变种了。”

    林诗意回想起刚进城主府时,便是墙画上的一条大赤鱬。而且扫视了一下,这房中,也有赤鱬的漆画。

    他不信这爱妻如命的人,会将杀人凶手的赤鱬还放在眼前。

    “那应该广而告之,让人人敬而远之,何必还将赤鱬奉为尊主。”林诗意不解道。

    薛忆然忽然转头,与林诗意对上目光,寒冷而又邪性,声音低沉。

    “那是你低估了信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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