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杀

    漆黑泛冷的夜空下,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掺杂着唿哨声,从不远处传来。

    东突厥大营帐中,灯火昏暗,呼喊哀嚎连成一片。

    “洛兰郡主!西突厥的铁骑已经打进来了!快换上奴婢的衣服逃走吧!”

    一名婢女“噗通”一声跪在洛兰身前,奉上鹿皮小袄。

    洛兰垂眸看着那件小袄,迟迟不肯接。

    “郡主!咱们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大可汗已经被噶尔木杀了!您是大可汗唯一的女儿,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只要您活着,咱们就有机会翻盘!”婢女带着哭腔乞求。

    “我......”洛兰颤手抚摸小袄,欲言又止,最终咬唇接过。

    婢女这才露出短暂的笑容,随即吹灭了烛火,跑到帐帘前幽幽盯着,“郡主,待会奴婢穿着您的衣物守在这里,您趁乱逃走,黑灯瞎火噶尔木看不清的!”

    “萨萨......对不起。”黑暗中,洛兰瓮声说了一句,声线已然哽塞。

    她清楚,血腥的屠杀将要到来,这个陪伴她十年如亲姐妹一般的婢女,即将为了救她而死。

    她与萨萨身形相似,这件小袄穿在她身上极为合身,一旦噶尔木冲进营地,还需些时候才能杀到这本帐,那便是她逃走的最佳机会。

    ——嘭!

    外面传来一声巨响,西突厥的铁骑攻克了防御最后一条土墙,嘶喊声霎时沸腾起来,刀光、火光、血光交织在一起。

    洛兰换好了衣服,摸黑拿了一把红宝石匕首揣进怀里,走到帐帘前,正欲与萨萨告别之际,帐帘却被冷不防地掀开!

    几名壮将高举火把冲进汗庭,瞬间将偌大的暖帐映照的明光晃晃。

    糟了!他们怎的这么快就找到了本帐!?

    洛兰睁圆眼睛,本能的往后退却,与萨萨肩并肩站在角落里,紧紧握着彼此的手。

    萨萨附耳道:“郡主,现在逃走是不可能了,为了子民后世着想,您待会千万不要跟噶尔木起冲突!一切见机行事!”

    “弑父之仇,不共戴天!”洛兰咬紧牙关,“你放心,我不会让父汗和战士们的血白流。”

    话音刚落,为首的副将行朝着帐门方向行覆肩礼,“恭迎大可汗进帐!”

    噶尔木大刀阔斧地走进来,铁盔胄甲遍染鲜血,鹰隼一般的眸子冷森森射过来。

    就是他杀了自己的父汗!如今竟还恬不知耻的自封为大可汗!?

    洛兰与噶尔木目光对视片刻,极力压制心中翻腾的怒火与仇恨,缓缓低下头。

    “噶尔木窃贼!”萨萨蓦然喊叫道:“杀我父汗的窃贼!拿命来!”

    她不知从哪抽出一把短刀,猛地冲向噶尔木,扬臂扎去。

    “萨......”洛兰话音尚未脱口,立刻领会到萨萨的心意,于是改口唤道:“郡主!不要!”

    副将意料之中夺下她的短刀,仅捏着她的手腕轻轻一折,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萨萨顿时发出刺耳的嚎叫。

    “郡主!”洛兰与此同时扑向萨萨,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萨萨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万万不可与之对抗。洛兰紧蹙眉梢,蕴了口气在胸腔,尽力平缓愤恨的神色,缓缓仰头望向噶尔木。

    “请大可汗发发慈悲,饶恕我们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在颤抖,只要细细分辨便能听出夹杂着十足的恨意,但噶尔木正沉浸在夺权的欢愉中,丝毫未曾深究,反而觉得面前的小丫头是被自己的气场所威慑住了。

    他看着洛兰,眼神流出一丝盎然兴致,摸了摸络腮胡,“都说东突厥的郡主样貌跌丽不凡,我瞧这婢女却更胜一筹。”

    洛兰的心顿时提了提,萨萨狠狠啐了一口:“呸!窃贼哪里来的慈悲心!他杀我父汗,食我子民的肉血,我就算是变成厉鬼也不会饶恕他!”

    “有点意思。”噶尔木的眼神在她二人身上流连,“同样是东突厥的女人,婢女倒是比主子更识时务。”

    他掀起眼皮瞥了瞥副将:“李华,中原的商队明日就要到了,这两个女人长得都很漂亮,就是不知对不对你们中原人的口味。”

    李华扶肩道:“大可汗,卑职自幼跟在您身边,早已脱离了中原人的身份,属实不清楚,不过卑职听闻他们那边的男子,大多喜好肤色白皙、性情娇弱的女人,这郡主性情蛮烈,怕是难以调伏吧?”

    噶尔木大笑:“你懂什么?女人就是要性烈的才好玩!”

    趁他们肆意调侃的功夫,洛兰心里才得空掂量,父汗的军队全军覆没并非实力衰败,而是出了奸细之故!此处离最后一道土墙还有些距离,若没有奸细引领,噶尔木怎么会如此快就找进来?

    可眼下她已错失了最佳时机,听噶尔木的意思,是要将她们当成战俘送给中原富商们。

    洛兰低眼看向萨萨,萨萨悄然朝她点头,随后挣扎着爬起来,“想得美!我堂堂郡主怎会任你一介窃贼摆布!若叫我沦为伺候人的玩物,不如叫我去死!”

    话毕,赤手空拳再次扑向噶尔木。

    洛兰眼泛泪光,她知道,萨萨这是冒着必死的决心,好为自己搏出一条活路来。

    李华一手抽出弯刀横在萨萨脖颈前,一手揪住她的头发,“大可汗,这样的女人恐怕难以驯服。”

    噶尔木捏住她的脖颈,萨萨顿时呼吸不上来,脸颊憋的通红。

    噶尔木笑道:“小丫头,你父汗盘倨在河套,压制我西突厥三十余年,着实可恨!我便将他的头颅一刀砍下,抛给将士们当球踢了好一会儿呢!”

    他的话如针一般扎在洛兰心里,生生把下唇咬出一道血痕。

    萨萨被他勒得喘不上气,生理性泪水滚烫的落在噶尔木的虎口处,双手却还抓着他的袖口不放。噶尔木甩臂松开她,将她重重摔在地上。

    “李华,拿我的虎纹宝刀来!”

    虎纹宝刀!?洛兰惊诧的看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宝刀被递到噶尔木手上,那把宝刀正是父汗的,噶尔木竟是用父汗的刀砍下父汗的头颅!

    噶尔木将刀递给萨萨,戏谑逼问:“你不是想杀我吗?拿它杀我啊!这上面沾的可都是你父汗的血,你不想报仇吗?杀我啊!”

    萨萨艰难回身望向洛兰,僵硬的笑笑,突然抓起宝刀,朝噶尔木刺去———

    “噗!”

    一口黏腻的鲜血从萨萨嘴中喷出!

    噶尔木早就做好了准备,就在她临刺时强行扭转了刀柄的方向,握着萨萨的手,任那闪着寒光的刀刃直勾勾地插进她胸膛!

    “郡主!”洛兰疯了一般冲上前扶住萨萨,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嘀嗒、嘀嗒……

    断线似的血珠滴落在洛兰的衣襟前,慢慢汇成血流,一直滑向手心。

    萨萨的气息愈发衰竭,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攥紧洛兰的手,额头青筋暴起,片刻,断了气。

    噶尔木见状轻叹:“好歹是个美人胚子,本想留你一条贱命,可惜你刚强难调,留下怕是后患无穷。”

    洛兰瞪着通红的双眼,愕然盯着萨萨的渐趋失了颜色的脸庞,只觉胸腔里翻江倒海。

    外面的刀光剑影已经演变为单纯的屠杀,每一声撕心裂肺的背后,都是她的子民在流血,那样惊悚的声音犹如变成钝刀,一下一下剜着她的心。

    滚烫的恨意与怒火在她的血肉里急速蔓延,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过,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要杀死一个人。铺天盖地的仇恨近乎将她缠得快要窒息,她恨那狡诈的奸细,恨这残忍的战争,恨噶尔木,更恨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萨萨送死!

    冷风凄凄,帐帘被风鼓动,洛兰透过缝隙看到帐外一片血景。

    这么多人的性命,她势必要让他血债血偿的,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洛兰把这滔天的恨意硬生生咽到肚子里,紧抿唇口,转身朝仇敌屈膝跪下,螓首低垂的伏在那,幽幽开口:“奴婢......拜见大可汗......求大可汗饶命。”

    “哦?”噶尔木眯眼瞧着她,旋即以沾满血的刀尖迫使她抬起头。

    火光摇曳下,洛兰发丝散乱,一张芙蓉秀脸还挂着泪痕,只是毫无血色,湿润的鸦羽微颤着,潋滟似皎月。

    “好一个美人!”噶尔木轻啧两声,抚掌发笑:“你主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洛兰忍声道:“大可汗英明神武,眼下郡主已死,奴婢甘愿听候大可汗差遣。”

    噶尔木揉捻着她的青丝,“虽是为了求生编造的假话,但从美人嘴里说出来还是好听,只不过嘛......”他敛了笑:“想活命简单,把衣服脱光。”

    洛兰霎时怔在那,恐慌感随之涌上来。她早该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分明是一头活畜生。

    噶尔木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满嘴下流的诮讽道:“你难道没听到我副将说的话吗?中原男人喜欢皮肤白皙的女人,你脱光让我仔细瞧瞧,若真是白皙无暇,我自然留你性命。”

    洛兰双眼湿红,直直看着萨萨的尸体,撕心裂肺的痛在一点点蚕食她的心,让她在惊恐与悲恸中近乎崩溃。

    “脱不脱?”

    洛兰指尖死死地攥着衣角,咬着牙根,她从未经受这样的屈辱,浑身气的发颤。

    见她不说话,噶尔木撩开帐帘,朝外面喊了一声:“还有几个活着的?”

    “回大可汗,还有十三人没杀呢!”

    噶尔木挑唇笑笑,闲庭信步地走出汗庭,向一名战俘走去。刀尖划过地面,声音刺耳,擦出点点微弱的火花。

    “既然不脱,那就再杀你一个同族!”

    寒光闪过,一刀封喉。

    洛兰紧闭的双眼泪水簌簌而落。

    “脱不脱?”噶尔木再次质问,将刀又架在了另一名俘虏的颈畔。

    俘虏吓尿了裤子,当即跪下磕头,“大.....大可汗!您听我说!我......我还有老阿娘要照顾,她一个人没力气放牛,您饶了我吧!求您饶......”

    求饶的话还未说完,噶尔木长刀一挥,无情地砍下他的头颅。

    鲜血倏然喷涌,几滴飞溅在噶尔木的脸上,他轻轻刮去,犹如人皮下藏匿着阎罗恶鬼般大笑几声,轻轻一踢,带血的头颅就滚进了帐内。

    “看到了?你们的大可汗就是被我这么踢着玩的!”噶尔木‘当啷’一声将宝刀插在地上。

    洛兰呼吸一滞,不敢抬眼去看,冷汗很快浸湿了后背。

    夜风吹过,汗庭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洛兰浑身发抖,泪水模糊了视线。

    噶尔木来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脱,还是,不脱?”

    洛兰依旧咬唇不语。

    “那就再杀!”噶尔木兴奋的揉了揉拳,“杀光他们!”

    洛兰的指甲因压迫的害怕,深深嵌入指腹里,她不忍再看到子民受到这般凌虐,不愿让萨萨白白送死,终归扯下那无所谓的郡主面子,高喊喝止:“我脱!”

    噶尔木收回指令,满怀期待地转头看向洛兰,只见那单薄纤瘦的少女,贝齿紧咬着下唇,颤抖的双手一点点褪去鹿皮小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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