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害

    席上的官员们好多向着陆念禾说着吉利话,吹的天花乱坠,仿佛他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般配鸳鸯一样。

    倒是有些旧部叔叔们眼睛湿润地锤了锤他,说了些威胁要对自己好的话。

    太子哥哥对北漠使臣列队说了些安抚性的客套话,对这份无缘的和亲表示了憾意,并邀请了他们一行人改天同去护国寺。

    酒杯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殷清川就这样安静的坐在席位上,她什么也没做,就在所有人的关注里看着自己的命运在风云变幻的斗争中被摆布,轻飘飘地随着皇帝的旨意尘埃落定。

    陆念禾不也只是皇上的一把刀么?

    念及此处,她不由得有些感叹两人同病相怜的的境遇。

    身边的昭阳公主,好像没料到这番形势,还是像没缓过来一样牢牢握着殷清川的手。

    清川拍了拍她的手,长呼了一口气,对她摇了摇头以示安慰。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看来太子哥哥这些天消息放出去的还是成功传到了上面。

    “清川,刚刚吓死我了,我真以为你要与那北漠王子比试一番。”昭阳郡主心疼的看着自己。

    殷清川恢复往常神色,笑着和昭阳公主说着悄悄话,“听到比试那一瞬才该安心呀,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遇刺重伤,把我用这个借口推出去是断断不可能的,你莫要忧虑。以及此番比试输了,普灼王子先前又说了钟情于我,想来北漠应当也不会再来冒昧求取。”

    她与昭阳公主,一个都不能去和亲。大夏是胜者,胜者就该有胜者的姿态,才好对外族立下威严,这是父亲当年告诉她的道理。

    就像现在,驳了北漠的面子,可是输在圣上所派的陆大将军手下,他们也不好叫嚣什么。

    陆念禾,真是个很有价值的夫君。

    殷清川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似是不满又无奈于这荒唐的安排,昭阳公主吃了许多酒,竟然有些醉了,殷清川看着席间的推杯换盏,跟皇上与他身旁相敬如宾的皇后娘娘道了一声不胜酒力,也佯装不适陪着昭阳公主退下去偏殿歇息了。

    贵妃娘娘遥遥望着这边的动向,眼中不满愈发浓烈,招了招手唤侍女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陆念禾方才在宴席上虽是喝了许多酒,一副醺醺然状,但神思却是清醒的。此刻见着贵妃手下人有些动静往此而来,有些担心,就索性也装作不胜酒力逃了宴席。

    他敛息远远跟着那个侍女,果然看到贵妃底下的侍女鬼鬼祟祟的来了这里,招呼了一个偏殿好像熟识的侍女来,从袖间给了她一包药粉,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然后这个偏殿的侍女点了点头就溜进了茶室制茶等着侍奉。

    陆念禾轻声潜入,一击把这人打晕了,把人拖到了椅子上,仿佛这人只是无意酣睡一般,在这人衣袖中摸到了包药粉之后又翻身而出。

    给药的那个侍女转身寻了条小路,骤然看到陆将军一身酒气地拦在了她面前,吓了一跳。

    “将……陆将军安,”她有些面红耳赤的慌乱,“将军是吃醉了酒嘛,“怎么来了偏殿这里?”

    陆念禾面上表情实在不好看,冷冷问他,“你又是怎么来的偏殿这里?今日风大,你猜我听到了多少你和那个侍女说的话?”

    寒风拂过,她额头冷汗一下子就止不住的流,忙跪在地上磕头,“将军息怒,奴婢只是奉贵妃娘娘之令行事,好生关照郡主殿下……以促两国交好,这都是贵妃娘娘与晋王殿下的旨意啊,将军想必是能理解的。”

    陆念禾听见下药两个字怒气就止不住,生生忍住自己上前把人打翻在地的想法,逼着她抬头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药粉,“你是说这包药么?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妻子要与别国结秦晋之好了?”

    侍女没料到陆念禾这么在意宜安郡主,明明只是一个早已背叛过且势不两立的一个太子派的贵女,她恐惧地往后退,战战兢兢的辩解着,希望陆念禾留她一条生路,“将……将军息怒啊,奴婢不敢冒犯您的新婚夫人,奴婢根本不知道往宜安郡主茶里放的是什么东西,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只是奉贵妃娘娘之命……”

    听着她句句不离贵妃和晋王求饶,想要以此来压迫自己,陆念禾更不禁发出一声冷笑,让人觉得瘆得慌。

    他语气愈发冷冽,冻得人直发颤,“滚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别忘了她答应过我什么。”

    跪着的人听到这话才好像被赦免一样地松了口气,忙不迭起身,“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然后逃也似的转头步履匆匆。身后响起陆念禾的声音,比先前少了些冷意,像劝慰一样的语气说着。

    “宫里每个人都是贵人,没有哪个是你冲撞得起的,除了侍奉自家主子之外,你们自己也该审时度势,以后不该做的事别做,不该听的话,也别听,今天就当我没有见过你,明白嘛?”

    “是……奴婢多谢将军指点。”没人看到她留下了狼狈的泪水。

    让人退下后,陆念禾站在偏殿外,左眼皮跳的让他有些心慌意乱。殷清川按理不是这么不能喝的人,她是不是伤口又不适了?昭阳公主在她身旁应当可以照料一二吧……

    风吹的酒也有些上头了,想着想着思绪就飘远了,他开始忧心殷清川会不会不愿意嫁他,他止不住去想殷清川到底对这桩婚事怎么想的,她就这么早早的走了,都没给自己留什么话。

    大将军来来回回徘徊了很久,干出了一件说出去可能会被人笑的事情,他悄无声息地又溜进了面前宫殿的茶室里,干起了制茶的活儿。

    偏殿里间燃着炭火,给人带来了些暖意,昭阳公主有些脚步虚浮地快步走进来,回身掩上了门,一把抱住了殷清川。

    “你怎么能嫁与那个忘恩负义的混小子啊,呜呜呜呜呜……”昭阳公主到了无人的地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有些失态地抱着殷清川抹泪。

    殷清川失笑,由着昭阳公主抱着,“我的姐姐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陆念禾可比你年纪大,叫人什么混小子呢。”

    “你少扯开话题,呜呜呜,我知道这已经是能做到的很好的结果了,可陆念禾与你恩怨太深,我心疼你以后的日子。”昭阳公主见不得殷清川这副故作无事的姿态,擦了把泪在她衣襟上。

    “陛下这道婚约,下的妙哉。陆念禾表里是借了晋王的势,实际却是皇帝姑父他一手扶起来的,为的就是立新派将领,抗衡之前势大的老将一派,也就是我爹当年的心腹们,他所忌惮的太子派,可怜太子哥哥这些年事事谨慎,敛去锋芒也消不去姑父的忧虑。在这个大局之下,你担心我的姻缘实在是想得太多啦,就算赐了婚,订了亲,我和陆念禾也永远不是一家人,做的也不是恩爱夫妇,我们之间只存在互相利用与撕咬。”

    陆念禾常年习武,耳力过人,本来他只是听到了零星半点,但他其实也刻意的想知道殷清川到底是怎么想的,就顺着隐匿地听了几句。

    他听着殷清川用这么轻柔的声音说着这么直白这么残忍的话,听着就像对宿命已经冷漠了。

    “阿妹,你可真是一点情意都不通啊,倒也好,我只念你平平安安的,足矣。”

    “怎么回事呀,煮的醒酒汤还没好嘛?”这殿中其余的侍女催促着,脚步声往这里走来。

    陆念禾深深看了眼昏睡的侍女,记住了她的长相然后离开了。

    走进来的侍女看着室内昏睡的人有些疑惑,“这么凉的天怎么还睡着了,得亏煮了汤,算了,想来平日她也辛苦,就任她歇会儿吧。”

    然后把陆念禾煮的汤端了出去。

    殷清川与昭阳公主这个醉鬼絮絮叨叨了好久,温声软语哄着她喝了几口醒酒汤,才安顿好她。自己也盛了一碗解了解渴,尝了一口后,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这碗汤,这个手艺不像这殿里常备的,而且喝着竟然莫名很熟悉。

    不过确实挺好喝的。

    今夜注定是个很多人不好安眠的夜。

    宫宴结束后,皇帝很罕见地没宿在贵妃的宫里,他屏退了侍者,单独召见了陆念禾。

    皇帝的眼睛里闪着欣慰的光,北疆一带,连年战乱,此番收复,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益事,他很高兴地慰问着少年将军,“念禾啊,北疆苦寒,这些年苦了你了。”

    陆念禾恭恭敬敬地答着,“为陛下分忧解难是臣的职责所在,何谈辛苦。”

    堂下的少年其实长了一副清俊的脸,只是生平不爱笑,加上周身都是些肃杀之气,才撑得起他这个杀□□头。

    想来当年阿恒兄长跟着自己打天下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他倒是与他的养父殷恒很相像,皇帝这样想着。

    “你前些天查的事情,朕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这么没有证据地匆匆处置了。我知道清川最近受苦了,她本来身子就不好。晋王和贵妃这次确实是做得过火了,朕从来都没有想过把任何一个公主郡主献给外族,这些年是朕太过纵着她。但那刺客毕竟是个异族人,这个节骨眼上,不宜多生事端,你可知晓?”

    果然,如陆念禾所料,陛下还是心软,并未做出任何处置,他暗自叹了口气。

    “可是姑父……”良久,陆念禾再抬起头来进言时,声音竟然有些哽咽,“我想再请您看一样东西。”

    永泰皇帝有些怔愣,陆念禾也是殷家的孩子,殷家这两个孩子都很久没叫过自己姑父了,让他有些久违地有些怀念。

    他难得露出很慈祥的笑容,亲厚地向陆念禾招了招手,“来,好孩子,你且给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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