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张扬在五班门口看到了晓青。
他见她小心打量，起先故意不理她，过了会儿发现她还在，于是假装出去有事，经过她身边：“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不是你的班。”
“我知道。”晓青说。
“那你站这儿干嘛？”
“找人。”
“找谁？”
“反正不找你。”
“……”张扬觉得有意思，“你现在对我怎么连好脸色都没有了，我欢迎你故地重游，你什么态度。”
晓青心想，要不是非来这一趟不可，她才没兴趣故地重游。她不说话，手里的东西却被张扬看见。他正要嘲笑她的审美，陈琦从楼梯口那走近。
他见晓青和张扬站一块，下意识蹙眉，晓青却因为他的出现暗暗松了口气。
“陈琦。”她叫他一声，言简意赅，“这给你。”
递过去的是个保温杯。
张扬表情玩味：“开学礼物啊，见者有份吗？”
晓青见陈琦没接：“不贵的。”
张扬：“不贵为什么我没有？”
“你干嘛老是打岔，我又没和你说话。”晓青不高兴了。
张扬被她一凶，也不高兴了：“我说你怎么平白无故跑这来，真以为在文科班不用读书了？”
晓青被他的冷嘲热讽一激：“你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冲，我招你惹你了。”
“你说你招我惹我了。”
“……”晓青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把水杯往陈琦手里一塞就转身上楼。陈琦叫她没叫住，又听张扬说：
“她也不怎么爱搭理你嘛。”
开学第一面连句像样的招呼都没和晓青打，陈琦看向始作俑者：“你有事没事？”
“没事啊，逗逗她，你不觉得她的反应很好玩？”
“只有幼儿园没毕业才觉得没礼貌等于好玩。”
“……”
四目相对，张扬笑意明显，陈琦却难得露出一点冷冰冰的排斥。他和张扬并不熟，如果不是他分到了五班，他们不会成为朋友，当然了，就算他分到了五班，以后也不一定会成为朋友。
张扬看陈琦找了个座位坐下，感觉不爽的同时冒出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只不过，想到赵晓青那张傻乎乎又带着虎气的脸，他又有点犹豫了。
。
十三班的班主任是个上了年纪的女老师。开学第一课，她走上讲台，看着班里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笑着总结道：
“我们班的男生不要觉得自己是弱势群体，虽然我们倡导男生有绅士风度，但不会要求凡事女士优先，在这里，我们讲道理不讲特权，拼效率不拼蛮力。可能有部分同学的第一志愿不是这三门，但希望大家都能珍惜眼下的缘分，我很期待和大家一起进步，你们呢？”
“……”话音一落，班里鸦雀无声。
“怎么不说话，你们不期待吗？”她失笑，又问了一遍。
“我们也期待，老师。”这次有女生配合地说。
晓青的心被这句应和轻轻安抚。
每个集体里都有“破冰”的人，她们或许数量很少，但作用很大，总是带着兜底和托举的温柔。
自我介绍完毕，班主任也交代完毕，同学们开始换座。而当一切收拾妥当，晓青发现新同桌老是盯着她看。
她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你，我看过你的作文，应该说，我们都看过你的作文。”同桌女生笑了笑，“我叫周媛媛，原来八班的。”
晓青也笑：“哦，那你一定认识陈琦和叶玉玲吧。”
“认识。”周媛媛还是盯着她。
晓青没忍住：“你为什么老是看着我？”
周媛媛不好意思起来：“我也不知道。”
她矢口否认，晓青却慢慢想起什么。虽然只是在教室外匆匆一瞥，虽然只是在图书馆里撞见过她和陈琦并肩而立的背影，但晓青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感觉，周媛媛应该就是那个经常在陈琦身边，却没有被她记住脸的女生。
“你以前是短头发吗？”晓青问。
“是啊。”
“我也是。”晓青说。
“嗯，我见过你短发的样子。”周媛媛说，“但你现在比我还要长一点。”
晓青点头：“这是我的极限，再留长吹干就麻烦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渐渐熟络。周媛媛和晓青的物理成绩差不多，其他几门还没晓青理想，但她心态似乎更平和：“要是人人都能考第一，考试也没意义了，如果下周的开学考我能发挥不错，那说明这里更适合我。”
晓青同意：“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
话虽如此，晓青自我勉励的同时，不敢在行动上懈怠。她曾经被摸底考砸得眼冒金星，如今站在新的起点，也希望考试结果能证明自己的选择正确。事实上，得益于她在暑假里没怎么放纵，知识点在脑海里虽扎根不深，用来填答题卡倒绰绰有余，成绩出来那天，她看着自己全班第四的排名，胸中的浊气散了大半。
教学楼外的成绩榜变了排版，只公布每个班的总分前20以及单科的年级前50。晓青照例第一时间跑过去，看见陈琦数学考了148，物理和化学都是满分，简直恐怖。更恐怖的是，五班前20的总分平均分也拉出其他班一大截，张扬更是七门课只丢了35分，打遍年级无敌手。
“我又败给你了，赵晓青。”张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每次都能压我一头，你是故意的吗？”
晓青的语文考了133，拉了张扬5分：“什么叫你又败给我了，我只有一门比你高。”
“一门高也是高。”
“高考只考一门吗？”
“……”张扬似笑非笑。
晓青没理他，很快上楼。一旁的叶玉玲见张扬这副做派，既气恼又无奈，但她不敢质问张扬，只能追上晓青：“张扬怎么每次都要找你说话，他跟你说了什么这么开心？”
“开心？我看是好胜心吧，他对自己太狠了，总分第一还不够，要门门第一。”
“你也很厉害。”
这次晓青没谦虚：“比以前稍微强点。”
“说明你也有好胜心。”叶玉玲身处五班，自认发狠用功但结果不如人意，何况别说前二十，就算她考进前十前五，恐怕也不能入张扬的眼。
晓青停下脚步：“你怎么了？”
叶玉玲拉她到旁边的休息平台，声音很轻：“我这两天很难受，张扬不喜欢我我难受，可成绩退步更让人难受，这是不是说明我对他的喜欢不是真的喜欢？”
晓青意外她突然问自己这种问题。
叶玉玲又说：“其实我并不擅长物化生，却一心一意想和他同班，到头来可能只是证明我在犯傻。”
“张扬对你态度不好吗？”
“挺好的，他就坐我前面的左边。”
“那你……”晓青不知怎么给她分析，“你争取下次考好点。”
“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叶玉玲说，“其实我最近都早睡早起，但就是容易累。”
“那可能是情绪累。”生理和心理是相通的，晓青有过类似的感受。她对赵斌的排斥和怨恨，对自己的失望和厌倦，久而久之像把她困在茧蛹里出不来，“你是不是刚到五班还没适应？找人聊聊天，或者看看书放松一下。”
“和我关系好的女生都在其他班，现在五班男生多。”
“那你试试找陈琦？”
“算了，他现在像打通了任督二脉，牛得很，而且性格又比张扬好，我不想和其他女生一样排队找他。”
晓青觉得有道理，可惜自己一时没有安慰她的办法，只能和她一起上楼。谁知刚到楼梯的转折处，就见陈琦在走廊上和女生说话。他略微低头，笑盈盈的，似乎听到什么滑稽的事，目露惊讶又很快收敛。
叶玉玲过去打招呼，跟闹惯了似的打了他一下。陈琦嘿了声，没还手，再抬眼，只见晓青站在楼梯那。
他对面的女生也随即转身。
晓青见是周媛媛，冲她示意，随即视线落在陈琦手上，被他握着的还是那个大容量的运动水杯。
也是，水杯又没坏，只要没坏就都能用。晓青犯起嘀咕。
过了会儿，周媛媛也回班了，她没提陈琦，晓青自然也没问。然而不知怎么，陈琦的笑容一直在晓青眼前挥之不去——原来他对谁都乐呵呵，对谁都和和气气，他和叶玉玲还老是打打闹闹呢，跟周媛媛说话还凑那么近呢。
晓青没发现自己在生气，而等她发现了又不禁问自己：难道你也想跟陈琦打打闹闹吗？你也想和他凑那么近吗？如果你不想，无缘无故计较这些做什么呢？
她旋开笔头更换笔芯。
赵晓青，吸引你注意力的应该是英语生物数学题，而不是没理你的陈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