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

    阮如玉的原稿经孟宴臣、于漫佳的手后还是落到了顾知文那里。

    一周后,他发文宣布自己将改姓为阮,以此纪念自己的母亲,并晒出了她的手稿怒斥影视行业的混乱。

    顾沛勇仅仅五万的粉丝账号瞬间被冲,网民们的谩骂声不绝于耳,逼得官媒承诺彻查类似现象以绝后患。

    彼时阮知文、于漫佳和孟宴臣正在一起小聚,讨论漫改细节。

    Vi淡定放下手机,将手稿轻轻放进包里,朝对面的人道谢:“漫佳姐,多谢你愿意把稿件给我。”

    她的母亲心比天高,敏感自傲。

    这也许是她苦难一生的开端,所以对他异常重要。

    “没事啊,要谢的话也是秦媛拿来的。” 于漫佳大方答道,犹豫了半秒把想问的话吞了回去。

    阮知文将她的心思看的明白,却不忍心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半响,还是孟宴臣看不下去,鼓励般地拍了拍漫佳的背,说:“想问的话就问吧。”

    于漫佳默默咽了下口水,讪讪地问:“你妈妈…当时经常去美国?”

    她的问题不着调极了,离她真正想知道的似隔着十万八千里。

    “不是。” 阮知文垂眸用手摩挲着陶瓷杯子,“她去世那年…还在教课呢,被一个家长举报管的太宽,停课了一个学期,才想着去看看姐姐。”

    “那…她的日记里…有说过什么吗?” 于漫佳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有些语无伦次,“就是提到你妈妈了,随便问问。”

    阮知文心中漫起一丝涩意。

    他知道她想打听的是什么。

    这么多年,漫佳对于姐姐自杀的真相一直耿耿于怀。

    她从来没挂在嘴边过,可是他能理解她的困惑。

    任谁经历好友几个小时前还笑语嫣然,几个小时后便突然离去这种事,都是要自责万分的。

    这么多年,他自己一个人独守着苦涩荒谬的真相,不忍让她知道。

    如今,是时候让她彻底告别过去了。

    Vi盯着桌面,轻声开口:“那晚姐姐回家后,我妈妈因为洗碗机里的碗筷摆放不对唠叨了她。”

    对面一片寂静,他抬头,见两人双双不可置信,一脸错愕。

    阮知文轻嘲:“她这个人吧,因为在事业与婚姻上不得意,所以对我们便严苛地过分。”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知微见著,知文答礼,到头来生活里却是一地鸡毛。

    “我母亲在日子里写道,她只是想借机提点姐姐做事要认真负责”。

    不曾想女儿麻木点头离去的背影竟成了永别。

    阮知文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妈妈,与其说是爱教诲子女,不如说是一直好为人师。

    这般窒息的嘱托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施加给了她的孩子。

    所以在那个阮知微拖着疲惫身躯回家的夜晚,一句带着母亲一贯语调的指责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餐桌上一阵静默。

    于漫佳缓缓消化着这令她有些吃惊的事实,心底的震惊悄然化成难过。

    孟宴臣轻揽她的肩慢慢抚慰,预想中她崩溃大哭的画面倒是没有发生。

    ——————

    两人从餐厅回到家之后,于漫佳还是一副神游在外的样子。

    孟宴臣无奈,只好主动提起话题吸引她的注意力。

    “佳佳,” 他开口叫她,“我最近代管了文娱部,可能会有些忙,你晚上不用等我。”

    “…哦。” 于漫佳回神,慢吞吞地表示知道了。

    孟宴臣瞪了她一眼,抗议她的走神。

    于漫佳讪讪地挠了挠头,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喜欢手里的新工作吗?换别人接管应该也行吧?”

    她一副被刚刚的故事震撼到了立志从此再也不发脾气的模样把孟宴臣逗笑了。

    “不喜欢。” 他骗她。

    于漫佳肉眼可见的纠结,仿佛在腹中已经打好了劝他辞职的草稿。

    他双手抓住她的肩,不打算继续逗她了:“漫佳,这种悲剧不是突然发生的。”

    在你看不到的每一个瞬间,负面情绪都在阮知微心中一点点的积累,等待着无人救赎时爆发的那个节点。

    “所以你不必过分担忧自己会成为加害者。” 他语气郑重,“因为你不会恶语伤人,我也向你保证不会把不满与难过都藏在心底。”

    于漫佳闷闷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再次确认道:“你真的确定要一步步接手国坤了吗?”

    秦毅出事,文娱部没了主管人。他没有拒绝这么大的一份责任,她便已经揣测到了他的决定。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突然告诉我,你要放弃现在的工作去追逐那个昆虫学家的梦,我也会支持你的。” 她语气坚定,唯恐他不信。

    孟宴臣心中泛起涟漪,摸了摸她的头:“我还怕你会觉得我懦弱,不敢去追逐梦想。”

    “怎么会?” 漫佳在他身侧小声嘟哝,“现在这份工作不也挺好的,你开心就好。”

    况且,他从来没有停止对昆虫的热爱,一直在学习,一直在进步。

    “漫佳,” 他轻轻叫她,“我之前只是觉得在国坤工作没有什么意义,倒是从来没有讨厌过。”

    “现在虽说仍然称不上是喜欢,但是已经在享受并认可它带给我的成就了。”

    可以帮助与保护自己所爱之人,便是孟宴臣决定接受国坤背后的动机。

    他捏了捏她的手背,望着远处星光闪烁,仿佛是他们的未来,他们那才展开并要熠熠生辉的人生在向他们招手。

    孟宴臣低声轻语:“一切都会好的。”

    ——————

    许沁换好衣服下班的时候,路过的几个护士正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不知道是否是她的错觉,她们边说话边向自己瞟过来,眼神不善。

    她定在原地,犹豫了下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一秒后又立刻退缩了。

    算了,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估计是她加班太累了产生的错觉。

    医院里她也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宋焰失去工作后,这份班她上的格外艰难。

    许沁抬脚走出大门,在晚高峰的地铁中挤了半个小时后才到了出租屋。

    最近为了节省开支,她和宋焰换了个地方住。

    比之前的房子每个月要便宜一千,相应的离医院也更远一点。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宋焰卖力炒菜的身影。

    “回来了,沁沁。” 宋焰身上寄了个围裙,回头嘱咐她,“换衣服准备吃饭吧,今天吃蛋炒饭。”

    许沁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好,路过了满是油烟味的客厅,回到了他们狭小的房间低头脱衣服。

    她一个一个扣子的解开,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嘭”地一声,她任由自己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累。

    太累了。

    宋焰失业的这几个月,整个家都是她一个人在扛着。

    母亲在出事后收回了她可以投资的资产,以防他们再次犯错连累孟家,只让她安心在医院工作。

    她和宋焰二人便只靠她一个人的死工资活着。

    本以为熬一熬会变好,结果宋焰在消防方面根本找不到工作了。

    他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更拉不下脸去做保安一类的活,便一直在家里蹲到至今。

    专业上没有任何长进,家务倒是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如今她再也不用每天回家喝粥了。

    “沁沁,出来吃饭了。” 隔了一扇门,宋焰的声音清晰传来。

    许沁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起床出去。

    两人落座,宋焰有些兴奋地给她盛了一碗饭:“来,试试这个,我今天新学的。”

    许沁盯着他高兴的面庞,有些不敢相信他竟会为这点小事激动。

    刚失业那会,他整日愁云满面的,又是愧疚又是自责,她还开导了好一阵。

    如今,不知不觉中他仿佛已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发现二人中只有一个人工作的日子也能活,便心安理得的在家研究食谱。

    许沁怔怔地接过他递过来的饭,恍然发现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他关于找工作的抱怨了。

    “怎么样?” 宋焰期待地看向她,“还不赖吧。”

    许沁缓慢点头,压下嘴里的苦味,评价道:“还不错。”

    “我就说,我学什么都很快。” 宋焰满意她的反应。

    许沁抬头,神色认真:“找工作的事进展怎么样了?”

    宋焰的扬起嘴角猛地一僵,有些不自在的收了起来:“嗨,就那样呗。你又不是不知道,市场不景气,公务员也不好考。”

    何况像他这种上过舆论新闻的,燕城本地的消防业一听到他的大名,都婉转谢绝。

    “那试试一些体力活呢?比如健身教练、保镖之类的?”

    虽是在普通不过的一句关心,宋焰心中却有些恼羞成怒。

    他重重地放下筷子,想像以前一样吓唬许沁:“我怎么可能去应聘那些。再说,隔行如隔山,我又不懂,人家怎么可能要我。”

    不知他哪个字惹恼了许沁,她罕见的没被吓到,反而神色更为郑重。

    她紧紧地盯着宋焰,有些嘲讽的问:“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难道就指望着我来一直养家么?”

    宋焰沉默,抿嘴不言。

    虽然一提起钱他就没底气,但是碍于男子汉的气概,他不可能向许沁低头。

    许沁望着他倔强的样子,心中满是失望,连带着刚刚吃的几口蛋炒饭都有些反胃。

    “哕——呕——” 她捂着领子冲到厕所,不仅吐出了刚吃的,还一直在反酸水。

    宋焰下意识地想去安慰她,还没起身又意识到他们刚刚在吵架,他应该再摆摆谱,便任由许沁自己一个人抱着马桶呕了小十分钟。

    许沁的眼角被逼出了几滴眼泪,她却觉得此刻更难受的是自己的心。

    余光瞟到不远处餐桌旁的男人,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无动于衷。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心死不过就是一瞬间。

    “宋焰,” 许沁低声叫着这个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喉咙中的酸意还没消散,“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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