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到迟疑地点点头：“你一说又好像有点印象。”

    她尝了口鲜虾粥，味道鲜美，但刚出锅还很烫，她先放到一边 ，夹了一筷子菜吃。

    口袋里手机一震，她拿出来看了眼，想了想还是先回消息。

    她放下筷子，捧起手机打字。

    张辰宿指指炒膏蟹：“试试这个？”

    周到赶忙敲完字，把手机放到一边，夹了一个到碗里。

    蟹肉滑嫩，她一口蟹肉一勺粥，热气环绕在脸周围。

    一顿饭吃完，她心情指数一点点回升到满格，门外的晚霞也比来时可爱了几分。

    她一路讲今天的印度裔口音有多恐怖，讲着讲着她说：“我录了音，我给你听一下，不能只摧残我一个人。”

    她掏出手机，又看见条微信，转而道：“算了算了，我先回个消息。”

    她这消息就这么回了一路，张辰宿只好拉着她过马路。

    他在校门口登完记，一抬头就听见了从操场传来的歌声。

    “开始了吗？”他几步跟上她。

    周到和他并肩走：“没有，还没到时间呢，应该是在彩排。”

    校门内入眼可见三条分岔路口，直走几百米是蓉大地标式的图书馆，面前是一宽大的广场，往右拐是教学区，左拐是学生宿舍，穿过这个广场再往前走就是活动操场。

    前几天有工人修剪了沿路树的枝叶，此刻隔几步挂上一条红色横幅。

    一路走都能听见音响的声音，一声一声震人耳膜。

    周到仰头问张辰宿：“有节目单没有？”

    “有，我发你。”

    舞台上巨大字体发出亮光，操场一片光之海洋，学生列队人山人海。

    周到也没想到已经来了这么多人，她和张辰宿一路往后走，找韩述给他们留的座位。

    杜词南率先看见他们，站起身招手示意。

    “走。”张辰宿拉着她。

    位置比较靠后，他们微微俯下身掠过人群。

    张辰宿和韩述坐在中间，她和杜词南分别坐在两边。

    一坐下来，杜词南头靠近她这边问她：“去哪了，怎么现在才来？”

    音响声势浩大，周到几乎是靠吼的：“去吃了个饭。”

    她重新坐正身体，恍惚间听见张辰宿在和后面的人说话。

    她转过头以确认，后面是几个和她差不多同龄的男人。

    张辰宿微微侧身在她耳边道：“我几个大学同学，跟他们打个招呼？”

    周到立即笑着转向他们，伸出手挥了挥：“你们好。”

    他们很和善道：“你好。”

    “这就是那个......”有人询问。

    周到以为是在问她，看着发话的人：“哪个？”

    那男人留着寸头，右耳戴一银质耳钉，笑起来痞帅痞帅的。

    他挠挠头，把手里的荧光棒递给了周到：“这个，这个给你。”

    周到也没客气，伸手接过，道了个谢。

    韩述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从前排伸出手，把他另一只手里的荧光棒也抢走了。

    张辰宿指指，问：“这哪儿来的？”

    那男人说：“学校给学生发的。”

    “所以你为什么会有？”

    “刚两女生给的。”他挑个眉。

    韩述揶揄道：“姿色不减当年啊。”

    天一寸寸暗下去，周围的空位一一坐满人。

    学生都按学院方队坐在前面，这一片都是老师或者来看热闹的毕业校友，只有周到和杜词南两个人一左一右手里拿着荧光棒，一时间很是显眼。

    周到用荧光棒点点张辰宿露在外面的手臂，问：“你的大学同学刚才是不是去聚会吃饭了？”

    后面有人先他一步抢答：“是，好不容易趁这机会一起吃个饭，结果他不来。”

    那寸头男人调笑说：“被谁勾了魂吧。”

    张辰宿甩了个眼刀过去。

    “你不用陪我吃饭。”周到又用荧光棒点点他手背，“还是说，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孤僻了？同学聚会多好啊。”

    下一瞬，他周身的气息围过来：“我孤僻？”

    “没有。”周到下意识想往旁边退开。

    张辰宿一把抓住还支在他手背上的荧光棒末端：“那就是被谁勾了魂？”

    刚才后排男人的调笑周到可以装作没听见，反正也不熟，不接话也没关系。

    但此刻舞台清空，音乐暂停，晚会即将开场，这句话实打实地进了周到耳朵。

    她一时没分清是他说的是问句还是陈述句。

    几位主持人终于露面，西装长裙步履翩翩而来。

    周到看着他们一步一步含笑走来，觉得时间有些漫长，她扯了扯手里的荧光棒，末端还握在张辰宿手里，没扯开。

    荧光棒外面套了层泡沫，这种材质不易散热，她手心起了层薄汗。

    “你干嘛？”她要恼不恼的样子。

    张辰宿一瞬就松开了，手里的力度消失，连同刚才他那句话都彷佛是她的错觉。

    主持人齐声诵读台词，声情并茂宣布校庆晚会开场，一切进入正常程序。

    节目按照学校历史分为四大篇章，第一个节目是学校的乐队“寻到”带来的歌曲串烧。

    “怎么改名了？”周到问他。

    这个乐队张辰宿曾经待过一段时间，准确的说，他是最早的成员之一，在队里担任主唱。

    原队名叫“等到”，据说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希望等到有一天能够被更多人看见。

    有次蓉大开学举办音乐节，学校里几个乐队一起筹办了节目，包括“等到”。周到学校开学比蓉大要晚，专门来看了张辰宿演出。

    周到对他印象最早改观就是这次。

    学校经费拨得足，强劲的舞台光束打亮C位，他一身硬朗利落的牛仔套装，双手扶麦唱一支自由狂响。

    他给她留了个绝佳的前排位置，舞台上的他额前碎发和下颌棱角尽收观众手机里的相册。

    周到在下面叹为观止，第一次觉得这人唱起歌来氛围加持还有几分人样。

    歌声太大，张辰宿没听清，周到伏在他耳边又问了一遍：“乐队，怎么改名了？”

    “我离开后不久就改名了，他们觉得‘等到’不如‘寻到’好，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寻找。”

    “哦。”周到点点头。

    几个节目下来，韩述冲他们和后排的人道：“我们出去会儿，要是待会有别的安排记得叫我们。”

    他拉着杜词南的手往外走，周到收了收膝盖一边给他们让出空间，一边问：“你们去哪呀？”

    杜词南弯着腰，回头道：“后面的节目不感兴趣，去逛逛校园。”

    周到扫了眼节目单，第三篇章的节目都跟“红色”沾边，可想而知是什么风格。

    她意欲站起身，说：“我们跟他们一块吧。”

    张辰宿把人拉着坐下：“他们想重返校园恋爱时光，你跟着去当电灯泡？”

    周到如梦初醒般看了他一眼，在他们身边单身这么多年，都单身出经验了。

    她问：“他们怎么认识的？”

    “他们大学在一个部门，韩述是部长，算是上下级。”

    “哇哦。”周到双手撑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手机一震，她以为又是那印度裔的助理发来的消息。

    她访谈结束发过去了几个问题询问，刚才对方给了几条回复，剩下几个说要去核实一下，周到告诉她不着急，明天再说。

    她心想这都下班时间了，还真是敬业。

    摸出手机打开一看，才发现是谈景和。

    张辰宿看她今晚几次拿手机回消息，前几天也听她说申报了个什么省级的课题，随口问道：“最近这么忙？”

    周到头也没抬：“有点，但也还行。”

    手机的光亮映照在她脸上，现出一圈柔和的光辉。

    他笑一笑，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屏幕上，突然呼吸一滞，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盯着聊天框备注，咬牙切齿地开口：“谈、景、和？”

    “怎么了？”周到莫名其妙。

    “你在和他聊天？”张辰宿面无表情地瞧着她，“我还以为你今晚是工作忙。”

    “刚才确实是工作有点事情。”她解释道。

    张辰宿睨一眼屏幕：“聊什么了？”

    “他要回国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请他给学生来做场分享。”

    他板着脸，丝毫不掩盖自己眼里的怒气：“分享什么？”

    “当然是分享瑞闻营销的一些内容。”

    他似乎是沉思了几秒。

    “你为什么不请我去分享贝萨营销的内容？”他凝眉看着她，“上次联名你不是夸做得很好吗？”

    周到指甲掐着荧光棒上的塑料泡沫，对这问题表示有些为难，斟酌了一下该怎么说。

    她尽量委婉语气：“因为我教的是Ii，企业至少要走出国门才能作为案例，贝萨还很年轻，走不出国门很正常......”

    她声音越来越小，心想，完了，不会践踏了作为男人在事业上比拼的自尊心了吧。

    看他没说话，她小心翼翼开口：“我不会打击到你了吧？”

    张辰宿捂着胸口，一脸冷漠：“打击到了。”

    他那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周到突然想到个事，拍拍他肩安慰他道：“但是有学生做小组展示的时候选的品牌是贝萨，ppt做得非常好，说明贝萨知名度高，很受欢迎。”

    说完她竖了个大拇指，冲他肯定地点点头。

    他这才似乎比刚才好了点，嘴角要弯不弯的，但面上仍旧冷淡地问：“那讲得怎么样？”

    一句话又让周到为难起来，她咬咬唇苦笑：“没讲，我给打回去了。”

    他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为什么？”

    这回开口更是如履薄冰：“因为，我的课是......Ii？”

    她边说边瞄了他一眼。

    他一张脸在彩灯照射下冻成冰块。

    该死，还不如不提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