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出集市，来到小镇中心一处民宅。

    从不起眼的小门进入后，便是后院。院中摆着好几口大水缸，四周晾晒了许多布匹。

    再往里走，进了内院便看到许多女子坐在井边捶洗衣物。

    “您看，这里有您喜欢的吗？”男人停下来，招手让女子们都站过来。

    那些女子年纪都在二三十左右，穿着破烂，仅能避体。

    渡水寒摇头：“有没有年级小些的。”

    那男人诡异一笑：“那您需要再加些本钱了。”

    渡水寒大手一挥，将两个金锭扔到男人怀中：“这些只是定金，我若有看中的，你额外说价钱。”

    “好说好说，您跟我来。”

    此时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从房内走出来，看着莲幕疑惑：“这个是哪来的？”

    “我带来做交易的。”渡水寒笑道，“留在家里碍事，我后母生的，不好明面上处理了。听说你们这儿出价高，神不知鬼不觉，处理的干净。”

    “那是自然！”大汉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先把她带走了。”

    莲幕被那大汉扯着手臂拖走，回头望时看到渡水寒做了个“尽管放心，包在我身上”的得意表情，心里一跳。无奈被大汉用力扯着，不能发作。

    大汉将莲幕带进偏院，一踏进院内，那大汉反手就将莲幕打晕。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时刻，莲幕隐约看到空中闪烁着的暗淡血红色光线。

    结界……

    结界是很难设立的，只有修仙者才能设立结界。在这个修仙看天缘的地方，千千万万中勉强有一个能结得天缘。

    但若是修仙人将一个结界画在符纸上，在拥有这个结界正主一滴血的情况下，普通人也可随时铺开一个完整的结界。

    是修仙人擅自插手凡事，还是有人借势作怪。

    如今莲幕没有法力，自然破解不了此处的结界。

    这是她此次下界第一次遇上了难题。

    莲幕睁开眼，见屋内四处都坐着几个女人。这里的女人要么年级稍大，要么身体残缺，要么就是相貌丑陋。

    不过至少她找到了正确的地方。

    若真如同那员外所说的那样，漂亮的女人会被卖去做暗娼，不漂亮的女人会去更可怕的地方。莲幕倒是想知道这可怕能到什么程度。

    莲幕装作害怕地啜泣起来，小声问离她最近的那个，断了一只手臂的女人：“姐姐，我们是在哪儿啊，我好害怕。”

    那女人眼神空洞，偏头看着莲幕，诡异一笑：“你想逃吗？那儿，门没关，快去吧。”

    莲幕顺着女人指的方向望去，门果然是虚掩着的。她环视四周，屋内的女人都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莲幕垂眸，喜极而泣：“真的嘛，姐姐。我逃出去了，一定回来救你。”

    说着莲幕立刻冲出房门，门外空无一人，抬头望去那血红丝线果然还在空中。

    院门就在眼前，只要过去打开门，就能出去了。一个声音在莲幕脑中响起。

    原来如此。

    莲幕明白了这个结界的作用。

    被关在这里的女子自然是无法逃脱的。可若真是普通被拐骗或是卖来的女子，第一次发现原来自由触手可及，肯定会去尝试。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后，即使有人告诉她，你可以走了，她也不会再相信了。

    训狗。

    莲幕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转身回到房内，汪汪叫了两声。

    有一个女人抬头看她，依然眼神空洞。

    “姐姐，我回来看看这里有几只狗。”

    这句话仿佛刺痛了屋内的女人们，她们纷纷抬头怒视莲幕。

    看来被关在这里的人还没有完全丧失神志。

    “姐姐，你们想出去吗？”莲幕用符咒点燃一团火焰握在手中，“我可以帮你们哟，不过你们也要帮我个忙。”

    屋内的女人被吓得不轻，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眼中充满恐惧。

    那个最先看向她的女人开口问道：“我们能帮你做什么？”

    莲幕将火熄灭，歪头思考片刻：“我想知道你的脸怎么了？”

    那女人半张脸完好，半张脸却黑布包裹住，只露出一只眼睛。

    “你们都经历了什么，我都想知道。”莲幕说着轻笑起来，“实不相瞒，我是个食人苦痛的妖，人间苦痛越多，我的能力便越强。你们告诉我的东西越多，我就更有可能将你们放出去。”

    “你是妖，怎么会到这里来。”

    “因为，我嗅到了食物的香气。怎么样，这个交易划算吗？”

    那女人将脸上的黑布揭下，露出的部分猩红狰狞，竟是没有皮肤。

    “他们本来想要我的脸，生生剥了一半之后，许是因为剥皮的那人手艺生疏，将皮弄坏了。我就被送到了这里。”

    “痛吗？”

    女人愣了愣，摇头：“我被喂了药，剥皮的时候正好药效发挥，当时是不痛的。我还记得皮被一寸一寸剥开是什么感觉，我，我宁愿被痛晕过去，也好过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究竟变成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若仔细看，这女人的五官生的极标志。想必在此之前，也是个少见的大美人。

    屋内的女人似有同感，心有戚戚，将自己的遭遇都说了出来。有些只是因为家中贫穷，被卖了进来；有些是被闺中密友写信骗来的；还有些竟是当街被抢来的。

    她们被关在这里时间最长的已几月有余，房门大开，刚开始脑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们快逃，但一出院门要么是莫名又回到房内，要么是被看守的人毒打一顿。渐渐的，再没有人想要逃跑。

    “我们被喂了被叫做□□的东西，若一日不吃就抓心挠肝得难受。日子越久，越想要那东西。他们让我们写信给家里人，若是有姐姐妹妹，甚至是女儿，若能将她们骗来，就能吃到……”

    “你们可完成了任务？”

    “没有，没有。”女人们纷纷摇头，面露不忍，谁会愿意自己的至亲与自己一样呢。

    断肠草上瘾后，人的五脏都会受损。这里的女人们看起来服用的量并不算多，若及时停止，还可挽回。

    可若已经毒入骨髓，轻则神志恍惚，变成傀儡，重则五脏六腑破裂而亡。服用时间久了，为了得到断肠草，别说是写信骗人，让柔弱的女子举起砍刀当场杀人，她们也都是愿意的。

    “我们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可以帮我们离开这里了吧。”

    莲幕刚想张嘴就听到门外有激烈的碰撞之声。

    屋内的女人们自然也听到了，却不敢靠近门口。

    莲幕走出房门，竟是渡水寒变成原形，铺天盖地正在撞空中的结界。

    “笨蛋。”莲幕皱眉，转念一想渡水寒虽蠢，却不至于如此莽撞。外面发生了什么？

    院门很快被打开，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手里拿着刀闯了进来。莲幕迅速闪身进入房内，躲在门后。

    “做得利索些。”一个男人粗着嗓子低吼。

    女人们惊慌地四处逃窜，屋内混乱一片。

    眼看着他的刀要落在女人身上，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只见莲幕的符纸悄然贴在那男人的背后，旋即趁其余男人不注意的时候，将剩余符纸通通打到他们的身上。

    “你们在这里待着，别乱动。”莲幕高声喝止试图跑出去的女人。捡起落在地上的大刀出了门，渡水寒还在焦躁地撞结界，身上已被结界的防御打伤。

    莲幕用刀割破手腕，将无数符纸浸红，随即画出符咒打向结界。轰然一声，结界从正中消散。渡水寒正好在结界正中，突然撞空，几乎是以全力飞速砸到了地上。莲幕叹息一声，还是将手上剩下的血抹了一些在渡水寒的羽毛上。

    “大人……呜呜呜，可痛死我了。”渡水寒哭道，“外面好像来了官府的人，要进来搜查。”

    官府的人来了，难怪他们要杀人灭口。

    “既如此，人间事便留给官府解决，我们走吧。”莲幕弯腰要去扶渡水寒。

    渡水寒大惊失色，什么什么什么，大人来扶我？他诚惶诚恐地将手放到莲幕的手中，却被莲幕狠狠一拍，惨叫一声委屈道：“大人，您怎么打我？”

    “打的就是你，蠢货。”莲幕施施然起身，顺便将渡水寒的衣角撕下一条裹住手腕的伤口，“你以为变大后就能靠身体撞破结界吗？得亏这只是个困守结界，若是碰上有攻有防的结界，你早变成烧鸟了。”

    渡水寒委委屈屈地跟在莲幕身后出了偏院，官兵正在前院搜查，两人打算从后院溜走。刚进后院，迎头撞来一个小孩儿，正是之前站在橘子摊旁的漂亮小女孩儿。

    “姐姐……”女孩儿泪眼婆娑地抱着莲幕的腰。

    “怎么回事？”渡水寒好奇地打量她，那女孩儿仿佛更加害怕地躲到了莲幕的身后。莲幕伸手将渡水寒的脑袋拨开，难得温情地问道：“别怕，和姐姐说，你怎么了？”

    那小女孩儿只是摇头，抽抽噎噎地含糊道：“我要跟着姐姐走，我害怕。”

    “这怎么行！”渡水寒觉得自己突然拥有了权力，大人肯定不愿意有个拖油瓶跟着的，顺手帮大人把这个小麻烦解决了吧，“你快去前院，那里有官府的人，他们会帮你找家人的。”

    小女孩使劲摇头，将脸埋在莲幕腰间，不去看渡水寒。

    “行了，先离开这里。”莲幕牵起小女孩儿的手，不顾渡水寒惊诧的目光，率先走出宅邸。

    此时夜色四合，周围民宅却都灯光大亮。人声，马匹嘶鸣，尖叫声混合在一起。

    少女牵着女孩儿，身后跟着高挑少年的背影渐渐隐入黑暗，消失在喧闹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