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醒来时看到的天花板和前几天是不同的,季听拍了拍有点昏沉的脑袋,昨晚的片段在脑海里稀稀疏疏的闪了出来——兴致一到,将那一打果啤全灌进了肚子里,貌似是直接睡在秋千上的……

    “啪!”就在季听回忆的时候,一只手拍在了季听的脸上——瞬间清醒!

    季听看向自己身旁,那只手的主人正是米岚,她昨晚喝的比较多,现在还在昏睡,季听只好轻轻的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走,这还是第一次挨耳光子。

    窗外的阳光格外刺眼,季听猛地弹起来坐在床上!手机手机!几点了几点了!!

    季听的目光在四周疯狂搜寻,手机啊!在哪在哪!

    终于在一旁的书桌上看到了自己的手机,赶忙下床去拿,看到时间不过是早上八点,悬在嗓子眼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还好,能赶中午的火车。

    这样一搞睡意全无,房间飘来一阵香味,肚子不争气的和这香味开始了对话。

    “……”

    季听凭着本能追寻着香味走了出去,这才发现这个屋子里还有一个人!还是个男人!

    那个人正在厨房忙活,香味就是从厨房散发出来的。

    男生穿着短袖和过膝短裤,脚上踩着人字拖,头发很短,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都是肌肉,应该是长期锻炼的结果。不过这背影还有点眼熟……

    男生听到开门声,转过头看了过去,和季听四目相对,男生长得很帅,是那种温婉的帅,眼睛和米岚长得很像,这么健硕的身材竟配了一张如此温柔的脸,看起来还有一丝违和,这人应该是米岚的弟弟吧。

    男生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展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冬日的暖阳,看得人心里暖暖的:“你是季听姐姐吗?”。

    好的,他一定是米岚的弟弟,竟然还知道她的名字,一定是米岚跟他说过。

    季听冲着她笑着点了点头:“是的,你是米岚的弟弟?”。

    男生转过头继续做饭:“对,我叫林衣。”。

    林衣……林衣!季听突然想到,那天骑单车去山上看太阳,走在他们前面的那帮学生里,就有一个叫林衣的!

    “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吧,我记得前天你骑着单车在我们后面。”。

    漂亮,这记忆力!怪不得米岚总是说她弟弟很优秀,那这样看,是太过于优秀了!

    季听:“对,你观察力和记忆力很好。”。

    林衣哈哈笑了两声:“季听姐姐挑个地方坐一坐吧,我早餐快做好了,吃了早餐再走吧。”。

    季听四处看了看,这个房子并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破,应该是他们姐弟的功劳,将小小的房子打造的十分温馨。

    “你姐姐跟你说过我吗?”季听坐在餐桌前,问道。

    林衣手里不停的忙碌:“对,她说你是她接待过最好的人。”。

    季听有点惭愧:“也没她说的那么好。”。

    林衣笑了笑:“你能来这已经很好了。”。

    “是你姐带我来的,对了!我们昨晚不是在楼顶吗?”

    “是啊,我把你扛下来的,要是任由你们在楼顶睡一晚,估计人已经去医院了,哈哈哈。”

    季听真的很是感谢,昨晚其实也不是酒精上头,而是困意席卷全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而季听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但凡睡着,雷都劈不醒。

    林衣想起了昨晚的事,噗嗤一笑。

    “哈哈哈,姐姐你睡得太死了,我姐实在是没办法把你弄回家,所以才喊我去的。”林衣笑着说。

    尴尬……有地洞吗???能劈一道雷下来原地轰死我吗???!

    季听尴尬一笑:“这是我致命的缺点,昨晚谢谢你们了。”,要命了………

    “不用谢!”林衣对着季听笑了笑,季听才发现他笑起来和米岚一样,都很暖人心窝,让人看着心情都不自觉的好许多。

    林衣做饭很快,说话的功夫就将二人的早餐做好了:“我姐估计还要点时间,我们先吃吧。她今天正好休息,不然也不会拉着你喝酒了。”。

    季听点了点头:“很香,你厨艺真不错。”。

    “那还是要谢谢我姐,我姐工作忙,家务事就全在我身上了。”

    “居家好男人,以后很抢手的。”

    林衣笑着说道:“哈哈哈,但愿吧。”。

    吃完饭后,米岚依旧没醒,但季听必须离开了,她还要去宾馆收拾行李:“我得先走了,就不和你姐姐告别了,你替我和她说一声。”。

    “姐姐等我一下,我送你出去吧,这巷子太深了,走错路就要绕好久。”林衣说完就回房间拿了件外套穿在身上,脚上的人字拖也换成了一双帆布鞋,看起来是有点路要走。

    “好了,我们走吧。”

    “谢谢!”

    林衣的言行举止都让人很舒服,和米岚口中的优秀完全一致,甚至觉得米岚还是谦虚了。季听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礼貌的小孩,或许也不是小孩了,毕竟明年就十八岁了,是一个展翅高飞的好年纪。

    告别了阳朔,季听就按照自己制定的旅游计划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下去。

    旅游途中,看到好看的风景,季听会分享给小姐妹们,而她们也会将日常的琐事讲给她听。季听将米岚的照片打了个压缩包发给她,米岚连着发了好几天的朋友圈,头像也从一个卡通头像换成了季听给她拍的照片,那张是在古镇拍的,是季听无意间抓拍的那张。

    由于在外时间过长,穆慧慧总是会打来电话催着她回去,因此季听本着“听不到,看不见,就无事”的原则将手机打开飞行模式,等实在没事干了再关闭飞行模式,届时季听彷如皇帝,各种信息源源不断,季听就会开启自己的“批奏折”模式,一条一条的回复。

    付故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自从分开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估计是太忙了吧,又或者是不想联系了。这两个理由是季听在心里编纂的,比起第一个,还是更愿意接受第二个,毫无预兆的偶遇就毫无预兆的分道扬镳吧。

    日子过的很快,也很平凡,在这匆匆的两个月里,算得上收获颇丰。

    正躺在沙发上发呆的季听收到一通视频通话,是“五人群”打来的,季听点了接听,一进去就看到了许衿,接着剩下的三个人陆陆续续的进来了,迟迟未见许意的身影。

    “啊!你竟然还躺在沙发上!”最先说话的是许衿,看她的背景应该是在猫咖,听她说生意很不错,每天累个半死,成功无预兆的减了十二斤。

    季听装模作样的伸了个懒腰:“是啊,要不是你打电话来,我还在睡着呢。”。

    许霖一脸羡慕的表情:“啊,研究生好难啊,我头都快学炸了。”。

    陈宁正在写东西:“你还炸了,你看看我!”说完就举起自己写的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翻给众人看:“我要是今年再拿不到录取通知书,我妈就不要我出国留学了。”,陈宁是学服装设计的,一直想出国深造,她的眼光也确实很独特,姐妹几人的穿搭都是由陈宁定下来的,将每个人的美都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定要出国吗?你舍得貌美如仙的我吗?”许霖撒娇道。

    陈宁在百忙之中给她翻了个白眼:“看到了吗?这个白眼赏给你。”。

    季听:“哈哈哈哈哈”

    许意这时刚好加入视频通话:“哇?陈宁这个大白眼绝了。”。

    陈宁:“绝了是吧?那再赏你个。”边说边翻白眼:“怎么现在才来?”。

    许意:“刚刚太吵了,我没听到。你们打视频有啥事吗?我待会还要去参加比赛呢。”。

    许霖:“哦对对对,都忘了你要比赛了,加油啊!”。

    其余三人也赶忙加入敷衍的行列:“加油加油!”。

    “……”许意一脸嫌弃的看着四位姐姐:“真是谢谢你们了,我昨天才说的事,你们今天就忘了???!”。

    季听笑了笑:“嗐,贵人多忘事嘛!”。

    许意:“那几个忘了我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忙,你呢??季听你也给我忘??!”。

    “对不起!”季听笑着说:“行了,小人不计大人过,下次请你吃火锅。”。

    许意捞到了便宜:“嘿嘿,我要十盘肉。”。

    季听:“吃吃吃,撑不死你。”。

    许衿笑着说:“小听听,你下一站去哪啊?”。

    季听回道:“不知道啊,但我想等国庆之后再去,国庆出来玩的人太多了,我避开高峰期。”。

    许霖急了:“别呀,我就等着国庆呢,你快说要去哪,我们一起去那边玩几天。”。

    季听有点惊讶:“你在说什么?”。

    许霖笑了笑:“我说我们要来找你!”。

    我们要来找你!

    季听一下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真的吗??!!”太好了!

    其余三人除了许意都点了点头。

    许意一脸疑惑:“怎么没人跟我说啊?”。

    许衿:“现在通知你了。”。

    许意语塞,委屈巴巴的说:“好哇,你们就知道欺负弟弟,等着!我去把之前的安排取消掉!”,说完就挂断了视频。

    四人笑作一团。

    陈宁学着许意的语气,说道:“等着!我去把之前的安排取消掉!”。

    哈哈哈哈哈哈

    许衿问:“所以季听你是打算去哪啊?”。

    季听回道:“我本来打算去爬泰山的,竟然你们要来,那我就找个舒适点的地方,我找好发到群里。”。

    许霖紧闭的一口气呼了出来:“吓死我了,差点不想来找你了。”。

    季听哈哈大笑:“生命在于运动。”。

    许霖回:“那也要我有生命才能去运动啊,你要我爬个泰山就是要我的命,直接给你好不啦!”。

    季听笑了:“我不要不要。”。

    就在几人聊天的时候,陈宁的画面里突然走进来一位女生,女生似乎没意识到陈宁在打视频,一下就从后面抱住了陈宁,头埋在陈宁的脖颈处:“好累啊今天。”。

    陈宁拍了拍女生的头,温柔的问道:“顺利吗?”

    女生点了点头:“可以,估计稳了。”。

    陈宁笑着说:“那就好,你先去睡一会儿,我忙完这点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女生将头从陈宁的脖颈处抬开,双眼刚好和视频里的三双眼睛对上:“呀,你在视频啊!”。

    三人将自己震惊的目光收了收,七嘴八舌的对着她打招呼。

    女生没有一丝怯场,笑着对三人说道:“大家好,我是陈宁的室友,我叫李颜序。”。

    陈宁有一丝尴尬,对着三人说道:“我先下了,你们慢慢聊。”,说完就挂了视频。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刚刚发生了什么……她们应该不止是室友关系吧……

    许衿:“我觉得有猫腻。”。

    许霖疯狂点头:“嗯嗯嗯!!”。

    季听从刚才的震惊里面回过神:“得空问问她呗。”。

    “天呐?问她啊?”许霖摇了摇头:“她不说没人撬得开她的嘴,我看还是等她跟我们说吧。”。

    许衿和季听表示很赞同——陈宁的嘴,上锁的门。

    聊完视频,之前热闹非凡的房子又格外安静,季听默默的打开自己的笔记,从后面的行程里挑了挑,最终将目标定在了苏州,将自己整理的攻略发到五人群后,很快得到众人的肯定,于是后勤就交给了季听,在确定好到苏州的日期后,季听预订了一家轻奢酒店。

    这些事对于季听而言已经无比娴熟了,若是自己还有时间,估摸可以做个导游,绝对能出名。

    其实姐妹旅游已经在季听心里想过很多次了,猝不及防的集体旅游让季听开心了许久,整整一天都在找攻略,争取把那几天过成最完美的日子,将这几日刻在她们记忆深处,季听也不希望自己走了以后,什么都没给她们留下。

    整理完攻略,天已经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季听就坐在窗户前发呆,双眼痴痴的望着窗外,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等她把魂收回来的时候,季听的脑袋是空的。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季听拿起来一看,心咯噔了一下,是久久未见过的名字——付故!

    季听盯着手机,迟迟未点下接听,直到铃声消失。

    紧接着,手机又响了起来,毋庸置疑,还是付故打来的。

    季听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接听:喂。

    付故不禁挺直了身板,仿佛电话里头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一样:“喂,我是付故。”,随后又轻声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吗?”。

    季听浅笑了一下:“当然,这病又不坏脑子。”。

    付故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这两个月一直在忙,又怕打扰到你,一直没和你联系。不过我已经忙完了,你现在在哪?我明天就来找你。”。

    这对季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但这两个月她想明白了,她不应该再结交新朋友了,她真的没时间了,她不想在最后还要多一个牵挂。在付故走后,季听常常会盯着他的照片发呆,在她未察觉的情况下,已经默默将付故挪在心上,等到发现对他产生了异样感情时候,她已经无法拿他当普通朋友了,她怕这份情谊变得扭曲,最后让她在他眼里没有一丝尊严。

    她也憎恨这样的自己,所以只能逃避,只要那个人不在身边,一切的情感都可以压制。

    季听:“付故,不好意思了,我不想和别人一起旅行,我已经独来独往惯了,突然多一个人我会很不自在。”。

    付故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你这么大一个人,说话不算数?”。

    季听:“是的,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成人必须说话算话。”。

    付故:“季听,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出尔反尔,如果是因为我这两个月一直没联系你,又或者是因为我突然就走,那我向你道歉,但我跟你保证,我以后就算是天塌下来了我也不走了。”。

    季听:“我想你误会了,你也不用道歉,只是我真的喜欢一个人旅游,我觉得很自在。”。

    付故:“可我们是朋友,你自己说的,这句话也不算数了?”。

    季听:“这句话算数,但朋友也没有权利干涉我的生活。付故,你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大家别莫名其妙的缠在一起,好吗?”

    付故听到这句话,心隐隐作痛:“季听,你不要——”

    嘟——嘟嘟——

    季听挂断电话的瞬间他第二次感受到了绝望,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深不见底的深渊。这些枯燥又忙碌的日子里,去找季听是他唯一的目标,所以他拼命的工作,整整提前了两个月完成,满心欢喜的给季听打去电话,却发现自己早已在她心里上了死刑……

    这些话就像一桶冰冷的水毫无预兆的泼在付故身上。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付故面如死灰的回到包间里,今晚是他们集团额庆功宴。

    看到付故回来了,里面的同事都笑着看向他,但笑容从开心变成了僵硬——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同事们不敢轻举妄动,使劲冲一位四十来岁的男子使眼色,男子见状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小付啊,怎么了?”。

    付故:“陈董,我想我得走了。”。

    陈董松开了他的肩膀,脸色有点难看:“上次好不容易把你喊回来,你现在又要走?公司现在可是关键时刻。”。

    付故看向他,语气无比坚定:“我必须走了,我走之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的助理,公司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帮不上忙,我只负责软件开发,至于后期的运营都是由您和林总定的。”。

    “可是你这样太不负责了——”

    “陈董,当初您找我过来的时候,只说了我负责软件开发,现在软件我已经做出来了,并且已经检验合格,我觉得您不应该说我不负责。”付故打断陈董的话,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他,这个眼神有罕见的乞求:“求您了,我真的要走了。”。

    陈董无奈的叹了叹气:“也罢,毕竟重金难求天才,你当初也算是我求来的,这次算我过分了。”说罢拍了拍他的肩膀:“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吗?”。

    付故低下头,思考片刻后,给了答案:“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必须去找她。”。

    陈董笑了笑:“那人是个女孩吧,我一猜就知道,当初你突然跟我要假期,我就怀疑有鬼,现在看不是有鬼,是有女人,哈哈哈哈。”。

    付故低着头,众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坐在他旁边的同事赶忙活跃气氛:“怪不得大神一个月就把初版做出来了,原来是有人要去见啊。”,此话一出,其他十余名同事也笑出了声。

    一名同事说道:“就是苦了我们,天天陪着大神熬夜,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头发又给我糟践没了,再掉下去都找不到女朋友了。”。

    另外一名同事笑着回:“没事,你找不到女朋友是因为丑,而你丑和发型没关系,掉光都没影响。”

    又是一场大笑。

    付故却笑不出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付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场庆功宴,厚重的大门将自己与同事们隔绝后,付故无力的坐在大厅的休息区,外面下雨了,透过雨滴看外面的霓虹灯光,朦胧的有些茫然。

    懊悔,懊悔那次轻易的离去,也懊悔没有为自己留后路。

    这两个月的连轴转,已经让付故筋疲力尽。人总是有目标的,付故以为这个目标可以是任何东西,但绝不会是个人。但如今老天好像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季听成为了他的目标。

    如今,目标在何处?终点亦在何处?付故终于明白迷茫无力的感觉,太疼了,就像自己的灵魂被抽离,这种无力感说不清道不明,没有任何发泄的出口,也没有任何解药。

    要找到她!这是付故唯一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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