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一颤。

    远处本该埋头制定战事计划的闵席城，此时正靠在软椅的椅背上，双手环胸，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邬柠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瞬间转为空白。随后在内心疯狂涌动生长的是尴尬、不安、心虚等等情绪。

    门这会儿十分适时的打开了。

    “诶？主人，你工作结束啦？”洛克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大茶壶和几个小茶杯。

    闵席城沉默着看了它一眼，复而低下头去继续工作。

    洛克左右摇晃着脑袋打量了一遍办公桌，忽得惊恐地捂住嘴：“噢我忘了！声音屏障的启动开关最近出了些问题，我还没来得及修，所以暂时无法屏蔽声音！”

    然后它扭头看向邬柠。

    “邬柠小姐，你刚才……应该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吧？”

    这话就如同晴天霹雳，将邬柠从头到脚劈了个遍。她现在有种冲动，就是跪下来给闵席城狠狠道个歉。

    洛克还在眨着眼睛看着她，表情天真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

    邬柠忍住内心冲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嗯……我可能……发出来了……”

    她强烈请求换个房间等待，由于闵席城埋头工作无暇分心，洛克便自作主张将她带了出去。

    现在她感觉，她和闵席城之间的距离不只是天和地这么远了，应该已经扩张成了光明星与铃兰星之间的距离……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五分钟，闵席城准时打开办公室大门，边整理着本就没什么缺陷的上衣领口，边迈步走向电梯。电梯旁，邬柠正一脸沮丧的低着头等待着他。

    他在她旁边站定，办公室里弥漫着的那种木质香味就随着他的到来飘到她身边。

    依旧很好闻。

    邬柠稍稍抬了点头，却只敢盯着电梯显示层数的屏幕，不敢看向其他地方。

    叮的一声，门开了。

    洛克微笑着同他们摇手道别，邬柠尬笑着也冲它挥了挥手。

    门关上，空气顿时变得稀薄起来。

    邬柠大气不敢出一声，两只手在身前相互掰来掰去，还明显感受到了掌心分泌出来的汗液。

    该道歉吗？她在心底一声一声地问着。

    她本能是抗拒的，毕竟刚才她絮絮叨叨的一些话……可实在算不上是好话。其实她只是被压得久了，想趁机发泄一下，所以只挑了抱怨的话讲。但在她心里，闵席城的好是远远超过不好的。

    “对不……”

    门开了，闵席城径直走出去，丝毫没留给她开口的机会。

    “起……”

    邬柠愣愣的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那种无论她如何追也追不上的失落感又出现了。

    高层会议在隔壁进行，隔音效果很好，邬柠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听见。

    她就这样一个人坐了很久，久到困意上涌，头一点一点的几乎要趴到桌上，才有人来敲敲门，示意她出来。

    会议室里，闵席城依旧坐在最前方的正中央，那个绝对核心的位置。

    但这次，邬柠并没有被引到队伍最末端，而是被径直带去了闵席城的身边。

    闵席城起身，亲自向大家介绍她。

    “这位是邬柠，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位。”

    底下的高层人员们纷纷点头回应，神色各异。

    “那么就请这位邬柠小姐，跟我们描述一下那位甫军司令的长相吧。”最近的一位中年人开口了。他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体态臃肿，不像是个会打仗的，倒像个文职人员。

    没想到第一个要求是这个……

    邬柠仔细一回想，脑海中倒真出现了那位司令的模样。不过……时间过去有些久了，她也从未刻意回忆过，大多数细节都模糊不清了。

    “是一个将近四十多岁的男人，长了些白发，然后……脸上皱纹很多。”邬柠皱着眉拼命回忆着，“对了！他的额角，好像有胎记。”这是他面部最大的特征，相信会有所帮助。

    人们指尖不间断动作，在面前的屏幕上记录下于自己而言有用的东西。

    “声音呢？性格之类的有体现出来吗？”有人问道。

    邬柠继续回忆：“声音……与一般四十岁男人的差不多，就是比较浑厚沉稳的那种，然后性格嘛……我觉得，是很冷静的人，情绪隐藏的很好，和总指挥还挺像的。”

    救命！嘴快了！

    邬柠赶紧捂住嘴，再次感受到了直击心灵的痛苦。

    底下有人笑了，这是严肃会议持续到现在，出现的第一声笑声。

    “对不起总指挥，我不是那个意思！”邬柠立刻低头认错，道歉的声音不大，但能保证被闵席城听见。

    他摆了摆手，表示会议继续。

    “甫军司令除了说半年后会有场大战，还说了什么吗？”又有人问道。

    “我认为……他们非常在意总指挥，还说那位带队的老大已经输给总指挥不下三次了。”邬柠回道。

    “当然了，咱们总指挥可是战无不胜的，年纪轻轻就立下汗马功劳，恐怕星系里再也没有能与之比肩的人了。”有人得意的说道，一脸骄傲。

    闵席城的目光直视前方，并未理会那位夸赞他的人。

    会议就在最后几个不痛不痒的一问一答中结束。各位高层离场，邬柠却立在原地没动。

    “想问什么？”最后一位高层离场后，闵席城关好面前的屏幕，看向她。

    “你平时……会经常亲笔签名吗？”邬柠犹豫着问出这个问题。

    “不会。”闵席城回道。

    “那你最近一次，或者最近几次亲笔签名是在什么时候？”邬柠追问道。

    闵席城的眸中散发出些许危险的光芒：“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说的是，之前那个甫军队伍的老大手中，有你的亲笔签名，他和我手中的那张纸进行了对比，才选择相信我说的话的。”

    闵席城的目光平静下来，波澜不惊，让邬柠联想到了无风无浪的海面。

    “你早就知道？”邬柠双眼睁大。

    闵席城却避开了这个问题：“刚才怎么不说。”

    “我就是下意识觉得，在大家面前说出来……可能对你不太好。毕竟是你的亲笔签名。”邬柠实话实说。

    闵席城点头，忽得深吸一口气：“这事确实涉及到了我的隐私，你先留在自己心里，我会处理的。”

    第六感居然正确了！

    邬柠有些惊喜，意识到这是一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于是马上答应。

    “另外……”闵席城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开了口，“我对下属有我对下属的标准。你现在是我的下属，我不可能对你展露出除了严肃以外的其他状态，这一点你要清楚。”

    这是……她刚才抱怨过的内容，他在回应她！

    “明白！”笑容顿时在邬柠的脸上绽放开来。

    闵席城移开目光，错身往门口走去。

    “作为下属也要时刻保持严肃状态。”

    “明白！”邬柠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回应道。

    这回的背影怎么看怎么顺眼。

    ***

    星历3月，是光明星指定的星际开放月。

    在星际开放月时期，各个星球喜爱人类文化的种族就可以乘坐光明星专乘，前往光明星参与这种星际文化交流活动。

    当然，由于人类种族是所有种族中最弱小的，为了防止出现□□，这一个月的整个光明星都会进入军事加急状态。

    赤鹰队作为光明星最精英的一支战队，被星王亲自指派前往光明星都城进行镇守。平日里他们需要穿着普通民众的衣服混在人群中，秘密观察着外星来访者即可。

    邬柠还未真正到过都城，对这次的任务十分憧憬。

    2月最后一日，赤鹰队所有成员带着贴身用品，登上前往都城市中心的专机。

    他们被分开安顿在几个不同的酒店里，可能是出于对新来者的照顾，邬柠、陈嘉音这五个新加入的成员正好被安排到一起。

    他们住在一个比较中心的位置，据介绍，这边的人流量是最大的，所以镇守起来并不容易。

    “明天穿什么？”陈嘉音看着一柜子的衣服，不由得发出疑问。

    这一柜子衣服都是星球提供的，款式多样、配饰齐全，实在是让人眼花缭乱。

    实在是太久没穿过正常人的衣服了，以至于搭配什么的都被忘个精光。说起来，他们加入赤鹰队已经八月有余了，除了训练服和队服，他们就没穿过其他衣服。

    同住一个房间的邬柠站在她旁边沉默许久，也摇了摇头。

    陈嘉音思考片刻，突然来了一个主意：“那这样吧，你给我挑一件我给你挑一件，然后咱们明天就穿对方挑的衣服，怎么样？”

    邬柠本就拿不定主意，见陈嘉音都这么说了，她只好点头。

    3月天凉，还是得穿的厚些。

    邬柠翻了翻衣柜，挑出一件飒爽的薄绒黑色皮衣，又扯了件紧身牛仔裤和军蓝色背心，上下比划了一下，又加了个同色系的军蓝色棒球帽。

    “好了。”邬柠将它们按顺序放下，陈嘉音眼睛一亮。

    “你怎么知道我走的帅气潇洒风！”她哈哈一笑，也放下自己手中的衣服。

    一件白色修身连衣裙和一件粉色毛衣开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