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后悔

    这一次,斯年终于和惊蛰在一起了。

    说句肺腑之言,就连阿秀这样自认最了解斯年的人都觉得应该给他颁发一个奥斯卡影帝奖,失去所有记忆的原惊蛰哪里能招架得住。

    可怜原家小姑娘还自以为手段了得,不过一周时间就拿下了看中的猎物。

    凌晨三点,惊蛰对着电话另一端的男朋友道过了晚安,抱着手机甜甜入睡。

    仅与她一墙之隔的斯年却不那么安宁,他听着从卫生间传来的滴水声,冷着脸放下手机翻身下床。

    阿秀尾巴一样跟着他飘进阴森森的浴室,发现洗手池边的水龙头没有拧紧,正可耻地浪费着宝贵的水资源。

    “远方的非洲小朋友喝水都困难。”她随口诌了一句,算是替非洲儿童伸张正义。

    浪费水资源的斯年大约也很愧疚吧,他双手撑在洗手池边,垂头反省错误。

    一秒,两秒,三秒……

    随着时间流逝,没有被拧紧的水龙头始终按照固定的频率不断滴水,阿秀飘动了一下,提醒他:“快把水关上吧,好晚了,该睡觉了。”

    斯年站着不动。

    他在镜子前垂下头,仿佛一个被厉鬼夺舍的傀儡。阿秀试图拍打镜子把他叫醒。

    “没有人真的怪你啊,”阿秀抿了抿唇,有些气馁,“快点关上水去睡觉,明天不是还要去约会吗?”

    “斯年……”

    “斯年?”

    做幽灵好可怜,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阿秀收回手,退开了几步远,她无奈:“不管你了,你自己……”

    “秀秀。”

    “你自己站着……”话说到一半,池观秀止住声,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有些惊疑地停住了所有动作。

    “秀秀,是你吧?”青年抬起苍白的脸,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他自顾自地朝镜子看去,问道:“你回来了?”

    池观秀看了眼镜子,确认里面没有自己。

    可斯年还在说:“你不喜欢被水泡着吗?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

    “我不会游泳。”池观秀紧紧抓着斯年的手,不愿意再靠近海水一步。

    “是你说想来海边的,秀秀。”斯年失笑,他牵着她沿浅滩漫步,朝无边碧浪看了一眼,“所以你喜欢什么?沙滩?日落?”

    “不是,”阿秀脸红,摇摇头道:“就是喜欢大海,但是我没学过游泳,也不敢学。”

    “你怕什么?”斯年晃了晃她的手,朝大海的方向指了一下,“鲨鱼?溺水?”

    “都怕,怕死。”阿秀眼里映着海面上闪烁的日光,抿起唇有些不好意思,仿佛怕死是一件为人唾弃的事。

    “真的?”斯年有些惊讶,他眼里含笑,温温柔柔地看着池观秀。

    “真的。”阿秀点头。

    “真真——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阿秀头靠了一下他的肩,好诚恳。

    “那你……”斯年欲言又止。

    “嗯?”

    “……怕不怕我送你去死?”

    他知道她怕死。

    轮回过那么多次,每一次她将死之时都会用湿漉漉的双眼望着他,像一条长久以来亲近人惯了的小狗。

    她那么怕死,如果她也拥有每一次轮回的记忆,还会锲而不舍地凑到他跟前来吗?还会喜欢他吗?

    “斯年……”果不其然,被吓到的池观秀缩回了紧握他的手,瞪着惊恐的眼后撤了一步。

    可惜迟了。斯年离她那么近,很轻易地伸出手推她一把,她就跌倒在地,海水一下浸湿了她的上衣。

    “斯……”

    她还没来得及呼救,斯年就抱着她的腰带她潜进了水下。

    碧蓝色的液体好像顺着阿秀的鼻腔和耳道流进了她的大脑,她脑中瞬间变成一片空白,眼前只剩下模糊翻涌的浪花,黑色的长发受水中浮力飘舞,她动弹不得,斯年就紧紧揽着她的腰往更深的地方游动。

    两片温软的唇瓣贴了过来。

    池观秀被动地接受着他的吻,搞不清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她浮出了水面,斯年仍旧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笑,他说:“秀秀,别怕了,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那他会让她死在哪?阿秀呆愣着双眼看他,三魂吓去了七魄。

    “你看没看过《泰坦尼克号》?”斯年蹭了蹭她的鼻梁,“我会救你的,就像杰克救柔丝那样。”

    ……

    他以为好爱他的秀秀回来了。

    他以为,是秀秀故意打开水龙头,侵扰他不得安宁。

    池观秀转过身看他,方才生动的表情骤然归零,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前来索命的厉鬼。

    可是水不是她开的。

    “是你自己没有把它关紧,斯年。”

    斯年把水龙头彻底打开,他用双手接了一瓢水洗脸,抬起头时水珠顺着他的面容往下落,他笑意冰冷凉薄,好像讥讽这厉鬼也拿他无可奈何。

    “你知道我和惊蛰在一起了,就跑回来捣乱吗?”

    放屁。阿秀不想听他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背过身飘到一边。

    “秀秀,”病男主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水,叹气,“其实我们在一起那一年,才是我骗你的。”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了,池观秀背影还是僵滞了几秒钟。

    毕竟再伤人的事也比不过他当面承认一切都是谎言。

    “那一次,我想看看知道我和别人在一起的惊蛰会是什么样的。”

    “我和她纠缠了那么久,突然有一个轮回,我和别人在一起了,她会不会感到哪怕一丝的失落?”

    斯年陷入了回忆,仿佛再度看见了原惊蛰冷漠的脸,毫无波澜地与他擦肩而过。她视他为洪水猛兽,巴不得他能离她远远的,知道他放过了自己,原惊蛰高兴都来不及。

    “可她没有。”斯年的落寞一闪而逝,很快,他又恢复了那种诡异的平静,诱哄道:“对不起,秀秀,我不该骗你的。你知道,这次我不想再骗你了,所以我们本该在河边相遇的那天傍晚我没有去。我想你不要再遇见我的。”

    他确实没有去。然而在蝴蝶效应的影响下,池观秀却在不久前遇上了他的抛shi现场。

    “我不想再杀你一次了,秀秀。”斯年又洗了一次手,他盯着镜子请求:“你也别再来找我了,好吗?”

    池观秀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她看着他走出了浴室,镜子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映出过自己的影子。

    原惊蛰和斯年接触多了才发现,她这位新男朋友有点怪。

    比如他有一次看着空气走神。

    再比如说起去河边散步时他流露出的不易察觉的抗拒。

    还比如自己有一回不慎摔倒,他立刻蹙起的眉头。

    直到这一天,两人在漆黑的影院中看重制版的《泰坦尼克号》,斯年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不知道为什么,他全身的神经在那一刻都紧绷起来,惊蛰立马转头看他,他压下嗓音解释:“我出去接个电话。”

    出于女性精准的直觉,原惊蛰在他出去后没多久跟了上去。

    “你想怎么样?”

    斯年诡异空洞的声音在昏暗的求生通道里响起。

    惊蛰脚步一顿,还是悄悄走到了通道门边,侧着耳朵偷听。

    青年捏着电话的手臂上隐隐可见突起的血管,他低声问电话里的人:“你想我怎么样?愧疚?”

    “阴曹地府里那么多人和你一起,我连他们叫什么都不在乎,秀秀,我不会后悔,更不会愧疚。”

    惊蛰指尖抖了一下。秀秀是谁?

    秀秀就和她面对面一起站在门边,眼鼻口耳正流着血。

    “我好不容易才和她在一起,你知道的,我不会轻易松手。”

    斯年声音几乎有些不平稳,在空荡荡的通道里显得比鬼哭狼嚎还凄凉。他慢慢弯下腰,好像身体里某个部位特别疼。

    “我不能轻易松手,秀秀。这一次我会赢的,她开始慢慢喜欢我了,你看见了,是不是?”

    “让我赢一次吧,好吗?我会和她过完幸福的一生,我们会成立一个家庭,白头偕老……她会爱我的……”他语序逐渐混乱,一会平静一会又欢欣雀跃,“只要你别来打扰,一切都会好的……”

    手机上微弱的亮光逐渐熄灭,他疯癫的,没注意到打来的分明是一个被囚在另一端的电信诈骗犯。

    秀秀头靠在门边,面上七窍流血依然恬静柔和,她想问问斯年。

    是谁在打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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