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戈登第一次见到夫人，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她刚成为蝙蝠少女没多久，一起与罗宾协助蝙蝠侠，哪怕蝙蝠侠也因为她的性别劝导过芭芭拉不要参与到这项危险的活动当中，年轻气盛的她依旧选择了穿上那套印着蝙蝠标志的衣服。

    她是作为迪克的小组同学来到韦恩庄园的。事实上，她早就从高中提前毕业到哥谭大学念书了，不过，迪克说只有这样才能给韦恩家的女主人留下深刻印象。

    他们相遇的那天是周六的早晨。

    她被父亲詹姆斯送到了韦恩家，可能是对女儿独自一人到男同学，而且还是上流阶层的人家里做客这点感到焦虑，他在来的路上不止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但看见绅士的阿尔弗雷德为二人打开了大门，詹姆斯一下子就放心了。

    随后，她看见了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风格长外衣的女人从楼梯上下来，头发随意地用发绳扎了起来，碎发压根就没去打理，有好几缕头发就这么随意地垂下，一看就是刚睡醒没多久。只是在女人见到她后，原先睡眼朦胧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我知道你，迪克最近一直有在谈论起你。你一定就是芭芭拉·戈登吧？”

    “是的……”

    “叫我Madam就好了。”

    阿尔弗雷德带着她来到了书房，除了与房间风格格格不入的大型软沙发，这里完美符合了她对图书馆的布置要求。

    就算是一把年纪，管家也依旧雷厉风行。他没有让客人久等，在第二次推开书房门时，除了带来泡好的红茶与美味的小甜饼，也一并带来了头发凌乱的少年迪克。

    虽然已经换下了睡衣穿上常服，可能是起床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整理仪容就被老管家从温暖的被窝里揪了出来。但绝不可能是他们前一天夜巡的时间太长，因为昨晚蝙蝠侠又一次包揽了全部，让两个年轻人有机会早点入睡。

    “早上好，迪克。”

    “早上好，芭芭拉……在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过来。”

    当迪克容光焕发出现在书房，芭芭拉手里还拿着一本《冰与火之歌》，吃下了三块小甜饼。

    “让你久等了。”

    有小组作业需要一起完成，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不能普通的借口。有什么任务是罗宾没办法完成的呢？如果有，他也可以选择让蝙蝠侠，管家侠帮他一起完成。

    这个拙劣的借口，只是为了应付这个家里面唯一一个不知道真相的人罢了。

    “为什么你们不告诉夫人？我是说，这样做她说不定更能理解你们。”

    芭芭拉和迪克通过秘密通道来到了蝙蝠洞，这是她第一次正式以芭芭拉的身份来到蝙蝠洞，没有穿着那套战服。

    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

    “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

    迪克叹了口气。

    芭芭拉挑起眉头，她听见的是“他们没做好准备”而不是“她没做好准备”。

    这个世界上竟然也有蝙蝠侠和罗宾都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她理所当然，对这么一位被二人忌惮的人物感到好奇。

    “她是什么样的人？”

    一聊到这个话题，迪克就滔滔不绝起来。

    从性格再到服装，从行为再到饮食，从习惯再到工作。在迪克的描述下，芭芭拉逐渐搭建起了女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日常做事随意、不拘小节，热衷于各种大众娱乐的女人。会在空闲时间里呆在家庭影院里花上一天的时间去看各种有些年代的cult片、b级片。看的书最多的永远是漫画和杂志，阅读报纸只是出于工作需要，书籍也只是挑着自己喜欢的类型去读。比起去现场听交响乐，更喜欢去livehouse与乐队和观众一起狂欢。比起吃山珍海味，更喜欢吃垃圾食品。

    与其说她是一个韦恩家的人，她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当芭芭拉与迪克在蝙蝠洞交流完并确定好工作上的事情后，已经是午饭时间，于是芭芭拉简单跟父亲说明了情况，便留下来吃中午饭了。而这次，她不仅看见了夫人，也在饭桌上见到了蝙蝠侠本尊。

    迪克还在调侃，说能在午餐时间看见他出现在餐桌上真是奇迹。

    韦恩家没有食不语的习惯，芭芭拉很快见证了他们家的氛围是有多么活跃。那个印象里不苟言笑，偶尔会因为罗宾的冷笑话感到头疼，在破获反派们的计谋后看到他们露出害怕的神情时勾起嘴角的蝙蝠侠，在家里其实也只是一个寻常人。

    那不是伪装出来的。蝙蝠侠并没有将布鲁斯·韦恩变成伪装的一环，而是真情实感接纳了这个在大众眼里只是“草包花花公子”的身份。所以她能看得出来，布鲁斯此刻挂在脸上的笑容是真情流露的。

    “这顿饭还符合你心意吗？”

    在午餐结束后，她将准备离去的芭芭拉亲自送到了门口。这时候芭芭拉才注意到她眼皮下的青黑，她的精神呈现出一种憔悴的状态，女人从来没有掩盖自己身上的脆弱。

    “嗯，潘尼沃斯先生做的食物都很美味。”

    “阿福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很高兴的。”

    简单的客套话结束，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不好意思，芭芭拉能感受到她的挣扎。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说出了口。

    “芭芭拉，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当然，夫人。”

    她还穿着那件波西米亚风格的长外衣，双手抱臂，露出的手骨节分明，皮肤暗白。她的头发暗淡干枯，就好像一具将死之躯站在芭芭拉的跟前。

    “迪克不适合你。”

    不是“你不适合迪克”，而是“迪克不适合你”。

    那一瞬间，她被这句话击穿了心脏。

    有什么事在发生变化，就好像……是她在主导自己和迪克之间的感情。

    “我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能感受得到，你适合更加大的舞台。提前从高中毕业进入大学学习图书管理学，就说明了学业对你来说轻轻松松，而你也在校期间作为知识竞赛队的成员为学校拿下了全美大学文学知识竞赛的冠军——”

    她在关注自己。

    不是作为詹姆斯·戈登的女儿，更不是作为迪克·格雷森的女友。

    她在关注芭芭拉·戈登。

    “别被哥谭绊住脚了，孩子。”

    “你得飞到更远的地方。”

    我得飞到更远的地方。

    她在心里默念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