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沈之凝怕气氛尴尬，特意打开音乐，歌曲是自己歌单随机播放的。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好像有点不对，忙按切歌，“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还是不对，再切，“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她想她可能需要重新梳理一下歌单……

    好不容易切到首正常的英文歌，季彦南的电话打断了音乐。随手按了接听，男人清润活力的声音传来，“小凝！是我彦南，视频修完发你啦，方便的时候看看有什么要改进的随时跟我提。”

    她忘了此刻连了carplay，声音是蓝牙外放的，钟意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总觉得一点隐私都不剩，赶紧回道，“好的好的，我在开车，一会儿看哈。”

    “欧了，专心开车，我就先不打扰你啦。”似又想到什么，“噢对，前几天我在朋友的中古店给阿姨淘了条绿宝石项链，下个月阿姨的生日宴我带来哦，优雅又大方，她一定喜欢！”

    呃……这个季彦南，一再为自己破费，她其实不太喜欢欠人情，会有压力的！下次见面一定要和他说清楚别再乱花钱，“替我妈先谢谢季二少啦，以后真的别乱买东西咯，我都不知道怎么还了。”

    挂断电话，身边久未开口的男人暗讽道，“沈小姐好手段，让季小少爷如此殷勤惦记。”

    呵，几个意思？他花天价从她手里抢走蓝钻戒指的账还没算呢，在这阴阳个什么劲，“怎么，跟你这个无关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很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钟意有些烦躁地整理袖口，“钟某只是好心提醒沈小姐，沪城民风不比国外，玩弄感情小心反噬。”

    “嗞——”饶是奔驰CLS轿跑的精良刹车，也抵不住沈之凝的临门一踩，车内的人不由往前一晃，车身稳稳停在道和金融办公楼下。

    在男人开口前，沈之凝先发制人，“那什么，鄙人车技不好，还请见谅。”随即下起逐客令，“还有，钟总难道没听孔子说过‘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么？”

    车内气氛陡然沉重，钟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抱歉沈小姐，是钟某逾越了。”

    送走“大佛”，沈之凝忍不住找姜予吐槽。

    「啊啊啊有被气到！」

    「今天本来给钟馨的房子测绘，结果她跑了，她哥来了！」

    「场面一度极其尴尬！哼，刚还提醒我不要玩弄感情呢！」

    姜予24小时在线冲浪的5G网速很快回复。

    「哎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不吹不黑这波我站钟意啊，难道当年不是你先玩弄人家纯情少年的感情？」

    原本想解释，打好的文字被沈之凝回车清空，时过境迁，多说无用。「你情我愿，怎么算得上玩弄，宝宝我也有苦难言好嘛！」

    手指在钟意头像上踌躇良久，下定决心点了删除。她想他们之间也许不适合再有什么牵扯，正如刚才的歌词，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白驹过隙，日月如流，月末的N.设计工作室，大家都在有条不紊地为手头的业绩做最后冲刺。刚开张不久，工作室的成绩还算可圈可点，在一众小伙伴的齐心努力下，单子已经快排到季末。

    仔细翻阅历任订单，沈之凝发现目前他们接下的单子大多以中小房型为主，客户群体偏年轻化且经济能力有限。工作室刚起步，正是积攒口碑人脉的时候，想在鱼龙混杂的设计行业脱颖而出，初期必然得自降身价压缩成本、价格亲民不亏就接，毕竟自己还没有太多挑客户的资本，更多时候其实是客户在挑他们。尽管现阶段运营还算可观，她担心长此以往工作室的发展格调会与她打算走的小资初衷背道而驰，如何慢慢转型也是一个头疼的问题。

    负责宣发的王姐自然也发现端倪了，创业初期，纵使后备资金无虞，公司的品牌定位必然与客户群体息息相关，一旦被大众定性，再跨越阶层就难了。王姐是沈父从子公司拨给她的资深经理人，有着丰富的营销经验，市场敏锐度极高，此刻和沈之凝正一起讨论工作室的未来置业规划。

    王姐直奔主题，“小沈总，您看我们目前的订单风向有量无价，甚至堪堪保本。初期可以不计成本积累口碑，却也实非长久之计。我觉得以我们的资质实力完全可以拓展客户群体，或者放弃一些低端客户，潜心走小众、小资路线。”

    沈之凝叹了口气，道理她都懂，发展轨迹却是半点不由人呀！“现在的客户都在乎性价比，谁都想用最低的价格换来最优的效果，行业卷，这届客户也难伺候呢。”

    轻弹桌面，王姐陷入思虑，“不错，万事开头难，想打入高端市场还需要合适的契机。”话锋一转，“只不过如果单纯是为盈利的话，服务好中低端市场走量也是一个选择。”

    沈之凝赞同，樱唇轻启，“现阶段我只想做好口碑名气并且完成一些不错的设计成果，不计成本。后期的定性定位，我还得再好好想想，我那些个朋友的别墅平层单暂时不想接，靠熟人吃饭不是个事。”

    不由佩服起这位小老板的思路清晰，的确人情世故不会永远稳固，实实在在的口碑才能永久相传。从档案袋取出小玥整理的近期大型设计招标一览，一阵圈圈画画后递给沈之凝，“最近的大型设计招标基本都罗列在内了，外省的咱们也不方便，沪城倒是有两个还不错的标，您看看，或许我们可以争取争取，但试无妨。”

    接过单册，到口的茶水差点噎住，王姐点出的两个标于她而言都算不上什么好差事。一个是王氏木业掌门人老王总郊区临湖景观房的设计招标，一个是道和金融的独层改造招标，两个都是她不想对上的人……

    王姐不知其中乾坤，见沈之凝眉头紧锁，只当年轻人压力山大，娓娓介绍起来，“其实我个人更看好老王总的景观房，一来更贴近我们的家装设计专长，二来拿下此标也有助于提升咱们的业内咖位。道和的独层改造呢我也不反对，只是我们没有公司设计的经验和先例，竞争难免不占优势，而且他们要求改造整个三楼，涉及到食堂、健身房、娱乐室等等，工程量会比较大，我们恐怕有点吃不下。”看出她的纠结，王姐补充，“当然了，选择权就交给你咯！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只能挑一个项目全力专心地准备。”

    沈之凝闭眼，迟疑着说道，“咱们一……一定要二选一？”

    王姐不容置疑地确定，“当然！逆水行舟，我们退，别人进。成不成功是一回事，尝不尝试又是一回事，这两个标都是当下我们走出瓶颈的好机会，小沈总，临阵退缩可不是您的风格吧，嗯？”

    要命，要她选老王总的标那不是给自己挖坑嘛？回国的飞机上这个老王总原本坐她后面，两人相安无事，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中途换座到了她边上，她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是半靠在老王总肩上的……当事人还一脸无辜，“凝妹儿，还记得叔叔伐啦？侬也是回家啊，巧了伐！阿拉一班飞机的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要和这样的老色批合作，这个咖不升也罢。

    好像只剩一个选择了，确实也没别的更佳选择。

    认命了，“道和！既然想转型，多元化发展势在必行，若拿下公司的设计标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新的突破和认可。”

    王姐还有些顾虑，“你确定？说到底咱们毕竟是初出茅庐的新兴工作室，做公司设计这块，拿什么和那些大牌公司争呢？”

    “咳王姐，其实……我和他们总裁是高中同学啦，就算拿不下整层楼，分一口羹应该也是可以试一试的……”

    王姐心领神会，慎怪道，“你不早说！”打了个响指，“就道和了！相信自己，准备准备，升咖！”

    沈之凝想的是试就试试呗，谁说就一定有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