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他们距离呼吸声越来越近,连煎锅也点头说听见声音。不知从哪一步开始,他们脚下 的地板发出“隆隆”声响,这是迷宫要开始活动的前兆。

    噪音盖住呼吸声,但可以确定的是声音方向和地图走向一致,只要跟着地图走就会在岔路口和呼吸声的主人相见。托马斯更加不敢大意,再次找出老金和本杰明两人给出的地图仔细比对确认应该走进哪个岔口。

    “艾维斯!”墙壁吱嘎移动,走在队伍末尾的艾维斯不知道想着什么出神,纽特一把捞过他,免于和高大墙体相撞。

    艾维斯拍拍胸口惊魂未定:“谢了兄弟。”

    但接下来的路却不允许他们再多交流些什么,齿轮吱嘎,墙体交错移动,前方的路一会被高墙遮挡,一会又打开数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口子,时间不过数秒又再次合上,根本不给他们继续犹豫的机会。

    而老金的地图也在这里变得杂乱,铅笔在地图上反复描画又被擦去,路线最后通向留有铅笔混杂痕迹的空白。可见老金都只是凭运气才原路返回逃了出去,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本杰明的地图倒是直截了当继续向下延伸,而且对于现在已经深陷迷宫的他们来说,相信这份目前还没有出过错的地图比靠自己的直觉挑一条路要保险的多。

    所有人围着地图再默背几遍,趁地图上的路线所指路口打开一窝蜂冲了进去。接下来跟着地图一路非常行顺利,没受到任何阻碍。每块砖石,每面高墙都恰到好处地在他们到达前让出一道供他们通过的口子,在他们通过几秒后又移动交错,将他们踩过的足迹打乱成无序的混乱痕迹。

    但在他们身后,就像童话故事里汉森和格雷的面包痕迹被鸟儿吃掉,此时他们留下的脚印被移动迷宫吞噬,找不到来路。

    隆隆作响的机关,不断打乱的通道,因为奔跑而有些粗的呼吸声,一切发生地迅速又嘈杂,不给多萝西太多的思考时间。

    事情太过顺利,她并不觉得是他们幸运拿到了破解版游戏,反倒觉得有人人为地扫去障碍,引着他们掉进女巫的陷阱,然后将他们吞吃得渣都不剩。

    “别担心,前面就是终点了。总也得相信一下我们这次是超级好运,是吧?”维克看多萝西脸色沉沉,知道她又开始疑神疑鬼,开解多萝西别把倒霉和应对意外当成习惯,偶尔也要相信一下好运带来的一路顺风。

    下一秒他们真的顺了风——脚下的地砖突然消失,冲在最前面的托马斯和维克没有防备一脚踏空直直掉落,豪尔赫急停脚步拦住身后的其他孩子。多萝西见维克下坠惊呼出声,下意识冲出两步试图拉住维克手臂,却只抓了个空,反倒自己半个脚掌踏空险些跟着维克一起掉下去。

    纽特反应迅速,扯住多萝西的手臂将她从危险边缘拉回,又揽着她退开洞口几步。剩下几人堪堪稳住身形,具是惊魂未定。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托马斯和维克刚刚伴随着惊叫声“碰通”落地,高处的幸存者就听见身后隐隐传来狂客的嘶吼。迷宫在他们挣扎慌乱间停止移动,最后呈现的路径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倒是给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狂客行了方便。

    后有追兵前有虎的窘境让众人进退两难,多萝西不接思索转身掏出手 枪自卫,脑中却没停止思考。

    她的直觉没错,一路的顺利都是为了最终将他们捕获做铺垫。但要是对方只是单纯防御,讨厌被人打扰,那大可将他们封死在一楼,没必要又是迷宫又是追兵地将他们引到这里。

    这说明大厦主人要他们有用,得抓活的。

    但他们不知道大厦主人到底豢养了多少狂客,单就一楼的数量来说,他们应付起来就非常吃力,何况在狭小的迷宫通道里也并不适合作战。这么一来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他们身后的陷阱,向下跳不一定是死路一条,也可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其他人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脚下的无底洞。洞口幽深,手电筒的光并不能触底,只徒劳地照出洞口飞舞的粉尘。无底洞在本就光线昏暗的的迷宫里是更加令人心里没底的存在,像一只张开巨口等他们自投罗网的怪物。

    恰在此时,洞底传来托马斯和维克的喊声:“安全!我们没事!”听到洞底的朋友报平安,多萝西才得以舒出一口气。

    但也仅仅是松一口气,她的心脏依旧吊在半空,心跳如鼓。黑暗和高空,以及接下来可能要直面大厦主人的危机,每一样都说明他们要逃出生天的艰险。

    艾维斯左手比大拇指,无声地指指洞口,示意他先下去探路。临走前他拍拍多萝西肩膀,凑近轻语:“别担心,我们一定能出去。”

    艾维斯义无反顾地纵身跃下,身影很快没入黑暗,洞底“碰通”一声,是重物砸在软弹垫子上的声音。维克和托马斯掉下去时一切发生的太快,但现在多萝西非常确定,下面是安全的。或者说,至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布伦达和煎锅没有犹豫,紧随艾维斯其后。豪尔赫用眼神催促多萝西和纽特先走,由他断后。

    狂客的嘶吼声逐渐逼近,纽特关闭手电筒,在黑暗里牵上多萝西紧张出汗的掌心。

    “别害怕。”纽特的嗓音冷静镇定:“我数三二一,我们就往下跳。”

    “三”

    “二”

    “一!”身体腾空,陌生的失重感让多萝西要压制不住到嘴边的尖叫。但尖叫马上又被理智压制,声音会将他们的位置暴露给狂客,而在下面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时候,吸引狂客跟着他们往下跳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在往下坠的瞬间,纽特就用力将多萝西按向自己的怀里,用双臂将多萝西完全包裹,他抱得那样紧,力道之大箍得多萝西生疼。

    纽特不知道下面又会是什么刀山火海,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保护多萝西安然无恙的周全方式。哪怕下落时在黑暗中遇到意外,他也能替多萝西抵挡所有伤害。

    失重感并没有持续太久,两人陷入一张巨大的柔软垫子。多萝西急忙起身查看纽特的情况:“你还好吗?不是,你疯啦?我把你压坏了怎么办?”

    “抱歉。”纽特缓了一会才揉着脑袋从巨大的冲击力里缓过神,下意识和多萝西道歉:“你还好吧?”

    “托您的福,我好的不能再好!”多萝西见纽特没事试着扶起他,给豪尔赫的降落腾出位置:“下次要是还有这种事先顾着你自己!我又不是保护不好我自己。”

    “看看我可怜的兄弟,他想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抱歉。”托马斯为纽特鸣不平,但还有良心过来搭把手,帮多萝西扶起纽特。

    几人刚刚给豪尔赫让开一个位置,他就稳稳降落在了垫子上,而在众人头顶,机关再次隆隆作响。

    洞口关闭了,也断绝了狂客通过这条路找到他们的可能。

    然而还没等众人喘口气找出路,就被强光先行攻击。隐没在黑暗里的灯尽数对准他们打开,突如其来的白色灯光痛击众人长久处于黑暗之中的眼睛,剧痛刺激得多萝西不得不闭上眼睛,分泌泪水缓解刺痛感。

    “What the hell!”豪尔赫痛骂出声。

    “这里可比实验部安全许多,你见过那里再骂地狱也不迟。”平板无波的女声伴随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在他们面前响起。

    多萝西用衣袖擦去泪水,睁开眼才发现他们的降落点由数张巨大床垫拼叠而成,而床垫边缘,钢铁矗立组成巨大牢笼。

    什么瓮中捉鳖。

    同他们说话的是一个东方女人,身形消瘦,肤色因为常年不见光而惨白。她个子不高,却很有气势,戴一副方框眼镜。玻璃镜片挡不住她如炬的眼神,锐利目光对准托马斯,似乎要将他切片,再放上显微镜仔细研究。女人的身后跟着两个同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一言不发紧盯着他们。

    “托马斯?”女人说话时下巴微抬,瘦削的下颔骨让多萝西觉得熟悉。

    托马斯茫然:“你知道我?”

    “在我离开实验部之前,我们还算熟悉。你和玛丽还是靠我搭上的线。”女人走近牢笼:“我走以后你和维加还合作愉快吗?”

    她隔着栏杆和摸不着头脑的托马斯面面相觑:“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地被丢进迷宫去了。”

    “艾维斯?你们被分到一起去了?”女人的目光又转向艾维斯,摸着下巴自顾自陷入沉思:“不应该啊······”

    “抱歉,不过这位女士,你是不是忘了自我介绍?还有,既然我们彼此相识,是不是可以放我们出去叙旧?”沦为阶下囚,豪尔赫放软语气,好商好量。

    在女人看向艾维斯的一瞬间,艾维斯不自然地攥紧手心,直到她的话被豪尔赫打断才微微放松下来。

    女人的注意力被豪尔赫转移:“我叫沈依南,你们可以叫我沈医生。要想出来当然可以,但是你们得先经过检查才行。”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直白目光,多萝西记忆里的灰尘终于被她自己费尽抹去:“依南阿姨!”

    “你是?”沈依南刚刚只是匆匆扫过一眼,现在才将注意力全放在多萝西身上。凛冬般锐利的目光冰消雪解,她露出自露面起第一个生动的表情,不加掩饰地惊喜:“安安?!老天!阿菁要是看到你长这么大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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