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理姐弟

    2016年4月2日 (雨转晴)

    单惠赶回到家里见到的就是这样子的场景:

    那个平时对她和母亲爱理不理的孩子,此时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竖起了全身的棱角,张牙舞爪地跟他的父亲对峙。

    那头平时还能勉强夸赞一句帅气的头发此时脏兮兮地耷拉着,染成火红色的头发因为雨水的原因正可怜巴巴地掉着颜色,混着泥水,一缕一缕地贴在滕江那张在她看来还很稚嫩的脸上。

    单惠下意识看了眼落地窗。

    雨下得很大。

    “逃课!还出去打架!你可算是给我长出息了!”

    单惠看到她平时向来温和的继父,此时也像失了所有风度一般,对着滕江怒吼着。

    说到动怒之处,滕父甚至想要动手。如不是她母亲死死地拦着,恐怕那对父子就会在客厅里大打出手。

    滕江就那样子站在客厅的中央,冷眼看着他的父亲。

    男孩的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搭在下巴,像是没有听到他父亲的斥责一般,满不在乎地用食指摩挲着嘴角的伤口。

    半晌,他稍微撇过脸开始沉默地盯着地板,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让他看起来无所畏惧,又无依无靠。

    “你那是什么态度?!”

    滕江的态度让父亲气结,忍不住再度扬起手来,单母见状赶紧挽住丈夫的手臂,摇摇头替滕江求情道:“孩子受伤了……”

    新婚不久的妻子在场,继女也从大学回来,实在不是能够发作的场合。

    并且再大的火气,对着常年油盐不进的儿子,滕父也感到了某种力不从心的疲惫:“你自己好自为之!”

    只得作罢,撂下一句话,甩手气冲冲地上了楼。

    单母先是追了几步上楼梯,又停下脚步看了眼被留在客厅的女儿和继子。

    她担忧地蹙起眉,视线在两个孩子之间徘徊了一会,直到接收到女儿安抚的眼神,才叹了口气,转身追上了丈夫。

    陡然少了两个人,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下降不少。

    单惠松了口气,她并不打算留在客厅继续当木头人,毕竟滕江从这个家庭组成至今,都把她和母亲当做透明人对待。

    单惠正准备离开,随意瞥向继弟的一眼却让她硬生生顿住了脚:

    那个孩子全身都脏兮兮的。认真一看,他脸上带着的根本不是什么泥块污渍,而是带着血迹的伤口。

    难怪继父发那么大一通火:这哪里是像是普通的小打小闹?

    单慧叹了一口气。

    印象之中,她的这个继弟就不是什么安分人物:他逃学,早恋,打架,做什么都明目张胆。

    但在惹是生非的同时,他又是耀眼夺目的。

    他的脸长得好看,大概是随了他漂亮早逝的生母,并且在现在这个稚嫩的年纪就已经可以显露出冰山一角。

    就凭借着这张“上辈子大概拯救了地球”程度的脸,他既是让他父亲头疼不已的坏小子,同时也是不知不觉就偷走女孩的心的不良少年。

    现在,他全身上下,唯一还能在她眼里称得上可爱的小脸也沾上了血污。

    心底里的一点点怜悯似乎在自作主张地发酵着,单惠原本打定主意不去掺和滕江的事情,但看着那个孩子瘦削到纤细的背影,她觉得那点小小的心软在一寸寸地被放大。

    这个家庭已经组成,就算滕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那也已成为她名义上的弟弟。

    原本要迈向楼梯的步伐硬生生转了个弯,单惠屈服于自己的心软,认命地开始在客厅里一阵翻箱倒柜地找着药箱。

    大概是翻找东西的动静太大,惹得滕江忍不住看了她几眼。

    “……不需要你假惺惺。”当滕江意识到他这个名义上的姐姐是在找药箱时,他出声冷冷打断单惠的动作,看向她的目光也带了刺。

    单惠摸到消毒液瓶身的手指一顿,她没有抬眼看滕江,仅仅只是动作顿了一拍,随后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拿着棉棒和纱布等走到滕江的面前。

    她拍了拍沙发,示意滕江坐下,轻声道:“坐这。”

    男孩扯了扯嘴角,没有动,但也意外地没有走,只是故意微微扬着下巴,有些挑衅地看着她。

    他贴在脸上的红发发梢还在掉色,混着水珠从他额滑到腮边,实在是有些可爱的滑稽。

    单惠有点想笑,但是竭力忍住:不然她知道,面前这个在观察她会不会生气的孩子肯定会如同炸了毛的猫一样亮出爪子。

    “不愿意?”对于滕江的不合作单惠没有在意,她从善如流地把手上的东西放到茶几上,“那酒精和纱布我就放在这里,你自己处理吧。”

    她放弃得太快,甚至没有坚持这一步,让男孩有些不知所措:他已经习惯了大人自顾自地来强迫他做许多事,他愿意的和他不愿意的。

    “自己的身体自己要学会照顾好。”单惠说完这句话就打算回房间。

    她起身离开的时候滕江没有出声,仍是和刚才在客厅和滕父对峙时一样沉默着,可是神色显然带上了点茫然。

    他终于流露出一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柔软和迷茫,但同时他也竭力地在维持他这个年纪的自尊,不想在他这个名义上的姐姐面前表现出丝毫软弱。

    其实伤口很疼。

    他看着单惠,单惠也看着他。

    少年的视线里有奇怪的不甘,胜负欲,和试探。

    单惠终究是年长于他,她回视的目光太过平静,这场拉锯战中滕江先移开了视线。

    “你……”

    下意识地,他想说点什么,却又在看到单惠迈出一步踏上楼梯之后紧紧闭上了嘴。

    到底还是孩子

    她大概是被这个弟弟此时的无措和不经意的示弱触动。

    单惠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本来也没打算真的上楼的脚步,假装有点惊讶:“你不会处理?”

    男孩没有察觉到这是继姐给他的台阶:“那是因为我打架就没有输过。”

    他一边坐下一边摆出“因为看你很可怜很想给我处理伤口的样子我只好答应了”的表情,眼角却因为坐下的动作牵扯到伤口而微微泛红。

    窗外雨声渐停,因此单惠可以听到滕江因为伤口被酒精刺激到而发出的很小很小的抽气声。

    “那你可真厉害。”单惠有些失笑,看着滕江因为疼痛乱颤的睫毛,沾着酒精的棉球按在男孩脸上的力道不由得更轻柔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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