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又见面了

    马踏湿泥,溅起了一点点褐色污迹。

    红脸长须的汉子领着一队精壮的人马,汹涌而来。

    缰绳勒住,健马扬蹄,高高立起,马上的红脸汉子还是坐得稳稳当当的。

    红脸汉子沉声厉喝道:“全部人,都给我滚出来!”

    农作歇息的汉子都连忙带上自己的农具,抛下铜板,走了个干净。

    ——他们都是安份人,惹不起。

    猎人金提着他的大刀走出来:“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关东的‘铁爪飞鹰’。”

    铁爪飞鹰哈哈一笑:“原来是你,猎人金。”

    猎人金道:“昔日一别,不知你武功可有长进?”

    猎人金说这话倒是存心的,上次铁爪飞鹰败在了他手上,一别之后,他们已经三年没见了。

    铁爪飞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这般掉以轻心,今日必输无疑。”

    猎人金冷眼看他,横刀向前。

    铁爪飞鹰将铁爪戴上,纵身跃起。

    铁器铿锵,火花四溅。

    小姑娘像是没看见一样,将铜板放到了缩在柜台后面的店家手上,慢慢走到门口,慢慢撑开红伞,慢慢地转过店面转角处。

    猎人金和铁爪飞鹰就在她三尺处打斗,只要一个转身,一后退,小姑娘马上就会被殃及。

    懒懒地靠在墙角喝酒的汉子也忍不住坐直了,直盯着窗外的姜姜。

    铁爪飞鹰凌空一爪,被猎人金格挡开去,他往后飞掠,脚跟在树上一蹬,更加迅猛地往猎人金扑来。

    这一爪子,当真是如鹰隼一般凌厉,快、准、狠。

    猎人金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条蛇。

    一条被鹰隼盯上了的游蛇。

    他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年的时间,铁爪飞鹰居然会精进至此。

    他已经可以预料到,若是他飞身而起,那就是自投罗网;如果他往左往右退去,那鹰爪只需偏移分毫,就可以把他擒住。无论自己往哪一个方向躲避,那鹰爪都能够准确无误地把他牢牢抓住,他简直连动都不能动弹了。

    身后忽然出现别的气息,猎人金就像是猎犬一样,嗅到了一线生机。

    他伸手往后一捞,打算用这个小姑娘来给他挡一下灾。

    ——小姑娘太傲了,吃一点亏才能有所长进。

    猎人金理虽然不直,气倒是很壮。

    这样的人,岂非也常见?

    只可惜事情并不如他所预料的那般。

    他居然抓了个空!

    他出手虽然不及铁爪飞鹰凌厉迅疾,可这么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挡住他这一抓!

    眼还没得及眨,小姑娘就倏忽不见了,地上只留了一把在打着转的红伞。

    ——小姑娘到底去哪里了?

    ——难不成铁爪飞鹰本来的目标,就是这个小姑娘?

    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四周察看。

    猎人金只觉肩膀一痛,一麻,又是一痛。

    他的肩膀就软软地垂了下来。

    猎人金发出一声痛叫,脸色瞬间就苍白了。

    原本懒懒靠在墙角的汉子,精神却忽然之间振奋起来,他欢呼一声,往窗户一窜就飞了出去。

    ——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一条懒虫一样的汉子,瞬间变成精神奕奕的游龙?

    姜姜原本是想要施展轻功避开的,可她确实不太熟练,还没等施展开来,就被揽进了一个有着淡淡郁金香的怀抱里。

    香味很清雅,淡然却悠长。

    只一刹那,姜姜就从屋檐下的转角到了春雨霖霖的小径边上。

    等她脚下站稳之后,缠在腰上的手就离开了。

    姜姜抬眼去看他。

    白衣,微微能看出青茬的下巴,微弯唇角,高挺鼻梁,温柔眉眼。

    小姑娘眼里涌出欢喜,主动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花花!”

    不过一眨眼,小姑娘眼底的欢喜就退去了,人也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不是花花。”

    白衣男子语气温和,并不生气,反而微微笑道:“我何时说过,我是花花?”

    姜姜上下打量他,犹豫道:“你是……楚留香?”

    楚留香笑道:“我是楚留香。”

    姜姜疑惑道:“那刚才江边……”

    楚留香温柔解释道:“易容。”

    他对女孩子一向都不忍心,一向都很温柔,也一向都很心软。越是漂亮的、可爱的女孩子,他越是这样难以控制自己,哪怕这个女孩子把他认成了别的男人。

    姜姜恍然点头。

    “可是,你不是把那采花贼送去官府了吗?”

    “哈哈哈,小姑娘,这老臭虫的轻功,一日千里不在话下。一顿饭的时间,不说跑个来回,就算他再去城西买个烤鸭再回来,也是绰绰有余的。”

    说话的人是懒懒靠在墙角的大汉。

    敢调侃楚留香的人,当然是“花蝴蝶”胡铁花。

    所以,懒懒靠在墙角的大汉,自然就是胡铁花了。

    让一条懒虫变成龙,只需要碰上楚留香就可以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无奈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又不是江陵的船,哪能一日千里往返来。

    胡铁花道:“我哪有说什么,我只不过说了句老实话而已。”

    小姑娘把目光放在了胡铁花身上。

    胡铁花笑道:“怎么?你是不是忽然发现,我比这老臭虫还要英俊潇洒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想不到啊,居然还有小姑娘在楚留香面前,看的却是我老胡。”

    楚留香见怪不怪地付之一笑。

    其实胡铁花心里和他面上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他心里慌急了——他害怕小姑娘喜欢上他。

    胡大侠一向如此,倒是不必见怪。

    胡大侠更奇怪的一面也有,他喜欢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喜欢他的他都不喜欢。

    如果有哪一位女豪杰看上了胡大侠,你只需要不搭理他,给他甩冷脸,他就会巴着你不放。

    姜姜一直看着他,为的就是这么一个原因。

    ——她实在很想知道,这么样一个奇怪性格的人,会长什么样子。

    ——都怪系统不给重要NPC资料加立绘。

    胡铁花长得其实并不五大三粗,他只是很精壮,五官也很深邃,只是被乱糟糟的头发和胡须遮盖了,一身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整个人就显得很粗犷。

    如果胡铁花刮去胡须,把自己丢尽水里好好搓洗一番,换一身像模像样的衣服,说不定还能和香帅比比美。

    姜姜收回目光,落到楚留香身上。

    她的目光闪了闪,实在很难压制住自己不去想花满楼。

    这脸,这通身的气质,实在是太像了。

    哪里都像,就差个复制粘贴。

    可她又无比确定,他们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两个人,她总是朦朦胧胧觉得他们有什么是相通的。

    真是奇怪的感觉。

    姜姜忍不住问道:“你现在这张脸就是你原本的脸吗?”

    楚留香道:“这确实是我的脸,童叟无欺。”

    姜姜便不再问了。

    铁爪飞鹰已率领队伍奔驰而去,猎人金也不见了踪影。

    ——可能是铁爪飞鹰将猎人金带走了。

    地上只留下踏马走过的泥泞。

    姜姜有点不明白,他们打这一场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很多事情,初初看来,都是没有理由的,因为我们只看见了象腿,又怎么知道大象长什么模样?

    姜姜捡起了自己的红伞。

    红伞伞面素净,只在边角描了一根黑白的细竹,伞柄漆黑,净重得有十五公斤往上。

    这绝不仅仅只是一把伞而已。

    绝没有人会拿这么重的一把伞,只为了挡住这绵绵的春雨。

    小姑娘将伞撑在头上,长袖滑落,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腕。手腕握住伞柄的时候,微微用力后凹凸起的骨节显得格外好看。

    楚留香盯着小姑娘的手腕,仿佛看得入了迷。

    胡铁花撞了他一肩膀:“老臭虫,你怎么这样盯着别人小姑娘?”

    楚留香朝他一笑,走向小姑娘:“不如,由我替你撑伞?”

    姜姜爽快地把红伞递给他:“好呀。”

    楚留香倒是一怔。

    入手的伞沉甸甸更胜方才,如他所料。

    这把伞是他方才所见的那把伞,又绝不是他方才所见的那一把。

    ——这小姑娘,确实不一般。

    小姑娘驾轻就熟地揭穿了楚留香的想法:“你是不是开始怀疑我?”

    他们并肩走着,胡铁花嫌弃他们散步一样的步调,已经几步窜到了前面等着。

    当然,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坐下来喝会儿酒。

    楚留香笑意不变,他通常都不会大惊小怪,让人看出他真正的想法来。

    “哦?”

    姜姜也笑:“一个迷香用得连楚香帅都猝不及防的小姑娘,恰好出现在楚香帅追踪采花贼的路线上;一个看起来像是深闺大小姐的小姑娘,居然敢从两个高手打斗的身后路过;一个明明应该是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居然连手上的伞都不同寻常……”

    姜姜顿了顿,看了一眼楚留香,才继续道:“奇怪的事情发生在现在的节骨眼上,若是楚留香完全不起疑心,盲目轻信,那就不是楚留香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那姑娘是吗?”

    姜姜伸手接了一丝雨,春雨微凉。

    “我不是。”

    楚留香将伞微微倾斜。

    “但是……”小姑娘笑道,“你可以不信。”

    楚留香笑道:“姑娘坦诚相待,在下若是不信,岂不浪费了姑娘的一番心意?”

    姜姜叹了一口气:“都说楚留香不仅英俊潇洒,懂得怎么讨女孩子喜欢,也贼得很。今日一见,才信传言。”

    楚留香又忍不住想要摸鼻子了,这小姑娘看起来实诚得要命,但是又矛盾得要命,让人不敢轻信,又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不信。

    ——这小姑娘莫不是特意安排来克他的。

    可没有把握确定的事情,楚留香向来都不会挂在嘴边的。

    手上的伞,忽然被轻轻地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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