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火烧大楼

    北风不减声。

    火烛哔剥响。

    雷星宇抓着窗台,指甲苍白。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他看向弯弓错,像是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一样,“你明明告诉我,我娘已经死了,我还有一个小姨和一个妹妹,还有我爹!”

    可惜这根稻草已经不是稻草了,也是一只需要稻草来救命的蚂蚁了。

    他也在汪洋里浮沉。

    雷星宇挥手斩落白纱:“不可能!轻素怎么可能会是我娘!她怎么可能会是江南那个人!那个人明明最爱江南的景致,天天都在咳嗽,体弱又温柔!不可能!不可能!”

    白徵筠道:“想来莫场主之所以把‘欢场’建成这般模样,也是因为轻素姑娘,不,应该喊你苏夫人才是。想来也是因为苏夫人爱极了江南的景致,莫场主才会不惜代价,做出这样的一个庭院出来。”

    莫闻风只是红着眼,一直看着苏颜绝。

    雷星宇却是纵身一跃,落到了一楼,抓住弯弓错的衣襟,红着眼质问道:“你不是说,你是我爹最好的朋友吗?你不是说,霹雳堂那位之所以对我不冷不热,只是因为我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吗?不是你说,我娘亲死了,但是我还有我爹,还有小姨和妹妹吗?”

    弯弓错好像一瞬之间就苍老了十岁,他一双眼艰难地转到了雷星宇身上:“对不住,我以为你妹妹死了,所以那句话是骗你的。”

    雷星宇松开手,一步步后退:“你信了?你相信那个女人就是我娘亲?”

    “星宇。”

    温柔又情切的声音响起。

    雷星宇僵硬地抬起头来,看向三楼的轻素。

    那双孤高的眼睛,刹那就变得温柔似水了。

    似江南三月的春水。

    “娘?”

    那双眼睛往两边舒展开:“是我。”

    弯弓错也僵硬抬头:“阿颜?”

    苏颜绝轻声应道:“也是我。”

    她现在的声音,和作为轻素时候的声音,已经完全不同了。

    只听这声音,无论是谁,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再温柔不过的女子。

    苏颜绝就用这样温柔的声音问姜姜:“我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还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干净?”

    叮——

    公告响了。

    “恭喜竹姜姜玩家,成功完成‘沙城明月:二十年疑案’的终极任务。”

    蓝衣少年和黑衣剑客都看向她。

    个人面板语音提示道:“奖励在游戏终止后送达,请确认是否马上退出游戏?”

    姜姜选择“否”。

    估计在场的玩家都会选择否,这一场解密过于刺激,他们并不想那么快结束。

    姜姜正色道:“只要是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的,犯罪就是犯罪,不要胡乱抱着自己绝对不会被拆穿、被抓到的侥幸。”

    苏颜绝只是不在意地轻笑了一声,显然并不以为意。

    姜姜也不在意她到底在不在意,话是说给想听的人听的,而不是说给不想听的人听的。

    姜姜开口道:“第一,柳大侠和莫场主说的根本就是同一件事情,为什么前面都对得上,唯独最后的结果天南地北呢?除非莫场主天赋异禀,生来就适合做戏子,不然那种真情实感的流露,就过于天然了。莫场主确确实实派人去探寻过真相,而被他派出去的人都是完整出去,囫囵回来的。毕竟,莫场主派出去的人,不都是楼主你的人?”

    苏颜绝眼睛落到姜姜身上:“那晚,你在破庙里?”

    姜姜笑道:“大幸,楼主的人出去以后,我们才出的地道。”

    白徵筠建议道:“这样说话,实在费劲,我们不如都到一楼去?”

    白芝韵没有异议,一手提着绑着苏颜绝的绳子,一手拉着装饰布置的绸缎,借力飞身而下,落到了一楼。

    傅红雪虽然走路不利索,轻功倒是好得很,落地无声,默默地落在姜姜后头,苍白的手扶在漆黑的刀上,随时可出鞘。

    苏颜绝侧过脸,不去看雷星宇和弯弓错,而是看向姜姜:“还有吗?”

    姜姜道:“楼主真的想我一一细数过去吗?”

    苏颜绝喃喃道:“我明白了。”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明白了什么。

    她忽然一笑。

    她这一笑,姜姜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一大股酒精的味道在蔓延。

    有人“嗒嗒”地抬脚:“这是什么?”

    “不好!快走开!”姜姜大声喊道。

    白徵筠身形一动,把人从门边拉开。

    轰一声,火舌从外面伸了进来。

    不过瞬间,浓烟滚滚而起。

    白徵筠沉声道:“不要慌!一楼已经烧起来了,我们上二楼看看,以诸位的轻功,从二楼跳下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莫闻风推着轮椅咕噜而来:“别费劲了,二楼和三楼的外窗外墙都装了精钢,一旦机关打开,就是铜墙铁壁。”

    蓝衣少年吼道:“那你还不赶紧撤了机关!你想要一起死吗?”

    莫闻风苍白着唇道:“机关已经毁坏了。”

    苏颜绝仰头大笑起来。

    蓝衣少年气愤道:“是你这个疯女人?!!!”

    外面风雪再大,也扑不灭这滔天大火。

    白徵筠果断道:“走,上三楼,从屋顶突围。”

    幸得这栋楼并没有变态到武装至屋顶。

    他们尚有一线生机。

    只是浓烟滚滚,他们再吸下去,不等被烧死,就要先呛死了。

    白徵筠对白芝韵打了个眼色:“我先下去,然后找几个救生垫铺开,你们跳下来的时候注意卸力,问题应该不大。”

    在一阵喧哗和惊呼之中,白徵筠姿态优雅地落了地。

    只是他一落地,就有蓝衣人围住他,缠斗起来。

    幸好官府那边也及时到了,白徵筠纵身而起,借着兵器挥舞起来的劲,将自己送到了缠斗的圈子外。

    他随便找了一户人家,假意拖出几个救生垫,在下面铺展开来。

    三层高的楼固然看起来可怕,但是生命危机关头,很多人都赌了一把,跃下去。

    幸运的是,在场的大都是江湖中人,只有三五个不会武功的,都被轻功极好的人带着跳了下去。

    等他们都跳下去之后,官府那边也把蓝衣人给制止了。

    江湖的人面对着官府的人,总是有些不自在的。

    但是经过这么一晚上的惊心动魄,他们也没心思顾及这几分不自在了。

    他们刚刚逃出生天,场面纵然算不上混乱,也不会有序到哪里去。

    所以谁也没料到,苏颜绝会突然发难。

    她将鞋底一踢,有暗器从里面发出,直冲姜姜面门。

    暗器一发,如果姜姜展开轻功技能,那定然是能够逃开的。

    可她身后还有傅红雪,还有很多其他人。

    她不能躲。

    但她也没有足够的内力,将暗器击退。

    就是这么一犹疑,暗器已经近在眼前了。

    噗——

    暗器入肉。

    不是姜姜,是雷星宇。

    在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关注姜姜的雷星宇替她挡了暗器。

    “星宇!”苏颜绝目眦欲裂。

    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扑了过去,将苏颜绝抱住,扑倒在地,翻滚着往火场的方向去。

    是柳清风。

    谁也没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

    ——一个连腿都迈不开的人,如何能够出现在火场?

    谁也不知道。

    姜姜错愕地接住雷星宇。

    “姜姜……姑娘,我……”

    “你先不要说话,小心毒气攻心。”

    “不行,我……我怕……来……不及……”

    “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暗器淬了毒,毒性很强,雷星宇嘴唇开始发黑了。

    “阿颜!”

    “轻素!”

    莫闻风和弯弓错肝胆俱裂地大喊一声,扑进了火场。

    凄厉的叫声从火海里传来:“求你,把解药丢出去!把解药丢出去!!丢出去!!!啊——”

    一个瓷瓶滴溜溜地打着转,却止步在火场不远处。

    姜姜放下雷星宇,一个箭步就蹿了过去。

    她绝不允许有人因她而丧命。

    ——游戏也不行。

    火舌早已追上了三层,哪怕附近的人和官府都在全力扑救,一楼也已经烧得彻底,有些门扇倒落、从二楼掉落,将火场扩大了范围。

    浓烟滚滚,姜姜的视线受到了很大的阻碍。

    她只能在地面胡乱地摸索着。

    地面很烫,她的手已经起了一串水泡。

    姜姜眼里含着泪。

    视线越发模糊。

    她被呛得猛咳,一咳,呛进气管的烟就更多了。

    姜姜开始着急了。

    要是在人物死亡的时候还没找到解药瓶子,那雷星宇就只有毒发身亡了。

    她再顾不得别的什么,直接把自己的手当成了扫把,用力挥舞着。

    “哐”,手指撞到了什么。

    姜姜循着声音找去,果然找到了解药瓶子。

    傅红雪看见姜姜闯进火场的时候,脑袋就嗡了一下。

    不等他自己有任何的想法,他就已经跟着进了火场。

    姜姜摸到解药的时候,傅红雪也抓住了姜姜的手。

    傅红雪沉声道:“走!”

    他看不见的是,火场二楼外围的木制栏杆就要掉下来了,而且一楼的木头已经充分燃烧,已支撑不起这栋楼。

    它即将连着那些精钢铁板一起坍塌。

    事情发生不过瞬息。

    姜姜却福至心灵地催动了“花仙子”技能。

    傅红雪的动作顿住了。

    他发现自己像一块石头一样僵硬着。

    姜姜把两瓶解药都放进了傅红雪的衣襟,把他用力往后一推,离开了坍塌范围,但还是会有殃及的危险。

    大楼一晃。

    “姜姜!”

    也不知是谁在喊她。

    姜姜只来得及把傅红雪再用尽全力一推。

    白徵筠拉住了傅红雪。

    姜姜语音召唤面板:“退出游戏。”

    大楼轰然坍塌。

    少女红色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雷星宇被喂下解药,他吐出了毒血,却陷入了昏迷,眼角有泪滑落下来。

    “姜……姜……”

    黑衣的少年握着自己漆黑的刀,苍白的手比脸还要透明。

    手上绕着几圈红绳。

    红得像火,也像那生命。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石雕,狂风也撼不动。

    他眉目如远山。

    目光也放得很远。

    大雪迟来,染了他一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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