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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劫21

    忽如其来的冲撞让谢时安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飞了出去。落地前的那一刻,他下意识攥紧手中玉佩,双手环抱将它紧紧护在胸前。冬日的地面冰冷湿滑,膝盖毫不留情冲击在硬地上,谢时安脑袋瞬间空白,身体像因绷紧而断裂的细线,瘫软地跌倒在地。

    喧嚣中,百姓东瞧西望,很快发现了他。

    “嚯,这儿怎躺着一人?”

    “哼都不哼一声,莫不是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

    “邺京城孟家的狗,把人撞死啦!”

    喧嚣嘈杂的语句逐字清晰,谢时安艰难地咳出声,双手撑地挪动身子。可无论他怎么挪动,也挪动不了僵硬的左腿。他俯身看去,左腿处的灰色布料下不断渗出血迹。谢时安狠心用力地一抽,蚀骨的疼痛自左腿蔓延上心头,逼使他不由地喊出声。

    “嘿,他还活着。”

    “别看别看,他腿上流了好多血。”

    不少百姓顺着动静在谢时安的四周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议论,却没人敢上前帮他。半晌,一位胡子拉渣的中年大叔从人群中快步走到谢时安身边,拽住他的胳膊尝试帮他站直身。

    谢时安得到助力,半边身子堪堪站起,可又无奈于左腿僵直,怎么也使不上劲,下半身半拖在地,动也动不着。他身量颀长,下沉之力往大叔后背一倒,压得大叔弓身直喘粗气。

    角落处,书生打扮的年轻小伙眼见不对,忙背起箩筐跑到谢时安的另一侧,将他的胳膊搭在肩上,与大叔合力将谢时安抬起。

    路过的农夫递上务农所用的木棍,木棍粗细适中,可惜长度不足。谢时安杵着木棍,微微弓身,堪堪能站稳。

    或是方才冲击力太大还未缓过神,又或是接受不了腿受伤的事实,谢时安重重呼出一口白气,哑着嗓子对大叔和小伙道谢。

    大叔摆摆手,笑道:“小兄弟不必客气。你这腿瞧着伤得严重,还是快些找郎中瞧瞧。如今世态炎凉,你以后出门可要小心些,别再被仗势欺人的狗东西撞着咯。”

    谢时安顺着大叔的视线看向马棚边扭打成一团的几个壮汉,好奇心驱使他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着黑衣服那几个,是孟家的下人。披长麻布的汉子是马商陆野。”

    “孟家?可是邺京孟家。”

    “啧~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大叔满脸厌恶,“就在刚刚,孟家那几个来马铺买马,陆野不愿卖马给他们,他们便将陆野那才五岁的侄儿绊倒在地。陆野从西北来,性子本就粗蛮,被他们如此欺负,哪还能吞下恶气,当即抡起拳头招呼过去。”

    孟家,当真是邺京城的孟家。

    谢时安已无心听大叔后面所述的种种,心尖一颤,手中木棍哐当落地。

    小伙立马回神,在谢时安摔倒之际伸手稳稳托住了他。小伙扶着谢时安站立,关切询问道:“兄台,你受了伤,还是要快些休息。你在何处所居?小生恰好无事,可送你回去。”

    “多谢兄台。”谢时安起身过猛,身体颤动,伤口又裂开几分。谢时安轻抓小伙的手臂借力站起,颤颤巍巍用布将手中玉佩包好,从袖口掏出三两银子,道:“这些是马车费和辛劳费。我所居之地偏僻,有劳兄台为我寻架马车,我乘马车回去便可。我来青城不久,不熟悉此地物价,倘若费用不足,兄台不必客气,尽管同我说。”

    小伙搀扶着谢时安,余光瞥向他手中亮晃晃的三两银子,向一旁的大叔投去无奈的眼神。大叔会意一笑,抢先接过银两,道:“小兄弟,你行动不便,便让我儿扶你,我去寻马车来。”

    未等回应,大叔已揣好银两,绕开人群,没入小巷中。百姓见没戏瞧,都匆匆散去。小伙搀扶着谢时安,走到茶铺门前的矮椅坐下。

    谢时安拉过小伙的手,将袖中碎银偷偷塞给他,道:“多谢兄台相助,我途经此地,与友人走散,所剩盘缠不多,聊表谢意,还望兄台莫弃。”

    “兄台,这使不得。”小伙将碎银还给谢时安,“小生帮你,不为银两。”

    对上小伙坚决的目光,谢时安只能收回手,堪堪一笑,问道:“兄台可是读书人?”

    “是,也不是。”小伙神色落寞,道:“小生应算不上读书人。世道艰难,有钱则万路通。小生家贫,只能捡旁人不要的书来看,久而久之,也识得不少字。”

    “人有善念,天必佑之。兄台心存善念,往后必有所为。”

    谢时安仰头望向晴空,忽地忆起儿时。双亲拿着短树枝陪伴身侧,三人蹲坐沙地之上,一笔一划写出一个个文字。

    那时,何其快活,何其欢乐。可惜,一场洪水,一场疫病,让曾经触手可及的温馨消散天际。

    谢时安别开脸,眼底留下两行清泪。

    大叔牵着马匹从人群走来,小伙拍了拍谢时安肩膀,道:“马车到了。”

    谢时安收敛情绪,应了声好,便借着木棍支起身体。小伙见他仍旧站不稳,伸手扶着他上了车舆。

    “且慢且慢。”洛桑出声打断玄真的滔滔不绝,问道:“万事皆有因果。这大叔和小伙无缘无故出现,又无缘无故帮助受伤的谢时安,莫不是你的安排?”

    一束春光从窗外落入房中,洛桑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玄真。

    玄真装作无事,仰头望向窗外浮云,浅笑道:“不过是命中注定必有此劫罢了。大叔和小伙二人家贫,性子懒惰,最喜不劳而获,又热衷于坑蒙拐骗之术。马铺大乱,他们本准备偷走铺里的银子,可谢时安摔倒时的动静,让他们注意到谢时安怀中的玉佩,自然变作好心人,顺理成章将谢时安带到僻静之地,将玉佩拿到手。”

    “双拳难敌四手。谢时安身子羸弱,连舞勺之年的孩童也打不过,更别说是两个已束发的男子。遇上这一茬,谢时安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一想到谢时安被两个男子打倒在地还被洗劫一空,洛桑便忍不住地唏嘘。

    玄真合扇轻敲洛桑脑袋,故作高深道:“一开始,事情的确如你所想。谢时安打不过那二人,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财还被他们尽数抢去。但,那二人抢完钱财还未跑几步,双膝被人弯弓射中,两人双双摔了个狗吃屎。你猜猜,是何人所为?”

    “是行侠仗义者所为?”洛桑疑惑。

    “我可不认为,安福,是行侠仗义者。”

    闻言,洛桑打了个哆嗦,她万万没想到拉弓射中二人的侠士居然是安福,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但安福帮他,并非出于善心。”玄真为洛桑添上热茶,接着道:“在谢时安收回玉佩之前,安福无意瞥见玉佩的样式。安福跟了孟和川三十余年,仅一眼便认出那枚玉佩是孟家的物件。玉佩失踪多年,孟和川对玉佩的失踪更是只字不提,安福好奇这中间的故事,便一路跟在马车后头,等时机一到便出手拿回玉佩。”

    “谢时安本性淳良,理应不会做偷鸡摸狗之事。”

    “那枚玉佩自然不是谢时安偷的,偷玉佩的另有其人,那便是谢时安的娘,他的亲娘。谢时安的娘是邺京有名的歌妓,因歌声悦耳动听,又酷爱着黄裙,被贵戚权门戏称为黄莺儿。二十三年前的一场花月宴,黄莺儿受主家邀请在宴中唱曲。歌声动人,娓娓动听,使得听众沉浸在曲中,流连忘返,让黄莺儿唱完一首接着唱下首。连唱五首后,黄莺儿嗓子干哑,再支撑不住,忙退下台寻水喝。”

    言至此处,玄真抿了口茶,接着道:“黄莺儿对此院落不熟,兜兜转转竟迷了路,遇上被人下药的孟和川。彼时的孟和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本就对貌美的黄莺儿起不轨之心,又加上药物的催使,强将黄莺儿推入空房行苟且之事。等孟和川醒来已是第二日,晨光打在凌乱的床榻上,昨夜泄欲的女子早已消失不见,随之消失的还有孟和川随身的玉佩。孟和川想下令搜查,可他方才坐上孟家家主之位,根基不稳,不敢因此事而落人口舌,只好派人将事情掩埋。”

    “此事过后,黄莺儿忙喝下避子汤。她虽为妓,但却是歌妓,并未与客有过床笫之欢。她经验不足,生怕那晚与她苟且的男子派人追查,更怕自己会怀上他的孩子。若事情败露,老鸨定会赶走黄莺儿,黄莺儿也不希望自己混了多年的成果因一个不相熟的男子而破坏。但可悲的是,黄莺儿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两个月后,她被查出有了身孕。黄莺儿生怕旁人发现异样,连夜收拾多年贮存的金钗钿合,瞒着老鸨逃出邺京,在一处偏僻的村落住下。”

    “黄莺儿临盆时,孟和川之妻得到消息,来到黄莺儿所在的村落。黄莺儿知晓后心急如焚,身下用力,竟将孩子生了出来。她拖着虚弱的身体,用铰刀剪开与孩子相连的脐带。孩子像是知晓母亲的困境,出生时不哭也不闹。孩子平安降生,黄莺儿紧紧拥着他,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可此时,屋外脚步声渐近,黄莺儿猜到什么,匆忙用布将孩子裹成一团,塞入打水的木桶中,从后窗翻了出去。夜风咆哮,她跑得比风还快几分,很快抵达村外的河道边。秋日河水平缓,黄莺儿轻轻将那晚拿到的玉佩挂在孩子的脖颈处,匆匆看一眼后,便将木桶放于河面,任由木桶随波而游,自己则转头朝反方向跑去。”

    玄真饮尽盏中最后一口茶,展开紫玉骨竹扇低声叹息。轻风吹散茶沫,洛桑眼神空洞,脑海中消化这个凄楚的故事,半晌才道:“谢时安的降生,也足够离奇。”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了。”玄真顿了顿,瞄了眼洛桑,见她不为所动,便接着道:“青成此次下界,是要经历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这人间八苦。若少了其中一项,青成只怕回不了天界。”

    “与我何干。”洛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自从你让我给青成和重明设情劫时,我便猜到了七八分。当初可说好的,我只负责给他们设劫,可不管青成他是否回得了天界。”

    “也是。”紫玉骨竹扇扇面翻转,展出一副水墨画,玄真悠悠道:“我可是记得,青成和重明,噢~不对,是谢时安和海棠。他们二人的红线,至今都还未被牵上呢。”

    洛桑恨恨剜了眼玄真,道:“现下,谢时安和海棠在何处?”

    “谢时安被安福带去见孟和川,孟和川认出那枚玉佩,又见谢时安那与自己有五分像的五官,心下了然,带上谢时安回到邺京城。”玄真转念一想,眉梢轻挑,笑道:“海棠呀,现下也该回到了她的祖籍——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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