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次日一早。

    助理小陈通报许沁又来的时候,孟宴臣刚进办公室坐下没多久。

    他抬手看了眼表,略微思衬,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喂,怎么了?”过了很久于漫佳才接起,温软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昨晚她被折腾地太厉害,怕是八点半还没起床,反而被他吵起来了。

    孟宴臣不自然地低咳一声,按照承诺向她报备:“佳佳,许沁来找我了…和你说一声。”

    对面安静了一秒。

    “。。。你有病吧孟宴臣!!!” 于漫佳暴躁怒吼,恼羞成怒地挂了电话。

    孟宴臣笑意咧到耳后,心知为了这种小事扰她清梦是不对的,可是只有打了电话才会安心。

    他心情不错,按了内线让陈铭宇放人进来。

    许沁走进来,眼皮似还有些肿,不用猜也知道昨晚应该是哭过。

    孟宴臣此时却没有兴趣探究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来了?” 他开门见山,只想速战速决。

    “嗯。”许沁沉声答应。

    偌大的房间中两人皆是沉默。

    许沁不肯开口,孟宴臣自是不会惯着她。

    半响,许沁破釜沉舟般地看向他,说:“我是来道歉的。”

    孟宴臣对此毫不意外。

    只是见她这般模样,倒是像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来的。

    “前天…是我太小题大作了,差点害了你和漫佳。”

    她面无表情,严肃道歉:“对不起。”

    说罢,又郑重的鞠了一躬,以示诚意。

    孟宴臣没起身。

    他坐在那里望着如此兴师动众的妹妹,只觉得内心毫无波澜。

    许沁从小就是这样。

    干什么坏事了,闯什么祸了,不管他参没参与,她都会跑来乖巧地撒个娇道个歉。

    那时的孟宴臣太孤单了,不舍得让她因为这种小事就疏远自己,便什么事情都替她在付闻樱面前扛下来。

    一扛就是二十年。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压抑。

    去年那时,因为宋焰的缘故夹在母女两人之间,左右为难。

    如今换来的却是她的忘恩负义、得寸进尺。

    “好了,孟沁。这事就这样吧。”他语调平平,挥手赶她,“没有下次了。”

    从前他们相依为命抵抗来自父母的权威,许沁先获得了自由,他也放她走了。

    当他也解脱了的时候,妹妹却没有替自己开心,反而觉得她的自由失去了价值。

    孟宴臣并不想去追究她曾抛弃他这件事,但不代表他喜欢被人背叛。

    没有哪一个大冤种,任劳任怨关心照料家人后还要再挨个背刺。

    他真心真意地希望他们兄妹二人可以渐行渐远,或者做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也好。

    这已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的宽容。

    而许沁也确实听懂了。

    她站在原地,慢慢嚼着“没有下次”这四个字,自嘲一笑。

    到底是付闻樱最喜欢的孩子,连给人警告的作风都是那么像。

    一个告诉她下不为例,一个告诉她没有下次。

    只是哥哥啊,你到底是在说不会帮我任何类似麦片厂的忙了呢,还是说不会再允许我利用于漫佳呢?

    许沁轻轻应了一声,有些恍惚地走向门口。

    她慢慢地拉开了厚重的红木门,身子探出去了一半,却没着急走。

    身后传来文件翻阅地声音,仿佛她的停留不值得任何关注。

    半响,许沁没有回头,仍是不甘心地问出那个问题。

    “孟宴臣,”她叫他,语气萧索,“你现在…是想回到过去,还是去到未来?”

    “未来。”远处传来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许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过去里有她许沁,未来里有于漫佳。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孟沁,”身后的人许是见她仍旧不走,有默契地回答了她没说出口的第二个问题,“我很喜欢我人生当下的阶段。”

    世界上没有真的时光机,而他也不需要再回头。

    许沁逼回鼻腔中上涌的酸辣感,警告自己不准再哭了。

    “知道了。”她低低地答应,伸手关上了门。

    身后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如许沁此刻的心情。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确认了自己刚刚冒出来的念想。

    可是哥哥,我好像…想回到过去了。

    ——————

    孟宴臣下班回公寓的时候,于漫佳正蹲在茶几和沙发的缝隙里勾勾画画。

    她瞥见他回来了,身子微转,把背留给他。

    孟宴臣暗觉好笑,走近打招呼:“佳佳,我回来了。”

    于漫佳从鼻腔里不轻不重地发出了“哼”的一声,整个人的脑袋上都写着“快来哄我”四个大字。

    孟宴臣一把将她拎起来,让她坐在沙发上。

    “好了,我错了。”他态度端正,只是语调里有着怎么都藏不住的笑意:“不该无聊到给你打那种电话,还耽误你睡觉。”

    明知她不会在意,可偏偏忍不住去逗她。

    于漫佳勉为其难地应了一声,迅速恢复正常。

    “宴臣,不要再这样了。”她终于肯给他个正眼,转向他,“如果你总这样的话呢,我会偷偷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好。”

    一段健康的关系里,不应该总有一个人在患得患失。

    于漫佳每每认真说话时,孟宴臣便听的格外专注。

    他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低声说好。

    “怎么今天又在客厅画画了?”他把她拉过来圈进怀里,岔开话题。

    于漫佳果然被带跑了,半是忧伤半是甜蜜地回答:“最近灵感太多了,要持续换下环境集中注意力,把能画的都画出来。”

    她整个人往旁边一滑,顺势躺在孟宴臣大腿上,耍赖:“给我按摩一下呗小孟。”

    孟宴臣失笑,由着她胡闹,抬手慢慢按着她头顶的穴位。

    于漫佳舒服地直眯眼,哼哼唧唧地倒是和她笔下的小猫咪很像。

    孟宴臣一边照顾着怀里的祖宗,一边把她散落在茶几的画稿拿过来看。

    全都是铅笔画,零零散散地记录着她的灵感。

    孟宴臣被其中一张图吸引,只见一黑一白两只小猫,仍然是知知和秋秋,正嗷嗷地在和一位站在天台边的女生说话。

    视角拉远,还有一群消防员在不远处警觉地等待,仿佛只要女生有一点异常,他们就会冲上去。

    他看的有些分神,右手的力道就弱了许多,引来于漫佳不满抗议。

    “喂~孟宴臣!”腿上的人睁眼,一股脑的爬起来质问,“你在干嘛?”

    孟宴臣扬了扬手中的纸,开玩笑的问:“怎么,你的小猫还要拯救世界?”

    那个女生想干什么不言而喻,倒是漫佳这种天马行空的脑洞让他惊讶。

    于漫佳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我的猫咪们无所不能。”

    孟宴臣哑然,把她按回去重新任劳任怨地伺候着。

    饭后,于漫佳半躺在他怀里继续画初稿。

    孟宴臣逐渐上手了新的业务后,虽然有点忙,但是已经游刃有余了。

    三十二岁刚刚过去了一周不到,他的生活好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妈妈懂得了自我反思,妹妹在真诚忏悔,最重要的是怀里这个…

    孟宴臣低头看向漫佳的侧颜,

    …怀里这个还在他身旁。

    一切便都值了。

    就像他回答许沁今早的问题一样,孟宴臣无比享受现阶段的时光。

    铅笔在于漫佳手中沙沙作响,她认真勾勒着线条,完全没意识到孟宴臣的所思所想。

    此刻的场景太过温馨,让他想一直留住这样的画面。

    “佳佳,”孟宴臣开口,在漫佳身后叫她。

    “嗯?”

    “要不要搬到一起住?”

    于漫佳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看他。清亮的瞳孔里全是“你在说什么胡话”的疑惑。

    孟宴臣补充:“正式的那种。”

    于漫佳更是不解:“这…还需要个仪式吗?”

    “就是把我楼下的东西再搬得彻底一点。” 孟宴臣捋了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我想把那间公寓卖了。”

    “为什么?”漫佳蹙眉不解,“你又不差那点钱,没必要。留着还可以放点东西。”

    当然有必要,孟宴臣在心底暗自腹诽。

    因为那样的话…如果以后吵架,你就不会把我赶出家门,让我去楼下睡。

    心知自己的想法来的太过奇怪,孟宴臣抿紧嘴唇,绝不泄露半分。

    算了,他暗自安慰自己。

    漫佳向来是个心软的,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他敛起那点不见光的小心思,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承诺:“好,都听你的。”

    ——————

    孟宴臣妥协的后果,就是他最终把那间房子租了出去,到底还是不想让它空着。

    于漫佳不理解,但是也无心去管这种小事。

    等孟宴臣有空把楼下的一些小东西全部都搬上来时,已经转眼来到了八月底。

    最后一次检查屋内设施的时候,于漫佳陪着孟宴臣去了。

    即便两人同在一楼,又谈了那么久的恋爱,她从来没有踏足过九层。

    是以当她看到由一整个副卧改造成的蝴蝶标本收纳室时,内心还是受到了小小的震撼。

    “哇~”她发出夸张的感叹,“这简直是一个微型的蝴蝶博物馆欸。”

    他从未在她面前过分强调过那个昆虫学家的梦,所以她虽然知道他有这项爱好,却并不了解它的规模。

    这么比较,许沁口中那面她从未见过的蝴蝶墙,在如此庞大的收藏系统中,倒是有些微不足道了。

    一想到他居然一只也不带走,她便有些惋惜,确认道:“你真的不带他们走吗?费了那么多心血收藏的,太可惜了。”

    孟宴臣摇头。

    “我不介意的。”于漫佳怕他是因为自己,认真劝道,“你的童年梦想又和别人没有关系。”

    她不想他因为自己而需要做出选择。

    孟宴臣看着她如此真诚的样子,心中泛起涟漪,

    她总是这样。

    这样的…尊重他、体贴他、不肯让他受一丝委屈。

    那他又怎好辜负她的一片善意呢。

    不管她介不介意,他都会替她在意。

    “佳佳,”孟宴臣开口解释,“房子我租给了一个也喜欢蝴蝶的人,说好了留给他了,并不算浪费。”

    “就当是和过去做个告别了,没事的。”他温和的说,忍不住去掐了掐她的脸,“确实还很喜欢昆虫,也很喜欢蝴蝶,有机会的话期待你再送我几个。”

    于漫佳这才彻底相信,点头说好。

    “走吧,”孟宴臣伸手邀请,“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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