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六月的夜晚湿冷异常，即便是快要到了盛夏季节，利福特的天气也是如此糟糕。
出了古堡，楚荔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她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杏粉渐变公主裙游走在大街上，大家都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
理了理证件，楚荔掏出手机给罗梦拨了个电话。
头发黏在她冷白的脸颊上，灰扑扑的。
她走得很决绝。
在听到奥利弗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时”，她的心彻底死了。
被玛丽和凯文关在房间里，她心觉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仰面望向大开的玻璃窗户，她心头一计，把床单扒下来，系成一条长绳，从窗户上打下去。
上次做这事的，是谁来着？
哦，乐佩公主。
不过人家是用自己富有魔力的头发做载体，并且是为了去寻爱的。
她呢？
她是去当笑话的吗？
罗梦在公寓面前等她，一看到楚荔的身影便立刻跑上前来。
罗梦接过她的行李：“怎么这副德行？和奥利弗闹矛盾了？”
楚荔嗯了声，把掉在唇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进去说吧。”
“行。”
罗梦租的是个三十多平的studio里。
在利福特这种寸金寸土的地儿能租下这种房子的已算是家境比较殷实的小孩了。
但这面积，确实太小。
对于一个住了好几年城堡的人来说，更是。
罗梦在听说了她的事儿后，惊掉了下巴：“我靠？奥利弗真这么说。”
楚荔：“嗯。”
罗梦眼睛咕噜咕噜转，愣了好一会，“给我干沉默了。”
“男人可真没一个靠谱的。”
楚荔没有应这句话，协助罗梦搬进送到公寓楼下的玛莎被子。
Studio里的床美其名曰叫double bed，即双人床，但宽只有1.35米，对于两个成年女性来说不算宽。
楚荔掸了掸被子上的灰尘，把被子和罗梦的备用枕铺到沙发上。
罗梦拿了件新衣服给楚荔，“你试试这件，衬你肤色。”
楚荔勉强牵动唇角，“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什么衬不衬肤色，能穿就行。”
“噗，设计系的学生居然说出这种话，荔荔，你可别逗我笑。”罗梦想了想，“不过也是，你这种仙女应该没这么多烦恼。”
“这么漂亮，奥利弗也不知道珍惜你。”
“真是白瞎了他。”
楚荔换衣服的手在空中滞凝了一秒，又放了回去。
罗梦：“那你这件坏的礼裙怎么办？”
“扔了？”
“……”
“留着吧。”楚荔抿唇，“我自己处理。”
罗梦看着她忽然沉下来的脸，小心翼翼地问：“荔荔，你真和奥利弗分手了吗？”
“我感觉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放不放过都再说吧，我没心思和他闹了。”楚荔掀开沙发上的小杯子，脖子枕在扶手上，莫名有些不舒服，“所以快睡吧，我明早飞机。”
“这么早？”
“不等等吗，我下个周回去。”
楚荔：“你论文成绩出来了？”
“对，成绩还可以，埃里希那个老巫婆终于肯放我一马了。”罗梦长舒一口气。
楚荔想了想以后的打算，自己银行卡里虽然有些小钱，但对于未知的以后来说，不知道够不够。
回了国，上了班，楚天扬几乎不可能再给她一分钱。
她还是省着点用。
楚荔最后得出结论：“算了不改了，我就明天回去。”
“好吧。”罗梦失望地叹了口气。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明天的机票，一番操作下又将屏幕推到楚荔面前。
“山不见我，我自见山。”罗梦笑嘻嘻地搂住楚荔细条条的胳膊，“我们明天一起回吧。”
“……”
“好的，小富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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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落地港区。
楚荔这一切都来得太匆忙，所以也没在港区找到什么好住处。
匆匆找了家又小又破还又贵的酒店住下。
不过还好，Radiance果然是亚洲第一大珠宝商。
她在公司报道后的第二天，组长便为她找了个不错的房子。
组长林淼涵：“公司里没有打卡制度，实习生们一般就是十点到，你平时想几点来都成，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不过还是不要太晚，偶尔老板会来查岗。”
林淼涵是Radiance的元老了，年纪不算大，履历却很丰富，虽然实际年龄四十几了，但长得一点都不显老，耳朵上打了个耳钉，看起来很年轻。
之前楚荔在领英上看过他的履历，都是实打实的厉害。
一毕业就在大厂，还创过两次业，平时的爱好都是比较刺激的运动，比如滑雪，攀岩，冲浪，最后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循规蹈矩的生活便关了购买通道加入Radiance。
那时的Radiance也只是个小婴儿，不大点，公司里加上财务总共也就20来人。
也算是他人生中的第三次创业。
“对了，你有吗？”
楚荔摇摇头：“没有。”
“那下一个吧。”林淼涵领着楚荔走向250号工位，“以后你就坐这儿了。”
“……好。”
这数字。
有够晦气。
“对了。”林淼涵把入职礼物和笔记本递给她，笑眯眯道，“以后可以不用穿西装来公司啦。”
“随便穿点自己喜欢的，怎么舒服怎么来便是。”
楚荔点点头，接过东西坐下。
她有些不自然地打量着身边的同事。
设计部的女孩们都是实打实的都市丽人，画着精致的妆穿着最时尚最有风格的服装。
她还没来得及转变成打工人的形象，大学和研究生这几年一直在某人的庇护下没实习过。
第一天来，居然穿了身正正统统的西装。
还花了她好几千呢，心疼死了。
旁边带着银色大耳环，梳着一头斜分大波浪的大红唇女孩转过脸，对楚荔笑了笑。
“你好，我叫Coral，你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方慕阳。”
方慕阳。
好欣欣向荣的名字。
楚荔放下电脑，伸出手来和她握了握。
“我叫楚荔，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哦。”
“嘿嘿，不会啦，大家都是同事，谈不上指教。”
方慕阳：“一会中午午休去吃英国菜如何？楼下有家英国菜，可正宗了。”
“好呀好呀。”
楚荔忍不住带了点上海话的音调，笑眯眯地回应道。
她慢慢用剪刀剪开礼物袋，袋子里装的是一盆多肉。
一盆粉嫩的婴儿手指。
楚荔趴下脑袋，枕在手臂上，琥珀色的眸子带着水花圆溜溜地转，像个懵懂的小鹿。
窗外有明亮的天，熟悉的亚洲人面孔，和寻常的早点。
周围还都是友善的同事。
世界的时针似乎拨回了五年前。
那个什么都还好的时候。
她拾起手指，轻轻在肥圆如婴儿的手指一般的叶肉上点了点。
多肉害羞地缩了起来。
噗。
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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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堡里的时间还在阴沉沉地过着。
近日古堡内笼罩着一种几乎黑暗气氛。
气压低低的，连管家凯文也不敢多说什么。
奥利弗还没出门，端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今日份的报纸。
翻了两页，没心情了。
扔到桌子上。
凯文上前：“先生，前几天托安德鲁做的标本做好了，您现在要看看吗？”
奥利弗手指提了提眉心，“拿过来吧。”
“是。”
凯文立刻递了上来。
奥利弗拆开包装精美的盒子，绸缎带子缠了好几圈，怎么解也解不开。
奥利弗皱眉，他生起气来表情很肃穆。
尤其是那双海蓝色的眸子，简直像把无情的土耳其短刀。
奥利弗索性停手，“这是安德鲁做的吗？这几年水平没什么长进，没用的手段倒是学会了不少。”
“……是，是，是。”
先生居然会吐槽世界第一的标本大师安德鲁，这简直荒谬。
与此同时，何雨晴来了城堡。
人在城堡外等着。
凯文：“先生，何小姐来了。”
“要让她进来吗？”
“不用。”奥利弗的绅士风度全没了，“让她回去。”
“……好的，先生。”
凯文得到了奥利弗的命令，将这事安排下去。
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壮着胆子问：“先生，要不我们给楚小姐打个电话吧？”
奥利弗手上拆带的动作明显一滞。
随即又恢复。
奥利弗漫不经心道：“她没打电话来吗？”
“没有，先生。”凯文左右为难，“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楚小姐似乎还把联系方式全换了。”凯文说，“我们现在也不太容易能联系上她。”
“……”
他捏碎了蜻蜓标本。
标本安安静静地躺在原木盒里，摊开，展平，暗得像人脱落的死皮。
奥利弗的手抚在蜻蜓翅膀上，原先还是很平和的。
但是在听到凯文这席话后，又失去了理智。
透明的翅膀碎在手心，碎片黏在他汗津津的指纹里，看上去怎么也洗不干净了。
他把手撑在额头上，金灿灿的头发掉到眸前。
遮住少许情绪。
但也仅限于少许。
“知道了。”奥利弗将透明盖压了回去，挥挥手，示意大家都退下。
大厅里的女佣和保镖都很识趣地退下，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和凯文。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剑眉欺着海蓝色的眸子，带着些冷冷的嘲弄意味。
奥利弗忽地开口：“算了，不用担心。”
“她会主动打电话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