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那是一声女人的尖叫,叫声凄厉,仿佛隐含着巨大的恐惧。

    美智子狠狠抖了一下,两人停下脚步,确定尖叫声是从前面传来的,隐约中,美智子似乎闻到了被雨水裹挟来的血腥气,女性的第六感告诉她前方一定是出事了。

    “我们去前面看看吧!”知佳征求她的意见,但没等她回话就自顾自拉着她的手往前跑去。

    美智子眼含热泪,拼命挣开她的手,疯狂摇头:“我不去!前面一定是出事了!”

    知佳回头看她的样子,心生不忍,但还是坚定地拉着她:“那你能到哪去?再跑几步马上就要到了!”

    “我宁愿回去!”巨大的恐惧之下,美智子的力气也出奇地大,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知佳愣是没拽动她,一时之间两人僵在原地。

    就在这时,前方有几个人像是见了鬼一样朝她们这边跑来,两人吓了一跳,美智子转头就想跑,却被知佳死死拽住,动弹不得。

    离得近了两人才看清,只是几个普通的路人,从他们跌跌撞撞冒雨而来的姿态看得出,这些人没什么危险性,见到她们两个小姑娘,还好心劝告她们:“别去!前面死了人!就是像你们这么大的小姑娘,从中间拦腰砍成两半,手臂和小腿也被人砍成几节了,淌了一地的血!”

    美智子被这番描述吓得几乎魂不附体,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知佳。

    “你听见了,前面已经这么危险了,你还要过去吗?”

    美智子不明白知佳为什么这么执着要去那个车站,甚至在明知前方有危险的情况下还是要过去。

    美智子心一横,干脆说:“要去你自己去,别拉上我,我要回去!”

    知佳的目光很哀伤,她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说点什么,美智子是不会跟她走的。

    “你冷静点,听我说。接下来你听到的话可能很不可思议,可能觉得我疯了,但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的!”

    用力喘了口气,知佳在美智子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吐露出一个惊天秘密。

    “我是从三天后你的葬礼上穿越回来的,你被人乱刀砍死在小巷子里,就在你转头回去之后,你碰上了那个凶手,遭遇了不测。上次我没能拉住你,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回去!”

    美智子忍不住反驳:“可是,凶手明明在前面杀了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后面的小巷里!”

    “这里的几条小巷都是四通八达的,他杀了人之后可以从另一条路绕到我们后面!”

    “可是——”美智子还想说什么,但知佳没有给她那个机会,趁着她心智大乱没察觉的时候,知佳抓住她的手一个用力拉着她朝前面跑去。

    “来不及多解释什么了,快跟我走!”

    美智子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以她对知佳的了解,对方一直是个很可靠的人,不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再说,骗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心里的关卡一松,美智子也就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对方,即使心里还有一点疑问,但美智子此刻也无暇多想了,任由对方带着她朝那条未知的路跑去,这一去,就再也没有问的机会。

    知佳放慢脚步,依靠身高优势将美智子拉到怀里,捂住对方的眼睛。

    美智子刚想挣扎,知佳凑近她耳边,轻声对她说:“前面会有点可怕,你胆子小,不要看了,我带着你过去。”

    美智子一怔,鼻头一酸,在她怀里小幅度点点头,她确实很害怕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能不看当然是不看最好。

    美智子心里对这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多了几分感激,感激对方的善解人意,感激对方的强大,让她面临这种境况时有可以依靠的人,感激对方依旧把她当朋友。

    被捂住眼睛丧失了视觉,这让美智子的其他四感变得相当敏锐,即使看不见,但从空气中的逐渐浓郁气味可以判断,她们正在经过那个杀人现场,尸体就在她们旁边,这个认知让美智子心里打了个哆嗦,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知佳扶住了她,她一双干惯了重活的大手十分有力,温热的掌心透过单薄的外套将温度传给美智子。

    “别害怕,什么都别想,我带你过去。”

    美智子像一只雏鸟依恋母亲那样依赖知佳,几乎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了知佳身上,唯一有一点力气的双手也紧紧抓住她,生怕对方把她抛下,跟刚才恰好掉了个个。

    不知道走了多久,美智子的双腿都快没有知觉了,知佳才放开捂住她眼睛的手,低声说:“快到了。”

    到哪?

    美智子眼泪还糊在脸上,懵懵懂懂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个稍显陌生的地方,刚刚经历巨大恐惧的大脑还无法正常思考。

    知佳低头对她解释:“我们得上那趟车,这样你才有救。”

    哪趟车?美智子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生怕看到什么可怕的场景,果然在她斜前方的黑暗里,停着一趟老式列车,漆黑的车身几乎跟黑暗融为一体。

    雨好像小了些,淅淅沥沥地浇在车上,浇在地上,四周寂静无声,美智子几乎要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深夜灵异片的现场,她又一次躁动起来。

    “不!我为什么要上那趟车?我不去!”

    她从心底生出一股抗拒,不由自主后退几步,远离那趟看上去就很诡异的列车。

    知佳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没那么轻易劝服她,只得耐心对她解释道:“美智子,你忘了吗,我是从三天后来的,暴雨引发的洪水会在明天将整座城市淹没,从明天凌晨开始,离开这里的车票将一票难求,我们必须趁现在赶上今晚最后一班列车,不然我们会被困在这里。”

    美智子找回了一点理智,智商也逐渐回笼,她迷惑地问道:“但是你不是说你是从我的葬礼上来的吗?”

    “没错,”知佳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垂下眼看着她,一双眼睛里充斥着悲痛,“我就是因为要跟警方一起将你的尸体送回东京,才得以逃离的。”

    “你送我的尸体回东京?”

    “因为受我的邀请你才会到这里来,于情于理我都该去东京跟你父母当面道歉。”

    “哦,原来是这样。”美智子想了想,又问道:“那后来凶手抓到了吗?”

    知佳扶额:“你的关注点不应该在这里,我们今晚先逃出去再说。”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我们快点过去买票,一会卧铺卖完了就只能坐一天一夜的硬座了!”

    想到要穿着这一身湿淋淋的衣服跟陌生人挤在一张硬邦邦的座位上,连个靠的地方都没有,一向养尊处优的美智子觉得难以想象,决定听知佳的先买票再说,反正买完票她不想走还可以反悔。

    美智子不缺钱,她豪气地买了两张一等卧铺票,每个人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小隔间,可以充分保障私密性,这对美智子来说很重要。但遗憾的是,她和知佳的票虽然在同一节车厢里,但却不是紧挨着的,她在2号,知佳在4号。不过没关系,大不了上车了再跟别人换一下。

    距离开车还有两小时,美智子本想留在车下再观察观察,她始终觉得这辆车透着一股不详的气息,但逐渐加大的雨势让她不得不上车避雨。

    她来到属于自己的小隔间,脱下身上的衣服用力拧干后套在身上,虽然还是湿漉漉的,但比起之前仿佛从水里捞上来的还是好很多。

    美智子在隔间里找到列车给旅客配备的毛巾,她用毛巾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尽量将自己打理好后,出门寻找知佳。

    她推开门,差点撞到另一边走来的旅客,连忙跟对方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欸?”

    她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人,一个被她遗忘很久的人。

    阿诚还是那副表情,淡淡地看着她,面对她的道歉,嗯了一声。

    美智子隔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颤声说:“你、你不是去买饮料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才想起自己在小巷里想问知佳的话——你不等阿诚了吗?他不是你未婚夫吗?你逃命为什么都记得带上我却没告诉他?

    她被知佳的话吓住,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这回事,现在想来,知佳的一系列举动真是非常奇怪,完全经不起推敲。

    美智子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变成了一团浆糊,她又想不通知佳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她这一晚上一直在怀疑和相信知佳之间徘徊,但每次知佳都能给出合理的解释让她相信。

    美智子后悔了,她不应该这么轻易就相信知佳的话,她应该更谨慎一点的,现在她后悔还来得及吗?

    看到阿诚那张平静木然的脸,美智子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她能不能求助面前这个男人,但她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

    “美智子,你已经收拾好了吗?怎么站在这里呢?”

    知佳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由于门的阻挡,她没有看见阿诚,只看到美智子呆呆地站在这里。

    阿诚没有出声,还是定定地看着美智子,身后知佳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美智子?”

    阿诚终于有了动作,他在知佳即将看到他的前一秒退回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门,发出“哐当”一声,把美智子和知佳都吓了一跳。

    知佳走到美智子边上,关心地问:“美智子,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吗?”

    美智子缓缓转头看着知佳,打了个冷战,鬼使神差地说:“没事,刚刚撞到旁边的旅客,他不太高兴。”

    “哦,没事就好,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我包里有一点吃的,到我那里吃点东西吧。”

    知佳亲热地挽住美智子的手臂,此时此刻她又变回了大学时期那个跟在美智子身后跑的小跟班,全心全意依赖着美智子,好似刚才在小巷里强势的她只是美智子做的一场梦。

    美智子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臂,逼着自己挤出一个笑脸:“不用了,我晚上都不吃饭的,你忘了吗?”

    知佳“啊”了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你看我,我把这件事给忘了。”

    美智子也笑着,一颗心却跌到了谷底。

    她大学时期一直嚷着减肥,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就让知佳监督自己不要吃晚饭,但知佳什么都听美智子的,美智子真想吃,她哪能拦得住,因此这件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知佳把这件事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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