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次日，早。
当徐会挽醒来的时候，楼下已经有悉悉碎碎的脚步不停地响起了，她侧过头摸到床边的项链又仔细端详了起来。
洗漱完下楼，人还在楼梯间。
“幺孙，快来尝尝这长寿面，看看我手艺变没变？”奶奶昨天说好今天要给煮长寿面的。
盛淮在餐桌边给每个人的碗添上筷子勺子，然后扶着爷爷坐下。
三碗云吞，一碗长寿面，都向空中散着热腾腾的气。
将一个云吞吞下之后，徐知节就问盛淮：“幺孙同学，昨晚睡得怎么样？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担待些。”
盛淮放下手中的勺子：“爷爷，您叫我小盛就好。能在你们这住下还吃到这么别致的早餐，是我沾着徐会挽的光了。”
说完就将目光转向她，她只好低头继续吃着面。爷爷笑得皱纹叠起看向这两个小孩儿。
陈秀云将话题拉了回来：“吃过这面就又长尾巴了，想当初还那么一点点现在都成大姑娘了。“
接着走到房间拿出搬出一个木盒子，又从里面取出一个红本本，一看就是一本存折。
“这是我和你爷爷的一点心意，除你爸留下的我们又添了些上去，密码是你生日。”说到父亲俩老人家总是忍不住哽咽。
看到这个红本本她就知道奶奶要干什么了，还是静静听她说完。
“奶奶，不用。你们把我养大，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呢？留着给你们养老。”
“我和你奶奶还有退休金，不用担心我们。“徐知节接过存折塞到她手里。
“可是……”
她的眼里已经含满泪水，但看着两位老人浑浊期盼的眼神。
盛淮凑过来跟她说：“你就先收下当替他们保存着，再怎么说这也不好拂了他们的意。”
徐会挽才缓缓向看着她的爷爷奶奶点点头。
“以后等幺孙考上大学参加工作，我们可就享着你的福喽！”徐知节还摸摸她的背这样来宽她的心。
早饭过后，盛淮也得走了。
家里来了许多人拜年年长年轻都有，徐知节和陈秀云忙着招待客人。
徐会挽坚持送他到车站说是反正离得也不远，俩人就这样在车站外走着。刚才在家的时候她执意让他在外套下穿上自己的大红毛衣，他向来无视寒冷现在反倒觉得身上挺不自在。
看着他肩膀不自觉扭动，徐会挽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别乱动，你这就是平时穿的太少才不习惯的，这样下去迟早生病。”
这姑娘皱起眉来没一点凶意，盛淮竟觉着有趣逗起她来。
“好好，你说什么都对。你能跟着我直管到新北吗？”
“我……”
“你实在不想穿就把我毛衣脱下来，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好。”
她瘪着嘴不悦道，把头朝他远些的地方移了移。
“那不行，你见过谁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回来？送都送了我就勉为其难让它发挥发挥它的价值。”
当走过大厅门口的时候广播刚好在提醒乘客提前到窗口检票，徐会挽还在和自己的内心做挣扎要不要和他说，盛淮看着她欲言又止也不着急走。
看她还在纠结替她开口：“徐会挽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摸到烟花凸起的一面就说，摸到背面的话就算了。正在无限摸索中，让盛淮还以为她要送什么给他。
摸到平滑面的那一刻，她明显有些失落腾起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广播已经响起第二遍了，还有五分钟发车的提示。
这下盛淮得走了，和她轻声道别之后朝人群走去。身边人走开的下一刻风就直直往她身上吹，她急了起来顾不上那么多追了上去。
“等等……”
盛淮听到她的声音下一秒就回头,俩人在人潮外迎面相聚。
“那个，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她有些不安地在用手揪垂着的衣角。
外面有大汽车经过发出刺耳的鸣笛声，盛淮没听见：“嗯？”
“我说上次在医院，你说的话当真吗？”
想都不用多想盛淮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拿手顺了顺她的碎发，随后把手放在她肩膀上。
接着很认真地摄住她的眼神：“算，我在你这儿说的话天王老子来了都算数。”
徐会挽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恳求：“好，但是我才17现在年龄还受限，明年。等我成年了我们再来说好不好？”
她这软软糯糯的撒娇样，挠得盛淮心直痒痒让人想不答应都难。
“好，听你的。”盛淮摸了摸她的头顶安抚道。
检票口人都已经空了，人也不得不离开了。
简单道完别他就朝那边跑去，留下原地的人在追寻他的背影。
在这车站经历过多场离别的她是真的舍不得盛淮的离开，以往是骨肉亲情的离别，这次是年少爱恋的离别。
尽管俩人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正常男女恋爱那般，但是心中的悸动就算是磐石也不能抵挡的。
回新北的途中盛淮的心始终都无法平和，他所爱的姑娘没有直言拒绝他的爱意，而是让他有所等待，等到他们可以纵情肆意的那一天。
到底还是母亲最了解自己的孩子，他一进门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陈姨，看来还是这小地方更别有一番风情，看来等过完年我们也很有必要来这么一趟旅行。”
话虽是对陈姨说，这话锋可就不一定了。
“妈，怎么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呢？”
江超莲享受着被儿子高高捧起的滋味，手上插花的动作都慢了半分。
“再怎么说都是我儿子，回来那神气就一改常态脸上写着呢，加上昨晚一夜未归我还能不知道？”
盛淮示以微笑表示赞同他妈。眼前一枝玫瑰正好插入透明琉璃瓶中。
“说吧，跟人姑娘怎么样了？”
“算是给作文写了个好开头，人同意我追了。”说着坐下低头看着桌上的残花，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看你这样子还以为人追到手了呢，不至于吧？ ”
玄关处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不至于什么？”
江超莲抬起头问门口刚进来的人：“欸，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张敬和紧随着进来回答她的问题：“先生年前连夜加班为能空出时间来多陪陪您呢。”
陈姨连忙上去接过男人的外套，张敬和也递过手中的手提包问好。
盛衡中在女人身旁坐下，搂过她的肩膀问向盛淮：“在说什么？”
“爸。”盛淮微微颔首叫他。
江超莲不耐烦推开搂着她的人：“这是属于我们女人的话题，你要有点边界感少窥探我的隐私。”
随即招呼：“陈姨，这个插好的放到餐桌上去。”
“边界感？你我之间还讲边界感那儿子怎么来的？”
江超莲羞着打他怨怪他不分场合，陈姨和张叔在一边看热闹。盛淮全程看着这对年过四十的夫妻，岁月没有将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消磨掉半分。
他还是不由得高兴起来。
新年来得匆匆，去也匆匆。
又到了和这小镇分别的时候，徐会挽和来时一样一个人拖着行李离开了这个熟悉令人心安的故乡，徐知节和陈秀云要来送她被她坚决推拒了。
回到家，她发现柜台里的鞋子桌上房间的东西都没有被动用过，看来蒋方舒还是没有回来过。简单收拾过东西打扫后，她就拿起在爷爷书房里带过来的书看起来，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夜幕降临，镰刀月已爬上了窗头。
她放下手里的《人间失格》，进了厨房慢慢捯饬起来。
思绪还停留在书中叶藏一系列的“丑角”行为中，虽说这种违背内心去迎合别人的想法她也有过，就在小时候蒋方舟把她不喜欢吃的菜夹到她碗里的时候，她会在餐桌上假装欢喜的吃，然后借口洗手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全部吐出来。但对于主人公无法拒绝别人的做法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拒绝很难说出口吗？
不。就像这次的选科，她勇敢地与母亲作斗争不再把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尽管避免不了争吵但令人畅快，她突然有些为以前的自己感到惋惜。
等待着开学的几天，徐会挽都窝在家里看书。
蒋方舒也打了电话过来，问她回来了没？听到她说回来了之后就开始谈起了之前的不愉快。“你们班主任跟我聊过了你的成绩情况，我还是坚持理科比文科占较大优势，若非无法更改我是绝对不会任由你去的，既然做了这个选择之后的一切你就要为之负责。”
她在手机边安静听着“嗯”着回复。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总之让我看到你的成效，收收心好好准备开学。”
这段时间这俩母女互相赌气似的，谁也没给谁打电话，现在蒋方舒主动打过来让徐会挽感到很意外和欣慰，她终于由得自己选择了一回。
挂掉电话之后，徐会挽立马找到老贺的电话拨了过去。
她知道能改变蒋方舟的决定，这位年级主任一定费了不少心思来做思想工作，人可不能忘恩既然知道了所以怎么说也得打个电话过去表示下感谢。
“喂，哪位？”贺振华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都让她觉得亲和了许多。
“贺老师您好，我是徐会挽。我是想感谢您说服我妈妈让我选文科的事情。”
贺振华那边顿了几秒：“哦，我想起来了。孩子，我也是结合了你的成绩和在班上的表现才这么做的，不过是小事一桩。新学期可不要让老师失望啊。”
“我会的，谢谢您。“
“老贺，您又在给谁灌鸡汤呢？“贺泊适笑浪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徐会挽就和对面道了再见。
贺振华电话刚挂就数落起自己儿子来:“人家学生为了自己的学习煞费苦心，你要是能有人家一半的势头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现在得亏人盛淮没跟你选到一起。对了，你刚刚叫我什么？”
贺泊适已经听惯了这小老头的教育，也不跟他顶嘴三步一跨就出了门。
很快临江一中的热闹景象就恢复了起来，校园各处挂满了新学期红底白字标语的横幅。各处花坛里小草从地面钻出，矮灌木也抽出新芽，各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新学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