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街上有人横冲直撞地跑过去。边跑还边高声呼喊着：“跑啊，快跑啊。”

    沿街店铺里看布做衣裳的，买茶叶待客的，打首饰娶媳妇的，都纷纷出来看。糖水铺老板娘听着心惊，也慌忙走到门口。她扯住个熟人，问：“这是怎么了？”

    “要跟蛮子打起来了！小辛将军的几个手下在将军府前面招兵买马呢！”被拉住的人火急火燎地说，“我说咱们还开什么店，赚的几个铜板，还不知道够不够买棺材。不快回家收拾东西就怕来不及了！”

    “你听他胡喷！”旁边店铺掌柜凑过来说，“几个毛头小子能干成什么事。他们在门口招兵，将军府大门紧闭，将军没出来，辛二爷也没出来，这是什么意思，明摆着不打呗。我看着将军是要投了蛮子。到时候我们明月关的百姓就苦喽！”

    田歌三人也在凳子上坐不住了，起身付了糖水的银钱。她们站在街上观望了一会儿，商量着逆着奔逃的人流，打算到将军府门前去看个究竟。

    将军府左侧的石狮旁，竖着一杆青色的旗。旗面迎风招展，正中间白色“辛”字十分醒目。旗下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放置着笔墨和纸张。桌前已经排起了长龙，排队的人有高有低，有十五六的少年，也有二三十的壮年。

    田歌三人远远看着，估计这就是小辛将军手下招兵买马的摊子。

    “我去报名参军怎么样？”姜妍捋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粗壮的小臂说。她这次试用的仍是猎杀女巫副本的伪装，外表高大威猛，正是军队极力招揽的对象。“我混进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打算，计划什么时候开战，到底有没有获胜的可能。万一有事，我还可以用黄铜钥匙及时逃出来。”

    田歌听了并不赞成，姜妍虽说外表是名壮汉，也经历过三个副本，但并没有什么打架的实战经验。她想和姜妍一起去，可卫幸运的伪装是个小女孩，扔下她单独在外，也不放心。

    “我又不是真的上战场，怕这怕那我们可就永远都留在这副本里面啦，我混去军队，你和幸运混进将军府，我们先设法打探消息。到了今天晚上，在糖水铺汇合。”姜妍说。

    田歌想了想，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把姜妍从将军花园摸出来的弓、刀、剑和史诗级道具匕首都塞给她防身，才终于同意姜妍到摊子前报名加入辛家军。

    那边姜妍排队参军，这边田歌和卫幸运找到了将军府的后门。等了一会儿，才看见一个仆妇挎着篮子从后门出来。

    田歌赶紧上前，摸出几个铜板塞到仆妇手里，说：“这位大姐，跟你打听个人，周姨可是在将军府里做工，央你给捎个话。”

    仆妇掂掂手里的铜板，看看田歌又看看角落里怯生生的卫幸运，说：“什么话？”

    “你就说她的外甥、外甥女家里遭了灾，过来投奔她了。”田歌说。

    那仆妇一瞪眼，骂道：“哪里来的王八羔子，冒充我外甥！我外甥还没生出来呢！”她伸手抓住田歌，说：“跟我见将军去，肯定是蛮子的奸细！”

    田歌一愣，卫幸运赶忙扑过来，央求道：“周姨别急，我们是糖水铺张绣娘的外甥、外甥女，刚才是怕撞见了别人不肯帮我们带话。我们家里遭了灾，投奔我三姨来。可三姨的铺子生意冷清，养不住我们两个，这才让我们来找周姨，看能不能在将军府里谋一份差事。”

    卫幸运说着，自己被这编织的谎言感动地落下泪水来。“周姨，我三姨说你是她最好的姐妹，比亲姐妹还亲。我哥才敢编了那些话，您可千万别生他的气。”

    仆妇听这怪可怜的女孩儿说起自己的姐妹，就信了七分。她跟张绣娘都是外嫁来的明月关，无根浮萍遇见无根浮萍，自然相亲相惜起来。只是她们这段姐妹深情，她从来不和外人说，将军府里无人知晓。她却不知道，张绣娘一张大嘴，早把自己和周仆妇的交情对着三个食客倒了一干二净。

    “府里现在倒是缺人，能不能留下来，还要看辛二爷允不允。”周姨说，“待会儿你们就说是我外甥，省得叫主子们多操心。”她也不急着出门了，把田歌和卫幸运领进去，跟管事的说是投奔自己而来的，看能不能留在府里谋个差事。

    管事站在院里的大太阳下，上上下下把田歌和卫幸运看了一回。田歌看着精神利索，衣服虽然打了补丁，但洗刷得干净。卫幸运看着也乖巧老实。他一点头，就领着两人来见辛二爷。

    这已经是卫幸运第三次看见辛二爷的这一身蓝色长袍。辛二爷倒不像糖水铺老板娘说的那么精明干练，大概是昨日熬夜的缘故，脸色暗黄，胡子拉碴，反而有些窝囊邋遢。

    辛二爷看了看田歌和卫幸运，问：“周妈妈的外甥？叫什么名字？”

    管事的忙道：“男的叫田壮，女的叫田丫。”

    “行，”辛二爷那把一条街管理着井井有条的脑子似乎也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点头同意了。“田壮就留在我身边做个长随，田丫去厨房帮工吧。”

    田歌和卫幸运互看一眼，没想到竟然轻而易举就混进了将军府。虽然两人要就此分开，但好歹在一个院里，只是不知道姜妍那边情况如何。

    管事的给田歌找了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刚换上就被派了差事。她和辛二爷身边一个叫贵哥的小厮，一人捧了一匣子礼物，跟在辛二爷身后，来到将军府前院。

    辛二爷进屋行礼坐定。田歌站在一旁一看，原来这屋里住的客人高鼻深目，红色眉毛红胡须，应当就是明月关百姓嘴里的蛮子。

    蛮子仰靠在椅子上，表情十分倨傲。

    “贵邦也得体谅体谅将军的难处，”辛二爷谈了口气说，“实不相瞒，昨日我兄长就已过世。若说活着可能舍不得他性命，还情有可原，如今已经死了，有没有一颗头颅又差什么。”

    蛮子冷哼一声，“既不差什么，还不交给我带回去。”

    “这不是还有明月关这么多百姓看着吗。我那兄长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在明月关很受百姓爱戴。将军若是把头给交出去，还不被指着鼻子骂。被骂还是小事，将军与贵邦商议好的那件事情，怕就不好办了。”辛二爷说。

    “到时候你们投都投了，还在乎那几声骂名？”蛮子使节说。

    “大人不知啊，我朝百姓最在乎表面的名节。只要不把这事放在明面说，就能当做无事发生。若是摆在了台面上，就是要死要活的大事。我兄长一颗脑袋事小，若是交给大人带回，就是逼着那些人反，不反，他们脸上过不去。实不相瞒，现在就有些人在府前招兵买马，要与贵邦决一生死。若是不交给大人，明月关还认将军有骨气，到投降的时候，只推脱是实在不敌，为了保全全城百姓不得已为之，明月关上下谁不服服帖帖？”辛二爷说话间带着一点儿谄媚的笑容，招手让田歌与贵哥把礼物呈上来。

    不知是被匣子中的珠光宝气晃了眼，还是听了辛二爷的一番辩解十分满意，蛮子使节只嘟囔道：“还是你们鬼心眼子多，就这样吧。毕竟投降事大，一个脑袋以后再去也是一样。”

    辛二爷又恭维了几句，邀请蛮子中午赴宴。那蛮子急着回去，只嘱咐辛二爷早日定下投降时间，就收拾收拾回去了。

    从蛮子屋里出来，辛二爷若有所思地看了田歌一样。田歌回想自己刚才在屋中一举一动都照着贵哥的举动来，一步不敢多迈。倒是多看了那蛮子使节两眼，估摸着引起了辛二爷的不快。田歌正想要怎么解释一下，辛二爷却一句话没说，扭头走了。

    那边卫幸运进了厨房，正赶上要准备将军府上下的午饭，忙得脚不着地。不是挑水劈柴，就是摘菜洗菜、剥葱剥蒜，卫幸运感觉自己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一天这么充实过。

    眼看馒头蒸上锅，大娘们开始大火翻炒，卫幸运正要歇口气，就又听见有人支使她和另一个小丫鬟送饭去。

    名叫燕儿的小丫鬟看着比卫幸运还小一两岁，干活麻利，说话爽快。

    卫幸运吃力地把粥桶提上小推车，问：“我们给谁送饭去啊。夫人小姐？”最好让她有机会再将军府各院转一圈。

    “那活可轮不着我们，我们给奸细送饭去。”燕儿边说，边把馒头堆上车。

    “奸细？”

    “昨天夜里，将军带着辛二爷从城门那里抓了好几十个奸细回来，都说少将军就是叫他们给害了。”燕儿低声说。

    卫幸运和燕儿推了小车，一边走，燕儿一边继续说。

    “这些奸细也奇怪，穿的衣服奇奇怪怪，可既不是咱们明月关百姓的衣裳，也不是蛮子那边的衣裳。他们说的话也听不大明白，总有人嚷嚷着粉红色运动衣才是凶手。可谁也不知道粉红色运动衣是个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