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弦

    刚才是萧絮云拿了伞,最后也是她来撑。

    她尽量举了高一些,伞比较小,于是他只能向她这里靠了靠,很近的距离,连他的发丝都快要贴到她的脸上。

    为了省电,户外的等没有开,微微有些黑,什么动静没有,除了雨声。

    她觉得自己只要一转头,他们就可以在这无人的角落像真正的情侣一样的亲吻——萧絮云希望快些把这个想法销毁在那短短几秒中,可惜她无法控制,甚至她越不想想什么,脑海中就更浮现出了生动具体的画面。

    萧絮云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脸红了,只能庆幸江逾白看不清这朦朦胧胧中的一切。

    短短五分钟的路,但萧絮云却觉得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漫长。然而此时风景太好,她又希望再长一点。

    只要是路,总有走完的一天,等到了屋檐下,她收了伞,伞面上的水迹潮湿让她确定刚才不是臆想。

    江逾白走上楼,她有些失落,但也没有什么想听他说的,她知道自己想听的不可能出现在现实的。

    恰好这时,他向她回眸一笑,仿佛还在雨中一般分辨不清,他说:“谢谢。”

    很轻快的语气。

    萧絮云回到班级,一边机械的写着作业,一边想:自己应该有点喜欢江逾白。

    又过了一个月,萧絮云决定开始认真喜欢江逾白。

    江逾白很好,但这不足以让她喜欢上他,也不足以成为让她自惭形秽的理由。

    在她心中,喜欢是一种很干净的东西,和一切都无关。也许她确实不够了解他,也许他和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样,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人与其说是喜欢上一个人,不如说是喜欢一个自己心中的幻影。

    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一幕雨中春树,已经胜过了很多很多人世红尘,她对这一切都很坦然。

    高中很少有轰轰烈烈的告白,更多应该是一种暧味后的水到渠成,但萧絮云和江逾白没有暧昧,因为准确来说他们不熟。

    某日朋友不经意的提到:“你们班里的江逾白应该有很多人喜欢吧。”

    萧絮云应了一声,“嗯,我也喜欢他。”

    她发现朋友用一种愕然的目光看着她,但她并不在意。

    下学期高二换座位,班主任安排了萧絮云和江逾白作同桌。

    即使她心如止水,也忍不住雀跃了一下。

    在大多人的刻板印象中,女生应该选文科,因为她们学不好理科;然而刻板印象毕竟也只是刻板印象,萧絮云选的就是物化生,她的数学也很出色。

    萧絮云为人细致认真,少有错漏,扬长避短,自然也不值得惊异了。

    反而是江逾白没选生物改选历史,这点其实并不让人奇怪,他身上是有一种书卷气的,仿佛生来应该和笔墨打交道。

    他的成绩优秀得平均,虽然萧絮云没下过年级前三十,但江逾白永远都在前三,他自然很优秀,却也没有到每次都能第一的地步。

    萧絮云一边整理返校的作业,一边等待着,她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江逾白把书包挂在一边,恰好和她的目光对上,他含着笑,“没想到是和你。”

    萧絮云心里还称不上乱,只是嫣然,“我也想到。”

    江逾白看着她,她觉得他还是和那个雨夜中的人一模一样,“那以后就请多指教了。”

    萧絮云情难自禁,轻声道:“好啊。”

    江逾白是一个很好的同桌。

    某种方面上来说,萧絮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尤其是自己的东西,不喜欢任何人来借,而江逾白很少向她借,哪怕是仅仅一张餐巾纸。

    她试图借此分析江逾白,猜测他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他轻易不愿麻烦别人,但很习惯被其他人所依靠——这显然和江逾白幼丧双亲、只剩一个妹妹的现实相符,虽然她当时还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以为他的家人只是忙罢了。

    从某种方面来说,萧絮云也是一个嫉妒心很强的人,看江逾白和其他女生说笑,她也没法控制自己不生闷气,只是她清楚,自己和她们本质上没有区别,又有什么资格去摆正宫的驾势呢?不过是不知分寸,惹人笑话罢了。

    他们做了五个月的同桌,然后放寒假了,萧絮云的寝室约玩剧本杀,选的情感本需要的人数比较多,于是又叫了几个男生,她们甚至开玩笑一般的叫了江逾白,萧絮云以为他不会同意,但他却答应了。

    这个本的男女角色分配均匀,只有萧絮云和江逾白两个人拿到了需要反串的角色。

    这一家的服饰都很不错,萧絮云的角色是死者的弟弟,富家公子,一件银边白袍,拿一把折扇,束了发,确实有几分风流潇洒。

    江逾白那边还要麻烦些,他拿的是萧絮云的红颜知己,青楼花魁,衣服是红纱裙,这里是有假发的,在大家的起哄下,他只能无奈答应,萧絮云的舍友还帮他化了妆。

    萧絮云本来也只是看热闹的心里,因为她觉得江逾白长得虽然好看,但并不女气,不属于那种女装能以假乱真的,但当他一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江逾白骨秀更甚于颜表,此刻清新妩丽,风致温柔,竟是难得春色。

    众人惊艳过后,都吵吵闹闹要合照,江逾白也都同意了,萧絮云也拍了,她从来不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但这一刻她无法控制住内心那个大胆的想法。

    不会有人在意的,她想,于是笑着道:“能陪我摆个pos吗?”

    “行啊……”江逾白还没说完,就感觉她靠近过来,几乎将她环在怀中,萧絮云开了折扇,挑起他的下颔。

    江逾白身体一僵,其他人静默了稍许,紧接着笑声一片,等其他人帮他们拍完,萧絮云松开了他,说了声“谢谢”,就去看照片了。

    这个本的剧情并不复杂,凶手就是江逾白,他们算是玩得比较认真,虽然大家演技都很烂,但也尽量都演完了,把他票出去以后到了最后一幕:江逾白在萧絮云怀中自尽。

    江逾白很尽责地靠着她,他怕接触到一些敏感部位,难免浑身紧绷,萧絮云却显得洒脱自若的多,一本正经的作悲怮状,“烟儿,你为什么要这样……”

    江逾白的角色名叫作郑浮烟。

    和其他人憋笑不同,江逾白其实有些紧张,压着声音道:“公子……”他咬着嘴唇,看上去十分凄凄惨惨。

    萧絮云一恍神,险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只是中规中矩地念了台词:“黄泉路上我来陪你,定教你身后不再寂寞。”

    假期结束,一切重回正轨。

    喜欢这种事情,时间一久,慢慢的会变成一种习惯。萧絮云觉得喜欢江逾白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没有带给她太多求而不得和辗转反侧的痛苦,于她而言,只有容易满足、不去奢求那么多,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很好了。

    江逾白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已经感觉到萧絮云似乎有些喜欢他,直到上次剧本杀才彻底确定。

    江逾白有些所谓的优柔寡断,那是因为他不愿意伤害别人,这次也一样。直接同萧絮云说,他觉得未免也太让她尴尬了,但这样一直维持着若有若无的关系,也容易让她误会。

    他想要找到一个恰当的场合,然后委婉的暗示她。

    三月十四号是白色情人节,这一天学校里的巧克力往往是供不应求,江逾白吃完晚饭回教室的时候,桌面上已经摆着好几盒了。

    江逾白不喜欢别人送他这种礼物,这毕竟会让他觉得为难,现在这些都不标名字,他又做不到践踏别人的心意,就只好带回家,往年为了防止浪费,最后还是吃完了。

    渐渐有其他同学进来了,男生多少打趣他桃花运好,江逾白觉得这不是什么供以取笑的谈资,只是笑笑。

    他拉开椅子,意外的发现课桌里还有一盒,青白色的包装,他一下就想到了萧絮云。

    江逾白是走读,回家以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那盒巧克力,不知道为何,他的潜意识觉得这是萧絮云送的。

    巧克力都是手作的,每一块都是不同口味和不同的形状,里面夹着一张桃花笺,题了一句诗,字迹清隽:“西园何限相思树,辛苦梅花候海棠”。

    江逾白心头一软,拣了一块白桃乌龙味银杏叶形的拆开,咬了一口,很清甜的味道,大概配料调得很好。

    他向外望去,今宵正好,露浸寒江,十二楼中月自明。

    江逾白一直对萧絮云有好感,而自此以后,他逐渐发现,也许自己同样有一点喜欢她。

    是的,萧絮云固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优秀的女孩子,而江逾白身边最不缺少的就是优秀的人,跟他们比起来,萧絮云似乎不算什么。

    可他偏偏就喜欢她,这是说不出理由的。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学生,江逾白从来没有考虑过早恋,但他觉得自己和萧絮云既然两情相悦,他也没有故意装傻的理由。

    现在他们即将高三,如果因为感情耽误了她的人生,那他可能会愧疚一生的。

    萧絮云开始不敢想象,但她毕竟不傻,从他绻缱的眼神中也能推测出来——毕竟那不是偶然,而是经常。

    高考结束,江逾白走出考场。

    夏日炎热,栀子花的香味蔓延着,一片绿荫下,白色校服的萧絮云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他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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