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寻烦恼

    顾含卿在离开的第四天下午回到了青坪,一切都很好,应该说一切都正好。

    对于林倾和顾榆笙他们几个人来说,两个月不长也不短。认识了新朋友,过着还算舒适的生活。八月暑假最后一段时间的一天,林倾走进学堂,发现早到的李越和徐昕正和吴嘉荥聊着天。

    回到座位坐下后,林倾听到李越在和徐昕吐槽自己的学校。

    “不是听说你们校长一大早就把你们拉到操场跑圈。”

    “昂,地中海还让我们拿着书随跑随背,眼都睁不开谁还看书,他也不想一想天这么黑,5.3的鹰眼都看不见。”李越听后讲得越来越慷慨激扬。

    “耶,我们学校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校长还是同学,怪不得狼狈为奸。”徐昕不停地摇头,一脸无奈。

    “他丫的,两个学校挨着还较劲儿,真是服了,天天听校长在大喇叭上喊,‘同学们,每天努力一点点,期末考试压过长中亿点点!!!’”

    “呵,我们学校直接放话了,我想想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哦!对,超过明中,超过明中,势必超过明中!!”徐昕咳了一声,压着笑一本正经地讲。

    李越听后笑疯了:“噗嗤,哈哈哈哈,你们校长更牛逼。”

    “可不是。”徐昕努了努嘴点点头。

    林倾和吴嘉荥同时摇了摇头。

    “对了,我听说顾榆笙学习成绩不错啊,一直霸居市第一啊,怎么屈尊来这里了?”徐昕一直疑惑顾榆笙为什么也来了青坪,但总是忘了问,一聊到学校她突然想起来。

    林倾写字的手一顿,翻了页书,她就听到李越“唉”了一声。林倾轻蹙了下眉,转头看着李越,吴嘉荥也抬头听着李越讲。

    “还不是阿笙闲着没事脑子抽了,这次玩脱手了呗。”

    “考试那几天只有他和他妹在家,他妹妹又特别黏他,可能是因为照顾小孩子心情不太好,考试的时候看了眼语文作文倒头就睡,到了那天下午的英语考试,午觉没睡醒直接弃考了。就因为这事阿笙都被学校通报了,结果放假后趁他爸妈还没回来,马上来这里投奔顾叔,躲避猛烈的炮轰,你们不知道……”

    李越越讲越嗨,丝毫没注意顾笙走到他身边,也没注意徐昕和吴嘉荥对他使眼色。

    顾榆笙单手撑在桌子上,在李越背后压低声音似笑非笑地说:“说够了?”

    李越听到声音,身体熟悉地进入一级防备。全身一激灵,慢慢扭头就看见了那张冷峻的脸,他咽咽口水,“腾”的一声站起来“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您得再晚会儿,小的还想去门口迎接你呢,来,请坐,请坐。”

    顾榆笙拉开椅子,坐回座位上,淡淡冷笑瞥了李越一眼。

    林倾转了转笔,又将注意力试着放回书上。

    “您什么时候进来的呀?”李越拉了个凳子坐在顾榆笙旁边,试探着看向顾榆笙,发现脸色还不算太难看,李越松了口气。他发现自从这次顾二叔回来后,顾榆笙脾气好了很多。

    “你觉得呢。”顾榆笙丢了本书在桌子上,摁了下笔,语气微懒。

    还没等李越开口,顾榆笙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大概在你说我脑子抽了的时候。”说完顾榆笙扬着嘴角,冲李越笑了一声。

    李越看着顾榆笙的帅脸,越看越觉得这个笑能冷死人。

    “那你是没听到我夸你,我其实还夸你英勇无畏了呢,只可惜天妒英才。”李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手也趁机搭在了顾榆笙肩膀上。

    顾榆笙翻了翻桌子上的材料,听到后微眯眼睛,“不会用成语就别瞎用。”随后往旁边一躲,李越的手就落了下去,顾榆笙侧头示意:“回去。”

    徐昕看着李越受挫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李越伸手吓了徐昕一下,徐昕立马反应过来攥紧拳头示意,瞪着李越挑衅,吴嘉荥看着他们笑。

    林倾手里捻着一页书的书角微微蹙眉,她还在想刚才李越说的话。顾榆笙对上课没多少兴趣,林倾能发现他是单纯不喜欢这类东西,可平时他处事有度,居然会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林倾,林倾?”听到有人喊,林倾蓦地回神,扭头对上了顾榆笙疑惑的眼神。

    心里一紧,林倾难得慌乱,连忙出声回应:“怎么了?”

    “给,你的笔记,还有,昨天下午走之前你问我的那道题,给你写笔记本上了,如果看不懂,我再给你讲。”顾榆笙将本子递给林倾。

    “行。”林倾拿回笔记本,弯嘴掩饰笑了笑,扭回了头。

    “唉,笙哥,要不是你卖弄风骚这次联考你还能蝉联全市第一,听说就因为你这次玩嗨了,地中海可是气得犯了一周的心脏病。”

    顾榆笙像是不在意,只是“啧”了一声,“去死。”

    “真的,不仅今年中考状元出自长中,连我们这次期末联考第一也在长中。”李越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

    “倾倾,周恪挺厉害啊,还真得了个状元。”徐昕听后看向林倾,激动地喊了声。

    “嗯。去了南苏一中。”林倾抬头眯着眼睛想了想当时周恪的表情。

    “啧,就这样吧。”当时他提了提嘴角,不可一世地看着录取通知书。

    “倾倾,你这次也不错,回到全市前十了。”

    林倾听后朝着徐昕笑了笑,可心里还是不太满意,顾榆笙能得联考第一。

    “韩熠文这次考了联考第一的,我们韩校草不容易啊。”

    林倾也没回应,打算继续算顾榆笙写给她的题时,听到后面顾榆笙喊她,“林倾,做下这道题。”下一秒,林倾桌子上落下了一本题。定睛一看,那一页上勾了个题。

    顾榆笙看着林倾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拿着草稿本就开始写,他扬眉一笑。

    看着林倾被迫算题的场景,徐昕睁大了眼睛,随后看向顾榆笙,顾榆笙依然冷淡随意,低着头写着什么东西,徐昕松了口气。

    十分钟后,林倾叹了口气,回头看向顾榆笙“这题和昨天我问你的题型一样。”

    顾榆笙“嗯”了一声,手下按着张纸,抬起头看向林倾,女孩一脸别扭,他压着嗓子笑了一声,“那又怎样。”

    本来绷着脸的林倾突然破功,无奈地说了句:“我还是不会。”

    “那你还真厉害。”

    林倾:“……”

    “撕张纸给我。”

    林倾拿了个本回来,顾榆笙收了笑意,认真地给她讲了一遍。林倾看着低着头的顾榆笙,眼神忽闪,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不过心里的窘迫慢慢地消失了。

    “懂了没?”讲完后,顾榆笙在最后结果上划了一道,抬起垂着的眼皮。

    “嗯。”林倾点了点头,拿过本仔细看着。

    “就这样,结果你算一下,算完告诉我。”顾榆笙语气平淡,林倾听到后点了点头,回了身。顾榆笙看着还没反应过来就去算结果的林倾,嘴角又一次上扬。

    “根号二。”林倾一步步算着结果,看着最后得出了数字,扭过头笑着开口。

    “嗯,对了。”顾榆笙听到后慢慢抬起头,接过林倾手中拿着的本子,用红笔在上面画了个对勾。

    林倾看到后,嘴角停滞:“???”

    “你知道结果?”林倾瞬间明白,有些恼羞成怒。

    “嗯。”顾榆笙又诚实地点了点他的本,“没想错,就是想让你再算一遍。”

    林倾面无表情地拿回自己的本子,扭回头。

    后面顾榆笙笑了一声,这时,吴平走了进来。

    “好了,安静点,开始上课了。”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稀稀松松的翻资料的声音。

    那天上午吴教授讲得是“如何写文章”,最后留了篇作文作业主题是“你想成为的人”。

    顾榆笙和林倾发生那段插曲后,两人一上午也没机会说话,直到下午发生了的一件大事。

    下午,林倾构思着作文结构,顾榆笙在后面老老实实地写着作文。氛围还算舒服,直到李越提出要玩三国杀。

    五个人在下午自习没少偷玩,林倾犹豫了一下,看着李越把顾榆笙拽了去,她也走了过去。

    “哈哈哈,徐昕,这局你死定了!!”李越摸了两张牌,笑得一脸狡黠。

    顾榆笙无奈地摸了下眉骨,心里想着:这傻子藏不住事,这局估计要输。

    徐昕甩了李越一个白眼,“你也配和本主公说话,你也配?”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咳嗽声。徐昕扭过头一看,愣住了,“哇哦!”

    李越听到后也扭过了头,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吴平,手一僵牌落了下来,“哇哦!”

    林倾看到吴教授后,先是怔住,然后缓缓地放下了牌回了座位上,顾榆笙也扔了牌紧跟着回了位置。

    “你们在干什么?”吴平压着怒气。

    屋内没人回应。

    “林倾,你说!”

    林倾掐了掐手心,站了起来,冷静开口:“对不起,吴教授。”

    顾榆笙听到后,眉心一皱,看向前面单薄的身影。

    “行!你不说,那你就站一下午!”吴平听到林倾的话一愣,然后怒火攻心,说了句狠话。

    “吴教授!”徐昕和李越站了起来。

    “爷爷,倾倾姐……”吴嘉荥猛然站起,想要解释。

    “吱”的一声,林倾听到后面发出的动静,身体一僵,“吴教授,牌是我带来的,我站,您让林倾坐下吧。”然后听到顾榆笙凉凉的声音。

    “林倾,是真的吗?”吴平看向林倾,林倾咬了下嘴唇,没有开口。

    “都坐下吧。”

    徐昕先坐下了,林倾看着吴平的眼神犹豫地坐了下来。

    “吴教授,牌其实是我带的,我站一下午吧。”李越挠了挠头开口认错。

    顾榆笙听后看了李越一眼,“牌是李越的,我也有错,我也站。”

    “嘉荥,你也站着。”吴平看着吴嘉荥,吴嘉荥本来也没打算坐下,点了点头。

    林倾低着头,手中的笔被攥的微微发抖。打算也站起来,顾榆笙像是预料她的想法,接着淡然向吴老说了句:“我喊着林倾他们一起的,林倾本来安心写作文,她没错,您也没必要每次拿她杀鸡儆猴。”

    吴平看向林倾,林倾没有抬头,不过心中一酸,心中涌出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是个女生,自尊心比我们重,每次都责备她,她脾气好,不代表她不在意,我说的话冒昧,可我还要说,您真的公平吗?”说完后,顾榆笙淡淡一笑。

    吴平心中触动,看着林倾有了动容,摸了摸眼前低着的头“倾倾,我刚才说话急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倾摇了摇头,仰头乖巧一笑,“没事的,本来我也有错。”

    “你们都坐吧,下次注意。”吴平气火一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不用,吴教授,我们做错了事情,应该的,你让他俩坐下吧。”顾榆笙看了下李越和吴嘉荥,向他们点头示意。

    李越和吴嘉荥自然不会坐,吴嘉荥看向自己的爷爷,“爷爷,是我们的错,我们下次不会这样了,这次我们受罚。”李越点了点头。

    吴平皱着眉头看了站着的三个人,没有继续说什么,扭头出了门。

    “唉,这两个月了,吴老头也不管我们,偏偏在我们最放松的时候回头给我们一枪,姜还是老的辣啊,古人诚不欺我。”徐昕看着吴教授走远,嘀咕出声。

    林倾看着窗外有点晒蔫了的花,想着刚才顾榆笙的话。

    那个下午,“暴风雨”后屋内没有了平常热闹的声音,三个男生站着写着东西,林倾和徐昕也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

    最后十分钟,顾榆笙他们坐回座位上,李越蔫了吧唧地拍着自己的腿,顾榆笙坐下后发现林倾看着窗外发呆。

    然后他朝着窗户的方向打了个响指,林倾回神的那一刻,顾榆笙开口:“笔记。”

    林倾听后将笔记递给顾榆笙,看着顾榆笙一如平常的状态,她心里徘徊着,“对不起。”

    顾榆笙翻页的动作一滞,抬起头,被零散刘海微挡的温柔桃花眼有了冷意,“不是你的错,你认什么。说你傻,你还真蠢。”

    林倾听到后心里一紧,然后释然地开口:“我想说对不起,我作文写完了,居然刚才有一瞬间想嘲笑你。”

    顾榆笙:“……”

    “那你真厉害。”

    就在这时,周恪从窗户边探进头,正好看着林倾和顾榆笙聊着天,他刚想开口的嘴一抿,瞥了眼顾榆笙,将手中的水放在窗户台上。

    生了一双桃花眼,脸上冷冰冰的,看着温和,不笑又有几分冷峻,仔细看还有点熟悉。

    “你怎么来了?” 林倾发现窗外周恪,吓了一跳。

    “顺路,来接你,收拾好了没?”周恪收回打量的眼神,看向林倾。

    顾榆笙瞳孔微微聚焦,看着突然出现的男生,又看着窗台上的水,心里一沉,青梅绿茶,容貌张扬,有点英朗,是他。

    “还不到时间,等一下,我还没收拾。”林倾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秀眉轻皱。

    “周恪,来了。”吴嘉荥看到好友,笑着走到林倾旁边。

    周恪点了点头,轻应了声“嗯”。双手搭在窗户前。

    “周大状元,还没恭喜你呢。”徐昕收拾完,倚在桌子边冲着窗外笑着说。

    顾榆笙听后又向窗户边瞥了眼,写完个句号放下了笔,眼神变得冷淡。

    “姑奶奶,您要羡慕,开学就去一中,早一年去体验封闭管理,我倒是乐意。”周恪听后,“哼”笑了声,说话张扬不驯。

    “别了别了,我可不想从长中这个变态的学校早入地狱。”徐昕撇了撇嘴,抓了抓书包带。

    “好了,走吧。”林倾收拾好东西,朝着周恪看了一眼。

    周恪直起身,扯过林倾书包,将水递给林倾,“嗯,出来吧。”

    顾榆笙靠在椅子上,看着林倾走出了门外。周恪向吴嘉荥扬了扬下巴,“走了,周六去玩。”

    吴嘉荥点了点头,周恪貌似最后看了眼顾榆笙,然后离开了。

    顾榆笙脸色微沉,像是在想事情,这时李越走到他面前,拍了拍顾榆笙肩膀“阿笙,回去吧。”

    “嗯。”顾榆笙透过窗户,看着院中的人,心中格外冷静。

    第二天早上,顾榆笙很早就到了学堂,发现只有林倾。

    “嘉荥,周恪让我给你……”林倾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作文,听到有人进了屋,以为是吴嘉荥。抬起头,看到顾榆笙停在门口,气氛有些尴尬。

    顾榆笙点了点头路过林倾,回到自己位置上。

    “林倾,你的笔记。”顾榆笙将笔记递给林倾,低着头收拾桌子上的书,没有看林倾。

    林倾接过,局促开口:“刚才我认错人了。”

    “嗯,没事。”顾榆笙听后抬眉看了林倾一眼,随后接着收拾东西。

    林倾看着顾榆笙态度冷淡,低着头回过身,没一会儿人都来全,林倾也忘了和吴嘉荥说事情。

    吴教授没有讲课,完全两节课的文言文复习,他给林倾他们改作文。改了很长时间,一篇篇的写评语。

    最后检查了这段时间学过的所有文言文背诵,发现林倾、顾榆笙和吴嘉荥背得很好,徐昕和李越有点差,罚了两人一人一遍文言文罚写。

    “好了,你们的文章我都看了,也都改了,有的同学写的很好,有的…惨不忍睹!”吴平最后一句中气十足。

    “榆笙,把你的文章读一下。”吴平看向顾榆笙,把文章递给他。

    顾榆笙听后将倚在椅子上的身体坐正,站起身,接过本子。

    林倾集中精力,将身子往后靠了一点。就听到后上方传来清澈好听的声音,语气平缓,不疾不徐,有点朗读的意味。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警察,一个伟大的人民守护者。心怀炽热坦荡,永远豪情满怀。

    ……

    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自己的梦想。山河无恙,人间皆安,愿意变成股清风,永不言败,至死不渝。”顾榆笙声音到最后难得严肃正经。

    结束后,林倾扬起嘴角带笑,率先鼓起了掌。

    “阿笙,写得好!”李越鼓着急切的掌,扯着嗓子喊了声。

    “好,除了文章有点小错误,内容还是不错的,前途无量啊。”吴老满意的点了点头。

    “林倾的作文写的也不错,想读一读吗?”吴平看向林倾,也将文章递给她,林倾接过摇了摇头,笑着开口:“我就不读,这次写的也不算好。”

    顾榆笙看向林倾,眼神渐渐失焦,低着头坐下,本子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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