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商刚迈出胖子办公室，嗡鸣从肚中传出，想起早上出门出得急，于是转身向最近的超市，要没记错，今天超市打折，她能捡个白菜价。

    超市老板娘难得一见，守在门口与一卸货司机攀谈，倪商是老主顾，与她私交不错，大老远瞧见，还未走近，就热情打起了招呼。

    倪商点头回应，正要进门，却被老板娘忽然叫住。

    “倪商，你先等等！”

    倪商回头，见老板娘正与司机合力拆解快递盒子，里面东西看着沉，两人动作利落却又小心翼翼，几经折腾，才将东西取出。

    竟是个机器狗。

    “倪商，正好你来了，这机器狗能直接扫描玩家身份，省事又方便！”

    老板娘抱着机器狗，狗眼正对倪商，仅两秒，原本的乌黑瞳孔骤然变红，她怀中的狗也变的不安分，开始冲倪商大声叫嚷。

    “倪商，你..难道不是玩家？”老板娘不可置信，及时将机器狗挪开，对准一旁的司机，待狗眼变绿，才又安静下来。

    “对，我不是玩家。”倪商承认得爽快。

    “那你快去注册一个号吧，不然生活会很不方便的！”

    老板娘面带愧疚，“对不起，如果你不是玩家，我这超市的东西你不能买，甚至连超市都不能进。”

    这回轮到倪商惊讶了。

    而超市旁边的站台，正有人员发生纠纷。

    “我常居下三区，因出差才来棚户区，你凭什么不让我回去？！”一男子愤愤不平。

    警察扫描过他身份后，语气冰冷：“那又如何，上头刚下达的指令，各区非玩家不得通行，你不是玩家，你就不能返回。”

    “滴滴——”

    一阵刺耳的广播响彻整个棚户片区，温厚的男中音迅速散开，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望着喇叭似的扩音器，目露不解。

    “各位上午好，我是喻科公司的董事长，喻怀安。”

    “我仅针对《山海封神录》昨晚更新的公告向社会做出声明解释。”

    “从即日起，各区非玩家不得通行，各场所非玩家不得入内，各企业非玩家不得聘用，各类商品非玩家不得购买……”

    底下闹声一片，只听喻怀安轻笑道：“不知大家有没有留意过今早的天空，与往日深受工业污染的深红色相比，它淡了不少。”

    “或者是早晨啼鸣的鸟，大家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有多久没听过除汽车鸣笛、工业机器生产之外的自然声音了？”

    “我们的世界已经在改变了，要想天空重新变蓝，解决生态危机，最好的方式就是眼下的《山海封神录》。”

    “相信玩家都知道《山海封神录》有一张封神榜，只要登上榜，在游戏里获得的神力就能在现实应用，而开服三个月，终于在昨晚，封神榜迎来了它的第一位上榜者，而这位上榜者也依靠他的能力，成功改造了我们的生态环境！”

    喻怀安难掩激动，声音中气十足，“他就是我喻怀安的长子，喻心舟！”

    “可即便如此，光凭他一人想要改善我们的世界也是杯水车薪，所以我在此呼吁大家，放下顾虑与恐惧，进入《山海封神录》成为玩家，共同打造我们的美丽新世界！”

    喻怀安一番激情昂扬的演讲收获如雷般的掌声，倪商嘴角一抽，心中估摸，这不就是传销吗。

    “为彰显喻科的诚意，我本人承诺，进入游戏需要的全息头盔由喻科赞助，且游戏不收取任何费用，所有玩家各凭本事上榜，在此预祝各位游戏旅途愉快。”

    到最后又是那句标志性的口号封尾。

    “生而为人，亦可封神。”

    广播结束了，昂贵头盔免费赠送，不少人怦然心动，前仆后继去往专卖店领取。

    有七十阿婆因降价鸡蛋成为玩家，也有八岁孩童为玩摇车注册身份，而倪商却是因为在厕所门前与一狗面面相觑。

    原因无他，她在外，而狗追随主人在内。

    这辈子竟活得不如狗，岂有此理！

    她忍无可忍，跑去最近的专卖店，排队近三小时，终于领到了全息头盔。

    头盔由钛金合成，轻巧便携，城市浓缩进外壳，太阳折射出彩光，比起游戏用具，倒更像一件工艺品。

    回到家，倪商迅速戴上头盔，两边搭扣自动锁定，看似沉重，实则毫无重量，伴随一道强光，耳边传来系统声音。

    “欢迎进入《山海封神录》，检测到您初次登陆，请先注册。”

    倪商睁眼，四面皆是灰色，她觉得自己像那只被关进盒子里的薛定谔猫，未知与随机共存。

    游戏面板叮咚弹出，银色勾勒出的全息幕简单明了，左登陆，右注册，和市面花里胡哨的页面大相径庭。

    倪商右手轻触，二维码框闪现眼前，白线由上至下，将她全扫一遍。

    “倪商，女，24岁，属性无，驭兽力未知。”

    倪商一眼带过前几行的基础信息，目光直落后两行。

    属性和驭兽力是什么东西？

    还没来得及多想，全息幕再次跳转，这回二维码框直接对准她的脸，像3D打印似的，一张与本人无差的脸浮于空中。

    “面容已生成，玩家可自行选择装扮模式。”

    从头发到脚趾，从穿衣到颜色，聚成一排排，迅速将灰色空间填满，倪商望得眼花撩乱，她正想吐槽喻科不如将游戏路线改为换装，温馨提示随之到来。

    “玩家可直接使用真容或点击随机生成按钮。”

    此举正中倪商下怀，挥手移开花花绿绿的服饰配件，轻触随机按钮，刚刚打印出的相貌有了变幻。

    现实中，倪商顶着一张甜妹脸却有172的身高，而系上眼纱，换好伞裙，坐树屋翻看命理书时，生人勿近气息又实在难与白天的甜扯上关系。

    总之，这女人可甜可咸，御萝双修。

    系统大约是按设计人审美，随机生成出的脸更显少女幼态，她不喜欢，索性上手，将少女下巴拉长，眼尾上挑勾过，捏与自身容貌快八分像时忽然停手。

    “也不知这用户隐私能不能得到保证……”

    “算了，不过就是个游戏，什么脸都好。”倪商抹除数据，点击确定，等待片刻，系统却没声音。

    “全息游戏也会卡壳？”

    话音刚落，漂浮空中的脸却忽然一闪，原本上剔的狐狸眼向下平行，眼头圆润，脸型修窄成鹅蛋，扎的双马尾被黑长卷取代，点睛之笔要数鼻梁左侧长出的半毫黑痣，米粒大小，映在白瓷脸，很有几分生气。

    这脸是美的，陌生却又让倪商亲近，真奇怪。

    不过犹豫几秒，倪商便接受了系统卡壳生成出的脸，改头换面后，周围有了裂痕，伴随轰隆一声，无数灰色碎片纷纷掉落，倪商双脚悬空，身体像被人托着，如鸟般俯冲。

    “上古时代，山海异兽，奇珍异草流落四处，玩家可在游戏中体验第二人生，努力升级，获得封神资格。”

    与注册时的冰冷声线相反，载入游戏后，由老者娓娓道来，有一种穿越时空的宿命感。

    这时，空中浮现出一把倒立的“钩子”，几段线将其划为大小不一的六份，且颜色各异，直到离得近了，倪商才意识到那些线是蜿蜒的山路与河流。

    她在落地前，记全了地图方位，蓝色以北为北山经，紫棕相间的西北山头，分别被西山经与大荒占据，海内盘踞在中部的中山经，有一河直通地图全境与海外相连，绿色南山经属最南端，而红色东山经是面积最小的岛屿，独自漂泊海外。

    游戏地图不仅以山海经为背景一比一复刻，更令倪商吃惊的是全息技术。

    能让草绿天蓝，水清多鱼不是难事，可这花香又是如何做到的？

    要不是倪商一直给予自己心理暗示，恐怕她都会以为这里不是游戏，而是几十年前还未受严重污染的世界了。

    “叮咚———”

    “亲爱的玩家你好，欢迎进入《山海封神录》第一赛季主题，《十二生肖》。”

    系统刚播报完，面前的高山湖泊发生了置换，气温陡然增加，低矮的灌丛与千奇百怪的古树拔地而起，瀑布后是缠绕不清的藤蔓，有圆锥房屋背靠围沟，环成圈形，坐落森林深处，若隐若现。

    “下面为玩家介绍主题背景。”

    “时间次序受法器东皇钟破碎发生颠倒，与之对应的十二生肖蠢蠢欲动，纷纷瞄准第一宝座，一场争夺战即将在原始森林打响。”

    “玩家请注意，本赛季主线任务为【让自己抽到的生肖排序成为第一】。”

    系统迅速交代完赛季背景与主线任务后，倪商面前出现了一个转盘，不仅指针平分两半，外环还分布着十二个不同生肖。

    “请玩家转动转盘，选择生肖阵营。”

    倪商伸手，将指针往顺时针方向挑，途径两圈后，针尖落在了兔生肖上。

    “恭喜玩家抽中兔生肖，您将于几分钟后由系统自动传入兔生肖玩家阵营。”

    似有异物从头顶冒出，倪商下意识去摸，绒毛穿过指尖，触感极为真实，而身后的白色小圆尾巴更是令她浑身一僵。

    “我这是人拟动物化了？”

    忽然，倪商察觉身体不受控制，背后似有股力在推着自己走，环境由明转暗，尖叫声打破安静，她还未站稳，就受到巨大的冲击，本以为要摔个狗啃泥，多亏凭空来的手拉了一把，倪商才免遭一难。

    “你没事吧？”

    男人褪去了道袍，穿着极简白衬衫，先前胡须刮净后显得人清爽，即便他在游戏里戴着眼镜，可倪商依旧能从超高的五官重合度认出。

    是那个装道士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