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的话让叶悠盈陷入沉思。
目前的羽蛇星，大部分地区都已在黑雾侵蚀下失去生机。唯有青莲剑仙留下的青莲阵锁住了一片区域，让生灵得以生存。
即便在青莲阵内，大部分土地依然生机败坏。
唯独天马一族栖息的圣泉，依然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焕发着勃勃生机。
但这也只是虚伪的表象，光靠地下泉中蕴含的生命之力已经不足以维持圣泉这么广袤的土地，于是丽萨使用了长生草。
“如果没有长生草，圣泉土地面积会缩减多少？”叶悠盈问。
“至少三分之二。但比起土地，更重要是地下泉。地下泉对天马成长至关重要，如果被黑雾污染了源头，整片地下泉都会枯竭，这是绝对不能承受的。”丽萨的语气斩钉截铁，“神使其他要求本皇都会尽力满足，唯有长生草，恕本皇不能答应。”
叶悠盈微微皱眉，向云璟传递了眼神。
若真如丽萨所言，拿出长生草无疑是在断绝天马一族生路，确实不太可能。
云璟会意，缓步走上前说：“天马一族极擅光明之力，对于诅咒有一定克制，女皇陛下是否有什么办法救救这位妹妹。”
丽萨哂笑：“这个人类很重要？”
云璟微微颔首：“女皇陛下想必听说了，昨夜在羽蛇城中出现了魇。”
丽萨面色多了些惊恐：“是，实在出乎意料。”
“在以前，女皇陛下可听说过类似的事？”
丽萨摇头：“或许偶尔会有魇侥幸穿过屏障，但最多到青莲下就再难寸进，像这样在城市出现，简直闻所未闻。”
云璟盯住了丽萨的眼睛：“我就直说了，羽蛇城中的魇，是从这位妹妹体内出现的。”
“怎么可能！”丽萨猛抬头，剧烈动作溅起一片水花，“魇是黑雾形成，一旦触碰生灵，立刻就会侵蚀生机，如果魇真在她体内，她怎么可能活得到现在！”
“我们也很好奇，”云璟笑了笑，“所以我们认为搞清楚这个问题，可能会是拯救羽蛇星的关键。星球毁灭，所有人都得死，孰轻孰重，想必女皇陛下心中有数。”
“神使是在威胁本皇？”丽萨嘴上硬气，眼神却黯淡了许多。
她对她们神使身份并无怀疑，为大局考虑，她不敢得罪她们。
但长生草事关一族存亡，她也不能轻易交出。
“尊使真是给本皇出了个大难题，”丽萨轻叹，“长生草关系我族存亡，请神使们谅解我一点私心。”
叶悠盈微微皱眉，看来丽萨是铁定了心。
丽萨的独角上射出一道光芒，笼罩在了小风身上。
“她的情况我已知晓，想要让她身体痊愈，确实非长生草不可，但只是要从昏迷中醒来，本皇有其他办法。”丽萨看着叶悠盈，“神使意下如何？”
“好。”叶悠盈微微颔首。
虽然她们拥有神使的身份，但也不能把丽萨逼得太急。
“请那位神使把她放到水池里。”
泰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丽萨在跟她说话，赶紧快步向前，把小风放到了泉水里。
出乎意料的，小风没沉入水底，而是漂浮在水面上。
“啊！”泰莎惊呼。
丽萨也脸色大变，小风身体刚刚触碰到池中泉水，浓稠黑液瞬间从她四肢百骸涌出，瞬间把晶莹剔透的泉水染成了黑色！
丽萨身旁几个侍女被吓得脸色苍白，踉跄着逃离池中。
丽萨目色冰冷，也振动双翅飞到半空。
它洁白如玉的独角上白光大作，散发出烈阳般炽热神圣的光明气息。
白光射入水池，浓墨般粘稠的池水立刻沸腾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着。
“云神使，光靠光明之力还不够，请助我一臂之力。”
丽萨话音未落，云璟已经射出丝刃缠在小风身上，向她体内输送生命之力。
在云璟和丽萨配合下，不过多时，变为黑色的泉水全部蒸发殆尽。
云璟轻卷丝刃，把小风从池中轻轻放在了草地上。
众人看向小风，只见她面色比先前红润了许多，胸口也开始平缓起伏。
“这池中泉水经过本皇数百年孕育，蕴含生命之力精华，足以令断肢再生，竟然被她体内的死亡之力全部耗尽了。”丽萨面带惊骇。
“唔……”小风发出闷哼，缓缓睁开了眼。
“小风醒了！”黑火兴奋冲到她身旁。
“黑……火？”小风声音很虚弱，泰莎轻轻搀扶她坐起。
小风环视了一圈周围，呆呆地问：“这是哪里？”
“这里是圣泉。”叶悠盈说。
小风转头看向叶悠盈，目光闪烁不定：“怎么会？我不是在羽蛇城吗？”
黑火说：“你在青莲旁晕了过去，情况很不好，祁大夫也束手无策，我们只好带你来圣泉治病。”
“治病……”小风愣了很久，问叶悠盈，“你是谁？”
“我们是生命之神的使者团，奉神明之命自天外而来，调查这颗星球的现状，我是团长叶悠盈。”
“生命之神的使者团……”小风听到这句话，眼中更是一片茫然。
众人向小风简单说明了她昏迷后发生的事。
“感谢各位救命之恩，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过意不去，”小风一脸歉然，“至于魇从我体内出现这事，我想和这位叶神使单独谈一谈。”
……
泉水并没有让小风彻底治愈，她仅仅能清醒说话，连走路都做不到。
于是叶悠盈只好背着她，找了一片无人的草地，再把她小心放在地上。
“姐姐，多谢你了。”小风很有礼貌。
“不用谢我，你现在情况很危险，我们不见得能保住你。”叶悠盈淡淡地说。
“我知道……”小风轻轻一笑，“要是我说不清楚体内的魇从何而来，你们会杀了我吧。”
叶悠盈一怔，这个少女的心智似乎远比她外貌要成熟。
“我不会杀你，但其他生灵因为害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所以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姐姐真是个坦诚的人啊……”小风饶有兴味端详着她，“那我也不骗姐姐，我体内的魇，是我主动吸收的。”
叶悠盈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把魇吸收到自己体内……是什么意思？
哪怕是叶悠盈，也对黑雾中的死亡之力敬而远之。
她是活腻了，敢把魇往自己体内送。
“在这之前，我想问姐姐个问题。”小风突然说。
叶悠盈深吸了口气，克制住自己纷乱的思绪：“什么？”
“在羽蛇城中，从我体内出现的魇，是被姐姐杀死的吗？”
“是。”
“魇是杀不死的，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是生命之神的使者，是祂赐予了我祓除魇的能力。”虽然是谎言，叶悠盈依然说得无比镇定。
“哈哈……”小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笑声让叶悠盈突然意识到了违和感。
从她俩独处起，小风眼神就一直很安定。
她明知自己深陷危境，却好像毫不在乎。
这种镇静出现在一个八九岁孩子眼中，让叶悠盈有种头皮发麻的寒意。
“有没有一种可能……”小风笑得更开心了，“生命之神自己也解决不了魇。”
叶悠盈更惊了。
她在说什么？
她在质疑神明能力，质疑她们身份？
小风却只是笑，并非是带着恶意的嗤笑，而是像长辈看见顽劣孩童的包容的笑。
叶悠盈突然发现，小风是个很美的人。
不是泰莎那种未染尘埃的纯真之美，不是陆洪英那种不让须眉的英气之美，更不是云璟那种艳光照人的成熟之美。
她拥有的，是散发母性光芒的慈爱之美。
叶悠盈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这种气质出现在一个少女身上，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你到底是谁……”叶悠盈捏紧了拳头。
小风没有回答，而是从地上拣起了一根枯枝。
那是一根折断后落在地上，各种意义上，都没有半点生命迹象的枯枝。
叶悠盈呼吸变得有点急促。
沿着小风柔嫩的指尖，一抹新绿渐渐覆盖了枯枝。
嫩芽从枝头冒出，盛开出了洁白的小花。
叶悠盈从地上猛然站起！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不是治疗，不是修复，她改变了法则，赋予了死亡之物新生！
小风却还是静静地笑，不带任何恶意伸出手，把树枝递给了叶悠盈。
下意识去接，指尖却在颤抖。
叶悠盈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灵魂只是震惊，肉\\体却本能战栗着。
诞生于这个世界的身体，对逆转世界法则的存在本能感到恐惧。
“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向这个星球派出了使者，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拥有了可以祓除魇的能力。”小风微笑着说。
得到了答案，叶悠盈反而感到轻松了许多。
浑身被汗水浸湿，她只能微微苦笑：“原来如此，你就是……”
小风的眼神突然变了。
即便她孱弱到无法靠自己双腿站起，却再不会有人敢轻蔑看她。
她的声音威严而凝重，眉间眼角流露出不容亵渎的锋锐。
“初次见面，在你重生之后，”小风面容庄肃，如同古画中凌虚九天之上的神明，“我是万神帝国十三主神之一的生命之神。”
“好久不见……幽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