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九百年多前,魔界少主元离驱使上古神剑霜雪,将魔尊元鬿与魔后杀死于地藏宫。此行迹被看护地藏宫的守卫目睹,并且迅速传遍了魔界。
元鬿死后,魔尊之位空悬,以千仞王为首等一行魔王魔将,争夺起了那方魔座。
那时候的魔界混乱血腥,连着人界一并生灵涂炭,惨遭血洗,为阻止这场波澜,人界门派与仙界联手,对魔界进行了压制。
当时魔座早已被元离握在手中,魔界里发生的战争是内战,哪怕门派仙界的攻来,他们还是内战不休,全然没有一致对外的意思,丝毫不顾虑后果,最终便是魔尊元离一敌三方势力,战绩累累。
据说,地藏宫是魔尊元离在位时消失的。
那么大一座宫殿,是怎么消失的,竟无半人知晓。
恐怕知情者,只有魔尊元离。
但随着魔尊元离被封印,世间也再无人知晓地藏宫的下落。
苏子冬心情忐忑地打量这座沉寂许久的宫殿,房梁高的几乎看不见,大殿冰冷而华丽,只有微弱的烛火在散发温度。
没想到,这消失近千年的地藏宫居然在菘蓝秘境里。
传闻,地藏宫是魔界最大的珍宝库,里面有数不尽的天材地宝,古器秘笈,是后人寻不得的藏宝点。
难道师尊是来寻宝的吗?
苏子冬不禁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昏暗的大殿并不影响封沉胥的行动,他似乎对地藏宫的结构分布很是娴熟,走起来路来没有任何迟疑,端的是从容不迫。
苏子冬还是不敢相信:“师尊,这里真的是地藏宫吗?”
封沉胥沉而稳的嗓音从前方荡开:“为师还会骗你不成?”
“没有没有,弟子不是那个意思。”苏子冬在后头连连摆手,她扯了扯袖子,目光定焦在封沉胥衣袍上的万年青暗纹,“我的意思是,不是没有人知道地藏宫的下落吗?呃…魔尊元离除外!”
难道一直有人知道?只是没有透露出来?
“你没说错,除了魔尊元离,的确没有任何人知道地藏宫在何处。”
大殿实在太空旷了,一点声响便能无限扩大,封沉胥这句话的语调本就不重,在殿中散开后,几乎淡得不真实,仿佛只是从耳边轻飘飘地滑过,无法确认其存在性。
苏子冬忽的心里空寥寥,有种抓不住留不住,四周皆白的感觉。
“那现在……?”苏子冬的尾字拉得长,多的话已无须她再多说,封沉胥自然会懂。
封沉胥再度开口,语调拉了回来,有了分量:“那魔头将地藏宫封印,藏了起来,自是这宫内有他不想被世人知晓的秘密。不过他已经被封印五百多年,留下的阵法法力衰弱是早晚的事。”
苏子冬悟了:“外面的阵法真是魔尊元离布的啊!没想到这魔头人挺坏,阵法看起来却那么正义,金光闪闪的。”
她笑嘻嘻地,前面的师尊回过脸来,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
嗯???
咋了嘛?
不知为何,她有些跟不上师尊的脚步了。
苏子冬连追带喊:“师尊,那你是来取他的秘密的吗?”
封沉胥闷沉道:“那魔头的秘密,我又如何知道?”
“啊?原来是猜的啊。”
苏子冬大失所望,还以为有什么魔家秘事可以听听呢。
“哎,师尊,我听说地藏宫有很多宝贝。”苏子冬终于追上封沉胥,她凑到他身边,笑得贼兮兮。
封沉胥很是无语,他道:“怎么?你想捞几件回去?”
苏子冬羞涩:“没有啦,我只是觉得放在这里怪浪费的,物尽所用嘛。”
封沉胥懒得理她,如果可以,他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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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藏宫外,迷雾席卷了整个秘境,不留缝隙。
同往常一样找好地方躲避这个方法已然失效,漫天的迷雾盖过了视野,修士们不曾面对这种场面,慌了神,尤其是突然出现的危险气息。
在东南方向,地藏宫五里外,此等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有对如胶似漆的男女。
“五师兄~我害怕~”舒芽发出甜腻腻的声音,夹出迷人的锁骨,往张谦筠身上靠。
张谦筠可吃她这一套了,他一把搂住舒芽,温柔微笑:“别怕芽芽,师兄会保护你的。”
舒芽‘嗯~’着扭了下,一脸红红,娇娇诉苦:“五师兄,我额头疼。”
是了,她磕破的脑门现在缠了几大圈纱布。
张谦筠心疼地摸了摸,嘟起嘴呼气:“师兄给你吹吹,可怜的小芽芽。”
两人在这边你依我浓,完全不顾张谦宪的死活。
自从这两人醒来后,感情便突飞猛进,恨不得边走边爱。照顾了他们几个时辰的张谦宪,被遗忘在了角落。也不算,毕竟他哥还要叫他干活呢。
“兄长,当心脚下路,突生异状,必有祸事。”
张谦宪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努力探路,末了,还要提醒这两个陷入热恋的情侣。
然而他哥并不想叼他,很自我中心,浩然正气:“怕什么,佛挡杀佛,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我必斩于剑下!”
这种时候,舒芽就会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喊:“师兄~”
可想而知,张谦宪的心理阴影面积有点重。
当下的情况是,留在原地不知是否坐以待毙,寻找出路不知是否自取灭亡。
张谦宪已经探了半个时辰的路了,周围一直是这么空白,令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兄长,不如保存实力,停下来静观其变?”
就算他哥再怎么离经叛道,他还是选择忍受原谅,这就是亲情,偏心的源头之一。
张谦筠对他的话很不满意:“畏畏缩缩有辱我派门楣,罢了,还是靠不住,我来探路罢!”
一个时辰后,三人走进了地藏宫。
“五师兄,这里怎么阴森森的呀。”舒芽竭力瞪大眼睛,想要把世界看得更清晰,然而徒劳无功,是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
张谦筠话里话外都充满了鄙夷:“这是魔族的宫殿,自然光明不到哪里去。”
苏子冬要是在场,多少都得夸他一句‘一语双关’。
“啊~那不会有魔族躲在这里吧?”舒芽忧心忡忡,暗暗琢磨着出事自己该怎么跑路的问题。
不止是她,对于这座来路不明,却处处彰显地位的魔殿,见到的人都得慌。
“魔殿外面的阵法太过深奥,我无法参破。”张谦宪请教的目光落在了他哥身上,“兄长。”
成为了聚光主角,张谦筠‘不经意’地挺直腰杆,抬起下巴,压低嗓子:“平日不用功,现在黔驴技穷了罢?”
张谦宪能说啥?他啥也没敢说。
张谦筠咳了两声,清清嗓子,气场秒变高深莫测:“这魔殿上的阵法是浮移空梦,此阵法主藏匿,若布阵者消散沉寂,那便是镜中花,水中月,空中楼阁也。”
通俗点就是,看得见了,却还是摸不着。
说着说着,他还摇起头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书:“此阵法乃魔族独创,别听为兄说的普通,好像没什么大用处,但要是用的好,能杀百万人于无形。”
一个阵法屠百万生灵,如此血腥残暴,的确是魔族的作风。
见张谦宪一脸难色,舒芽面露恐惧,张谦筠很满意地笑了,他道:“此法虽厉害,却也难以习得,只有天赋极高之人才能参透。而今,魔界并没有魔会使用此阵,元离是距今为止,最后一个会布浮移空梦的魔,但他已被众仙家道家封印,所以,这浮移空梦,不足为惧。”
说到这,就很让人疑惑了。
舒芽道:“五师兄,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在自取其祸?”
如果说这话的是别人,他定要狠狠谴责一把,但这是他的芽芽,自然就是不一样的啦。
“傻芽芽,就算布阵者死了,我们也无法进到阵中。”
舒芽真的担得起‘傻’字,她还没能听懂语义。
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再怎么样,浮移空梦荫蔽起来的事物,最坏的结果就是呈现出水中月,可如今他们能大摇大摆地进来,说明阵法有了变故。
至于是什么原因,是好是坏,都是值得他们探索的,毕竟这是魔界的殿宇,很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机密,更可能对人仙二界有害。
他们身为正派人士,自是不得坐视不理。
经过口干舌燥的一番解释,舒芽才明白了张谦筠想表达的意思。
无疑 ,又是一顿吹捧。
张谦宪的耳朵遭受的洗礼已经够多了,所以他建立了耐受,对他们的相处模式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他拔高警惕心,专心致志地观察这座魔殿。
大殿空旷,却也四通八达,有着许多通廊,曲直错综复杂,仅凭几眼,是无法弄清其通往的方向的,何况绝大多数通廊在宫殿内部,这更是无法了然。
他们想要探索魔殿,必然要踏上这些不知尽头的通廊。
而且,根据种种迹象,这座魔殿很大可能是失踪数百年的地藏宫。
想到魔尊元离,张谦宪眸光一暗,心上一沉。
有关他的事,没一件是好事,不过分的说,他经过的地方皆血流成河。
正思量着,眼前忽有杏色一晃而过。
张谦宪心上一惊,一张艳而不俗的脸从记忆里放了出来。
“苏子冬!”这时,舒芽喊了一声,她赶忙去拽旁边相好的衣袖,“五师兄。”
听到这个令人牙疼的名字,张谦筠就火大。
在他心里,苏子冬就是他屈辱的象征。
因为她,他颜面扫尽,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直接崩塌,连渣都快掉没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当时在场的人并不多。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很记恨苏子冬的。
因此,一听到苏子冬这个名字,他立马掉头看过去,然而,廊道上空荡荡,哪有什么人影。
他一脸疑惑,旁边的舒芽也凝固了。
舒芽解释:“我明明看到她了呀……”
张谦筠很宽容:“芽芽,你是看错了吧。”
舒芽一脸尴尬,正想要挽回一下形象,就听张谦宪正色道:“不,师妹没有看错,子冬师妹往那个方向去了。”
说完,他抬步就要追上。
“谦宪!不要轻举妄动,当心陷阱!”张谦筠一把拉住他的欧豆豆,心情是愤怒加恨铁不成钢。
他很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那个苏子冬有什么好的,除了长得跟天仙似的,让人心猿意马,有点小能力以外,也就甩舒芽十八条街而已。
总之,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往前冲很不值当!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大张兄的双标了,他为了女人干坏事可以,他弟弟去追女人?那不行。
双标是双标,但他的话也不无道理,在一个陌生且未知的环境里,什么事物都可能是虚假的,都可能会危及生命。
对此,张谦宪又如何不知晓?
只是,直觉告诉他那是真实的,并不是虚影。
而且,以目前的情况,苏子冬的确很有可能在这座宫殿里。
倘若方才所见是真的,那她孤身一人,远比他们危险多了。
想到这里,张谦宪就有止不住的担忧。
“五师兄,我们走这边吧。”
舒芽选了一条路,与苏子冬方才消失的截然相反。
张谦筠张口就说好,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走那条廊道的,任谁看,都会觉得那是一个圈套。
至于他那三心二意的欧豆豆,只需要使用兄长的威严这个技能,便能成功把人拉上‘贼船’。
廊道又长又暗,吸入鼻腔的空气冰冷得刺鼻,不好忍受。这里跟大殿一样空荡华丽,耳边都是脚步声的回荡。
不知走了多久,才隐隐有到头的迹象。
出了廊道,直对着他们的是凿痕不平的洞窟,不知深浅的崖坑,一团混沌的迷雾。
迷雾,这不得不令人联想到常年笼罩菘蓝秘境的雾气。
“五师兄…”
舒芽害怕了,若这真是迷雾源头,那是否这里就是菘蓝秘境最危险的地方?
“没事芽芽。”张谦筠握住她的手安慰了安慰,然后又开口使唤弟弟了,“谦宪。”
然而,平时随叫随到的弟弟,半天都没有搭理他一下。
张谦筠不悦地回头看去,准备了一肚子的草稿,结果后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舒芽在一旁小声道:“七师兄不会是去追苏子冬了吧?”
张谦筠眉头一紧,皱起来的几层肉都能夹死苍蝇了。
这时,不知从何方传来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声。
张谦筠心下一惊,眼珠子转得飞速,第一圈没有看到人,第二圈的时候,他发现石崖边立了一道颀长的身影,稍许眼熟。
“你是何人?”
此人出现得悄无声息,态度并不友善,难保不成是个威胁。
张谦筠心里不安,表面还是佯装得镇定。
不过,他记性还是有些好的,看了一会儿,就想起了这个人他是见过的。
“原来是仲柳兄。”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骨头被碾碎的声响,头皮发麻的疼铺天盖地袭来。
对面的张谦筠突然惨叫了起来,把舒芽吓了一大跳,尤其是见狼狈窝在地上的他吐出一大口血沫时,她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不妙,看都不敢看那个叫仲柳的男人一眼,疯了似的朝廊道上跑。
只是跑着跑着,她感觉脚不着地,扑通一下,人就摔到坚硬的地面上。
她试着运转灵力,却毫反应,如死水一般,仿佛她本就没有修为。
舒芽慌了,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摔倒的原因是双腿被斩断了。
她张大嘴巴嚎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因为她的喉管已被割破。
封沉胥的手法掌握得很好,加上利用了修士的生命力,让她没有因此而死去,仅仅是发不出声音。
他杀人不喜欢吵,聒噪,难听,心烦。
当然,他也没有什么虐杀的爱好,一击毙命,不拖泥带水才是他的作风。
但这两个人不一样。
将两人的修为废去,全身筋骨一寸一寸打碎,他才就此作罢。
张谦筠跟舒芽都尚留着一口气,痛苦地清醒着,无法昏迷或是死去。
接收主人的命令,在空中静止的迷雾涌动了几下,伸出几道触手卷住两具破烂身躯,缓缓拖动。
张谦筠死死盯着站在边上的男人,想要牢牢把这张脸记在心中,他明白自己凶多吉少,恐怕没法活着回去了,但至少,至少他要记住这个恶劣的暴徒,好让师尊他们看清杀人凶手,为自己报仇。
舒芽想的就没有他那么多了,她绝望且无声地哭泣着,害怕得浑身发抖,几乎快要断气过去,悔恨与不甘浓浓生长出来,却也只是徒劳无功。
身体拖过的地方,留下两道血痕,无论张谦筠再怎么死扣崖边石子,死盯封沉胥,都避免不了被拽下幽暗阴冷崖坑命运。
这两个傻子,还以为自己死了就能得到安宁,殊不知,更痛苦绝望的事情是发生在他们死后。
——他们将会进入地狱道,万劫不复。
站在边缘上的封沉胥,一脸平静地看着,迷雾将两人吞食,吐出骨渣的一幕。
在他的视野里,能看到底下白骨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