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匡弈衡播放最后一首歌曲。
今晚他不在状态，许是听到“离婚”两个字眼抑或是相似的经历，反正他心里堵得厉害。
趁着歌曲时间他解锁手机稍微放空一下，结果一点开朋友圈就看到熟悉的车牌号。
在歌曲放完的一瞬，匡弈衡迅速说完结束语起身离开。
一个同事碰到脚步匆匆的匡弈衡，纳闷不已，什么事能让平常稳当的匡主持人这么着急？
匡弈衡一路飞奔，终于在同事关车门前赶上了。
“匡师兄。”坐邓沁车的姑娘跟谁都能聊，“你要打车啊？”
匡弈衡嗯了声，呼吸还急促着：“快进去上班吧。”
女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时间多想，冲匡弈衡摆摆手，就走进电视台了。
匡弈衡支着副驾驶的车门缓和了几秒，活动几下面部肌肉，露出亲切温和的笑容，弯下腰问：“我能坐副驾驶吗？”
邓沁：？
邓沁从当了出租车司机，就没见到过坐副驾驶还要问她的。
那不是乘客想坐哪里坐哪里，她一个服务的能说什么。
但人既然都问了，她也得答啊。
“可以。”
匡弈衡这才坐进副驾驶，背包抱在怀里，脊背挺直。
他努力压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让自己表现的自然正常。
邓沁余光扫过来，没注意那么多，只提醒他：“您系好安全带。”
“好，都听你的。”
“......”
邓沁等了等，也没等到他报地址，只能主动开口问：“您去哪儿？”
匡弈衡握紧背包侧边，内心懊恼，她一定觉得自己很奇怪。
“欣佳小区。”
邓沁这段时间开出租车，也遇到了很多难以理解的乘客，根本没注意到匡弈衡的奇怪。
反倒是他要去的小区引起了她的注意，跟她租住的是同一个。
原本这个时间匡弈衡结束电台工作，邓沁也是要回家休息的，这下顺路了。
匡弈衡的心里路程就如同山路十八弯，最终也没能找到出口。
走过一段路，邓沁觉得车里太安静了，往常这个时间她一个人回家，FM520电台结束她也不会去听别的电台了。
歌曲对于现在心还没有完全静下来的她来说，也不想听。
今天回家路上有客人，邓沁想着还是换个频道让车里的气氛活跃一点。
可她的手刚抬起来，就听到一声“诶？”
并且，她手的旁边多了一只手。
“你喜欢听这个电台啊？我也喜欢。”
“......”
邓沁只能硬着头皮聊：“我看您从那个电视台出来，您跟这个频道的主持人应该是同事吧。”
匡弈衡心里就像装着一个酒吧在蹦迪，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轻咳一声压了压，说：“是，还挺熟的。”
邓沁作为一个周到的服务者，顺着说好话：“他的嗓音很能安抚人心，所以我夜间出车都是听他这个频道。”
如果可以，匡弈衡想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
她喜欢我诶。
感觉时机到了，匡弈衡清清嗓子，用电台主持的嗓音开口自我介绍。
“您好，我就是匡弈衡，你...”喜欢的主持人。
后边的话，在一脚猛地刹车下没能说出来。
匡弈衡被惯性带着往前扑，却又被安全带扯了回来。
邓沁连忙道歉解释：“对不起，红灯。”
匡弈衡反应也快：“不不不，你不用道歉，是我惊扰你了。”
“......”
突然陷入沉寂。
等绿灯了，邓沁才开口：“您刚才说，您是匡弈衡？”
“嗯。”
匡弈衡此刻心情极好，“咱俩看着差不多大，你就别“您您您”的了。”
现在换邓沁不冷静了。
她是开始当出租车司机时，无意在深夜的时候听到匡弈衡的声音。
很意外的，能让她静心。
邓沁从未想过有一天，匡弈衡会成为她的乘客。
“好，你好。”
“......”她在说话？
匡弈衡很轻地笑了声，“我也就是一个打工人，你把我当朋友就好。”
邓沁惊讶不过一瞬，现在已经平复了，一个乘客而已，她倒也不用紧张到不会沟通。
“你也是实习生吗？”
见邓沁没有反感自己，匡弈衡脊背松散了些，“不是，我是调去深夜电台的。”
邓沁想了想，没问原因。
“也挺好的，要是没有你这样主持深夜电台的，像我这样深夜还在路上的，就会很孤单。”
匡弈衡已经准备好她问“为什么”了，但听到她的话，有些激动起来，“能让你感觉到舒适，是我的荣幸。”
邓沁只当是场面话。
匡弈衡把话题往自己的目的上引，“你都是晚上出车吗？”
邓沁回：“不是，我大概吃完午饭开始，一直到差不多你的电台结束。”
她晚上睡不着，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就把深夜错过去。
匡弈衡点点头，表示理解：“咱们年轻人就是喜欢熬夜。”
邓沁笑了声：“我不年轻了，都三十岁了。”
匡弈衡：“现在退休都延长到55和65岁了，已经不能用以前的年纪来定义老不老了，三十岁在现在正是最好的年纪。”
邓沁眼里黯淡了一些。
原本她也没觉得三十岁老了，她小时候定下的目标在三十岁这年都要实现，可事与愿违，三十岁她失去了多年奋斗的一切。
匡弈衡感觉气氛不对，转移话题：“如果你一直这个时间出车的话，可不可以都来接我下班？”
邓沁趁着红灯的时间看向匡弈衡。
匡弈衡握紧手机解释：“是这样，这个点已经没有地铁等交通工具了，然后打车也不是很好打，所以我想是不是可以成为你的固定乘客。”
“而且你还听我主持的电台，我今天打到你的出租车，都是缘分。”
“不过你放心，长期的话我也是按照打表来付钱。”
红绿灯开始倒计时，邓沁收回视线发动车子，并回应：“可以的。”
她一个开出租车的，有固定乘客也是好事，再者他下班的时间和她的大差不差，而且住的小区也是同一个，她不吃亏的。
匡弈衡松了口气，解锁手机点开二维码：“咱们加个微信吧，有时候时间上不太固定或者有什么事情不需要用车，都好沟通，还有我同事需要用车的话，我也可以推送给他们。”
推送肯定是不可能推送。
说的漂亮只是为了加微信。
邓沁腾出一只手拿起手机解锁，然后递过去，“你扫吧。”
匡弈衡接过手机，特意避开她的手，他着急和她有进展，但也不能激.进。
扫完之后他又想起什么，去把自己的微信名改了。
改成两个爱心中间夹着他的名字。
等加上好友，匡弈衡把邓沁的手机放到支架上说：“我的微信名就是我的名字，所以你也不用改备注。”
邓沁现在没什么好友，出事之后，他们都给她删除了，就算没有备注，她也知道是匡弈衡。
只是这个事情无需和他过多解释。
“好，我知道了。”
匡弈衡此刻美滋滋的，这计划的第一步算是已经完成了。
“我把我的身份证给你看一下，还有我的工作证，证明我不是骗子。”
“......”
邓沁没计较这个的意思，她现在还有什么好骗的。
再者，他的嗓音，她很熟悉的。
不过他都拿出来了，她也就看了一眼。
“我的工作证就在前面贴着，你可以看到。”
匡弈衡收起证件回：“我一上车就看到了。”
......
接下来的路程，聊天变得自然多了。
但他也注意着，只聊一些喜好什么的，避免碰到她的痛点。
可邓沁却突然问：“你没结婚吧？”
匡弈衡陡然紧张起来，“没、没有，我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单身二十五年了。”
“但我也不是乱搞的人，是真的单身，没有过任何女性亲密朋友，我也没约过，我现在还是...”
“可以了。”邓沁觉得这话的风向不对了，赶紧打断，“我是想说，你今晚电台那个离婚的姑娘，你给出的建议其实太理想化了。”
匡弈衡凌乱了好几秒才回应：“你是说走法律途径？”
“不是，是“无论结婚还是离婚，最重要的是你开心”这句。”
匡弈衡不解：“这不对吗？”
邓沁：“所以我猜测你没结过婚，如果结过，就会知道离婚是不可能开心的。”
今夜的小雨还在下，落在车窗玻璃上凝成漂亮的水帘，可等雨刷划过，残存不已。
就像是破败的婚姻。
匡弈衡今天蓄谋和邓沁刚交上朋友，不想碰离婚这个话题的，可既然她都说到这里了，他也不能直接转移话题，太突兀了。
“那我应该怎么安慰她？”
其实邓沁也不知道，可能是代入自己了吧，离婚她不开心，甚至痛苦不已。
完全无法认同匡弈衡说的那句——无论结婚还是离婚，最重要的是你开心。
“没有。”邓沁觉得自己跟他讨论这个挺奇怪的，“你安慰的也对，最重要的确实是自己。”
匡弈衡察觉到邓沁不开心了，他喉结滚动两下，用温沉的嗓音安抚。
“离婚不开心，那就换种方式开心，人生本来也不是像个机器人一样，一生都被定义，机械化的生活。人生，是多姿多彩的，离开谁都能活，遇到谁都能开心。”
-
欣佳小区离电视台有很长一段距离。
电视台在中心街，欣佳小区在外围，是老小区，租金便宜。
邓沁不想和陌生人同住，自己一个人租个两室也能负担得起。
这一路上，也足够浅浅了解一个人了。
但匡弈衡还是转移了离婚的话题。
“前面的便利店能停一下吗？”
邓沁把车稳稳停在路边，匡弈衡只拿上手机下车，几步就跑进了便利店。
邓沁看了眼副驾的黑色背包，感觉眼熟，她自己好像也有一个，不过背包都差不多，也没在意。
等待的时间，她解锁手机想着随便看点什么，但解开就是微信没退出去的聊天界面。
最上面是新加的好友。
她看着“匡弈衡”三个字两侧的红心，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
年轻人就是自信。
忽然，进来一条消息。
邓沁发现那条消息还在匡弈衡对话框的下边儿。
“是置顶了...”她自语一句，“估计是不小心点到了...”
正在邓沁要取消置顶的时候，连续进来好几条消息，她只能先回复：【等我到家说】
这条发送后，副驾传来开门声。
邓沁看过去，匡弈衡手伸进来：“帮我拿一下，我没手了。”
她接过他手里的奶茶。
匡弈衡拿起背包坐进来，单手系上安全带。
邓沁把奶茶还给他，他说：“你喝吧，那个柜台的女生刚来兼职，放糖放多了，我不喜欢吃太甜。”
“我记得你刚才说你喜欢吃甜的。”
邓沁生在小城市，相对落后，家里又不顺畅，日子过得日子比较苦，所以她喜欢吃甜的。
原以为长大工作了就会好了。
没想到还有更苦的。
“谢谢。”
“咱们是朋友了。”匡弈衡弯起唇角，眉眼天生深邃又温柔，跟他的嗓音配起来，会让人跟着他的节奏走。
“你不要对我这么客气了。”
邓沁喝了口奶茶，刚才的不开心被甜味压了下去，顺着他就来了句：“嗯，我们是朋友了。”
匡弈衡清楚的知道，他回家肯定是睡不着了。
......
奶茶差不多见底，欣佳小区也到了。
邓沁问匡弈衡：“你住哪栋楼？”
匡弈衡刚张嘴，突然一脚刹车，等惯性过去，他抬眼看到前方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吓得抱住了邓沁。
邓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