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脚踢开把克拉克锁在柜子里的男孩的背部，在他们的辱骂中毫不犹豫地往其中一个人的膝盖上踹了一下，见那个被我踹了背的男孩冲到我面前，我直接把手里的书重重地摔到他的脸上，然后把手边的桌子拽来推向另外一个。三个人分别以不同程度挨了我几次攻击，他们对我撂下狠话，说明天体育课给我等着。
我面无表情地把柜子上的锁用钥匙解开，看向紧张极了的克拉克·肯特。
嗯，隔壁家的傻瓜金毛犬。
“走开，我还要做值日。”
克拉克慌慌张张从柜子里走了出来，我从柜子里拿出扫把，却没有在下一秒转头的时候看见他消失。我挑了挑眉，告诉他。
“你应该刚才就突然不见才对。”
“那样会不会太不礼貌了？”
“看起来你还想跟我说谢谢，免了，我不是为了帮你才这么做的，他们只是缺个教训而已。”
当我知道同班同学有一个双亲是农场主并且叫克拉克·肯特的人的时候，我就坚定了不要跟他继续攀上关系，哪怕我的养父母说要多照顾一下克拉克，我也绝不多看一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每他看到我总想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巧妙地躲开，一直战战兢兢度过了小学的前两个年级。
而当克拉克·肯特在被那群小孩推搡进柜子里的时候，很快就想好了今天又得晚回家的现实，但在听见不久后柜子外传来的动静，以及柜门被打开后出现的一张熟悉的脸时，他愣了好久。
克拉克当然知道这个人，她是全年级里面最有讨论度的女孩。coolgirl这个单词用在她身上的次数最多，成绩永远名列前茅，又不像是传统的书呆子，体育也很厉害，堪称全能，在各科老师眼里都是好好学生。但就是性格太过孤僻，想说话是可以，但总是孤独一人，克拉克私底下能听见有不少人称呼她为怪胎。
有时候，还能听见一些小孩对她莫名其妙抱有巨大的恶意，会在她面前称呼她为女支女的女儿，神经病的孩子……
一般这个时候，她会不给对方面子直接动手，就算被老师看见，老师也会看在她学习好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护起她。他们在对恶行视而不见，语言欺凌也好，肢体冲突也罢，大人们只会一厢情愿地认为这只是小孩之间的打闹。
“你要是想报答我那你就留下来跟我一起打扫卫生。”
“没问题！”
其实哪怕她不说，克拉克也会帮她这个小忙的。事实上，他真的很感激她愿意为自己出头。
克拉克今天不是第一次与她对话，毕竟，他们的父母互相认识。
克拉克是在六岁那年遇见她的。当他这么小的年纪看见她时被吓了一跳，小镇男孩他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脸写满了阴郁凶狠，就好像一只尚未长大的野狼，无论对谁都龇牙发出排斥的吼叫。
后来他的父亲乔纳森告诉他，这个姑娘前六年在水深火热的地方长大，她的亲生父亲因为过量饮酒神志不清，在上下楼梯的时候脚底发软摔倒头砸地，脑死亡抢救无效死亡。而她的母亲因为□□，且没有足够的经济来源被法院剥夺了抚养权，最后在法院的判决下几经辗转，被隔壁的阿姨收养。
所以，乔纳森告诉他，你要多照顾她。
克拉克当然愿意担负起这个责任，所以每每周末，他都会找那个女孩一起玩。
直到好几个星期后，那个女孩在公园里看着他，硬生生甩开了他的手。
“喂，你对我不感兴趣就别勉为其难了，真的很烦人。”
克拉克那一瞬间双腿像是被定住了，他一下慌了神，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我……我只是想当你的朋友。”
她早些时候的营养不良，所以发育一直很缓慢。和克拉克比起来也没有婴儿肥，可能是最近伙食上去了没有第一次见面那么可怕，但那双眼里的凶狠可不是一下子能消去的。克拉克每次都强迫自己忽略，但这次，他在这眼神的注视下难以喘息。
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学校。
克拉克那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的耳朵时常会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时常觉得周围的视线令人焦躁不安，这种时候，他会呼吸困难，冷汗直冒。这股模样就像是发病了一样，周边的孩童会因为这点嘲笑他，说他有病就去医院……
孩童是不会掩盖自己的恶意的，他们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在作恶。
于是那个时候，克拉克听见了过量的声音，那些疯狂作响快要让他呕吐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他猛然跪坐在地面上，快无法呼吸。
“喂……喂！”
她没有犹豫，一下子抱住快要支撑不住自己倒下的克拉克。只是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现在他的困境，可能是先前帮自己的生母处理这种事情太多了，她捏住克拉克的脸颊强迫他张开嘴巴不让他咬住自己的舌头。后续克拉克只记得她把自己扶到公园的长椅上，然后自己的肚子趴在椅子上……大概是在避免他气管堵塞吧。
“嘿，你可以听见我说的话吗？你深呼吸！”
克拉克在那一刻似乎只能听见她的心跳和她的声音了。
他强迫自己模仿女孩的呼吸节奏，渐渐地，心理上的窒息感也随之消散。
“……你别吓我啊。”
克拉克迷迷糊糊听见了这句话。
“……去把闹钟关了。”
克拉克其实一早就醒了。
他就这么看着怀中的女生熟睡着，头发漆黑散落着，还有几缕发丝在她嘴中。克拉克小心翼翼地为她理好头发，这些许动静让她皱紧眉头，她又把身子往下拱了一点，还能看到肩膀的位置，克拉克能看见自己在她肩膀身上留下的咬痕。
他原本是想在她脖子上留的，但她说不行，于是他就只好愤愤地转移目标了。
闹铃准时在她的床头柜响起，女生半睁开眼随后又闭上，她翻了个身把身子面向墙壁，命令一样使唤克拉克。男生好脾气地听从了她的指挥，然后用手环住她，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亲了亲她的脸颊，但或许是太热，她抽出手试图把他的脸推开。克拉克假装生气地咬了咬她的手掌上的肉，这下她彻底醒了。
“你怎么像只狗一样。”
“早上好，你该起床了。”
她听到这话脸色不好地从毛毯里起身，身上的毛毯也顺着滑落。这下克拉克终于注意到自己昨天的行为是有多么过分，他甚至可以看见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掐青的痕迹。克拉克知道她对疼痛感比寻常人要迟钝得多，但没想到这么狠了，女生昨晚也只是凶了他几句。他说不出话来，只是弱弱问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
“我告诉你了你也只会注意那么一两分钟，然后接下来什么也不管了。”
好吧，她说得不错。
克拉克在内心吹起了口哨。
她的身材在同龄人中……不对，哪怕是在美国人当中都算是扁平的那种，所以她穿不穿内衣都一个样，克拉克第一次知道她不穿还是在好久之前，自己超级视力还不能很好控制的时候。
然后第二天他就迟到了。
克拉克从床上起身，这里是她在外地读高中时租的公寓，克拉克经常会趁没课的时候跑来她这边玩（更多时候是做一些这个年纪的黏黏糊糊该有的事，哪怕是在乡间长大的男孩脑子里也不可避免会塞一堆废料），次数久了，他就在她的公寓里塞了好几件自己的衣服，以便不便之需。
“克拉克，第二个柜子。”
克拉克身体一僵，但很熟练地拉开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是她叠好的贴身衣物。没有花里胡哨的款式，没有不能描述的，真的很普通。但哪怕是这样，克拉克还是会紧张，毕竟……这算是私人物品。
不过这也代表了他们关系很好！克拉克安慰自己。
“我去洗澡还是你先……？”
“我先，我等会儿有排练。”
克拉克从她嘴里得知，两个星期后他们学校会搞一次文艺晚会，为了撑场面，他们年级主任硬是让他们学生私底下自己组建的乐队上台演出。她是乐队里面的主唱和电吉他手。
他当然有听过她的演奏，他还有看见过好几份合同被她随意地摆在书桌上，以她的水平估计想进音乐公司只是小菜一碟，但她对此并没有什么想法，甚至还拿合同当杯垫来用。
哦，对了。
克拉克在今天就会被她分手。
克拉克在听见我说要和他分手的时候一下子就慌了神，甚至没有怀疑是我的问题，而是觉得自己来自乡下，又说是自己不能天天来找我让我产生陌生感……总之，他全程都在自责。
“克拉克，你知道我的人生信条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吗？”
“现在没有，但未来会有。”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外星人的身份。
在初中毕业的时候为了给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友人一个交代，他对她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还向她展示了自己的超能力。那个时候的她对此没有太大反应，这让克拉克暗自窃喜，还想着她并不排斥，那天向她告白，她也答应了。
克拉克突然觉得当时她答应，只是为了不让克拉克那个漫长的暑假太过难过而已。
“我，我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克拉克还想再挽救一下这段感情，因为他真的很喜欢她。她能轻易读懂克拉克想要什么，在她的身边呆着听着她的心跳，自己的内心就会十分平静，她身上的气味能安抚他躁动的情绪，她的音乐甚至让他这种听惯了乡村音乐的人都觉得好听……总之，克拉克有一百个想要留在她身边的理由。
“不，是我的问题，你没有任何错。”
“我不是没办法接受你的身份，但你的身份在未来一定会给你带来麻烦，我怕未来我会成为你的麻烦。”
她好像每次看得都很透彻。
克拉克没办法反驳，他已经偷偷用自己的超能力帮助人好多年，他也坚信自己的未来会为了帮助他人变得更加忙碌，但他也舍不得自己“克拉克·肯特”的身份，因为这个名字联系了太多的牵绊。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需要因为双重身份而选择，是在她身上。
“我可以当你的领居，我可以当你的初恋……但我绝对成为不了你的家人或者你的女友。”
“克拉克，你一早就很清楚，我并没有喜欢你像你喜欢我那样。”
哦不，你说穿了。
克拉克像犯错的孩子低下头，他其实一早就知道的。除了在疼痛感上迟缓，她也很难对谁有很深的喜爱。
她对此也没有隐藏，在他们交往一个星期后，她就告诉了克拉克。
「我的母亲告诉我，不要像她喜欢我父亲那样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克拉克，我已经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了。」
那个时候，克拉克还很单纯，他觉得她只是没有被人好好爱过，只要他们像现在这样继续恩爱下去，她一定会被打动的，她那关闭的心一定会被打开的。
但很明显，克拉克没做到。
“……以后你一定会遇见的，一个哪怕知道你身份，知道在你身边会遇到什么也会奋不顾身义不容辞与你在一起的爱人。”
“而到时候我会为你献上最美好的祝福，祝福你们的未来一切安好。”
她真诚地，也是为自己的初恋祝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