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从楼下传来。

    两人神色俱变，杰森感受着爆炸带来的震动，动作迅速地赶向楼下。余光中，他瞥到一个直直往下坠落的身影——是达米安让他寻找的女孩。

    她轻盈地跳上阳台，然后一步踏入空气中，动作像蹦进一个泡泡池一样随意。

    这一下，让杰森对她能力的警惕心又提高了几个层级。思维运转之间不过电光石火，他抄了一条近道，在到达爆炸中心前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隔着一段距离，杰森眼尖地看到了一片烟尘弥漫的场景。他给自己戴上了一个防毒面具，身体重心压低。

    白色的粉尘在空中、柱子上散开得到处都是，看不清烟雾里面的场景。一切都静悄悄的，杰森听到自己的靴子踩在地上的时候把物质颗粒给踩出了声音。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

    在灰尘的中间，有个人站在中央。

    杰森的脚步停住了。在一片弥漫的白色粉尘中，这些由未知成分组成的粉末被人捏橡皮泥似地捏成一行字：

    “He is not here.”

    一秒后，这行字下面又多了一句。

    “保持距离。”

    杰森挣扎了一会，放下了武器。过了片刻，刚刚坠落的女孩从这片烟尘中走出。

    她没有戴防毒面具，这些灰尘没有在她的衣服上沾染半分，就好像她存在于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里。

    影子走向他，对他伸出手。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能力，我们接下来的沟通会方便得多。”

    杰森抱起手臂，神色警惕，语调冷淡：“你想让我怎么做？”像电影E·T一样和她食指碰食指？

    影子没有言语，她收回了手，上前一步。

    她的斗篷无风自动，过了半秒，杰森感觉周围的空间发生了变化。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气体。

    是周围的空气改变了形状。

    在杰森看不到的世界里，利亚“看到”的画面已经大变样。她能看见自己的一只精神触角边缘正在缓慢地靠近面前这位男士的头盔，其他的几只触角正在空中无序地挥动着。

    乍一看十分惊悚，像极了恐怖片里的献祭仪式。

    利亚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触角，尽量不让触角的动作吓到他……由于该仁兄拒绝把手伸出来，所以利亚只能尝试着直接用精神触角和人体表面接触。

    [共享]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的，至少现在这个阶段不行。

    “你站在原地就可以，接下来的感觉可能有点奇怪，需要你忍一忍。”

    利亚能看到自己的精神触角停留在红头罩的脖子上方一寸的位置，她甚至能感觉到血管跳动的频率和那片皮肤散发出来的热量……就好像她离他非常非常近。

    利亚镇定地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扔到脑海的一个角落里。

    她冷静地等待着红头罩的回答。开启[共享]并不一定需要肢体接触作为前提条件，目前为止，她组队成功的也只有罗宾一个人，没有其他目标可以做参照对比。

    如果他能接受，那再好不过；如果不接受……光是刚刚在这个人身上粗略地用精神触角看过一遍，利亚已经发现了各种花样百出的小东西。

    至少联络器是肯定有的。

    在未知和高效面前，红头罩选择了冒险。

    利亚看到他朝自己点了点头，隔着头罩也能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态。利亚没有多问，她的那只触角来回试探了一下，最终选定了一个肌肉更紧实的位置。

    精神触角刺了进去。

    -

    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受。

    当杰森听到影子对她说“感觉会有点奇怪”时，杰森脑海里想象的是酸胀、麻痒和各种各样的痛苦，但是这都无法形容他现在所经历的。

    随着落在脖子上的一点凉意，杰森感觉自己像未来科幻小说里被安装了一个USB接口来吸收知识的人类，关于影子这个人的能力、刚刚和罗宾在现场的调查结果、这片烟尘的信息都被一股脑地塞进来。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感到眩晕，然后以极短的时间消化了它们，并且抓住重点：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感知不到罗宾的位置？”

    杰森的眉头皱了起来。按照影子给的信息，[风中的呢喃]可以不受场地距离的限制传输队友之间的话语。他看了一眼组队界面，上面显示“影子、罗宾、红头罩临时小组（3）”，罗宾显然还被[风中的呢喃]连接着。

    白色的烟尘仍然在场地中弥漫着，没有被风吹散。影子的面前浮起几块小的碎片，杰森定了定神，从它们的形状里分辨出属于哪类器材。

    “看起来是跟气体有关的化学器材？”

    影子自始至终都站着，但是这个发现显然也让她有些吃惊，声音听起来多了些犹疑和不确定：“是的。我怀疑有什么东西阻隔了我们两个人和罗宾的交流，而且……”

    她的话头停了停，“我认为对方是有备而来。”

    “我对罗宾位置的感知目前基本停留在横向平面上，对方可能知道这一点。”影子继续说了下去，“你玩过游戏吗？在游戏的地图上，你能看见队友的坐标在你的身侧，但是并不在你这一层。”

    这个比喻让杰森很快明白了她说的话：“你的意思是，罗宾仍然在这一片区域，只是纵向坐标与我们不同？”

    影子点点头。

    “另外，关于这份烟尘，”她用触角意念抓取了粉尘周围的空气，把这一团白色的东西裹在一个透明的球中，递到杰森的面前：“你戴防毒面具是对的，这个东西有股未知的能量。”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影子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他。

    杰森眯起眼睛，打量着影子此刻的表现。她的语气重新变得毫无波澜，但是此举却证明了她对他的信任。

    她凭什么这么笃定？

    是她的能力，还是别的筹码？

    -

    “交换信息的环节已经结束了。”

    “敌人可能是想给我们一点惊喜……”杰森调整了一下大腿上绑着的武器位置，把脑海里的作战计划传输给了影子。

    那团烟尘由影子保管，算是在她表示信任之后的一点让步。

    杰森打量了一下双子楼之间的距离，小步加速助跑，用力地踩在阳台上，跃入空中。

    “那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这一次，他不需要用余光，就能感觉到一片灰色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一同起跳、飞行。

    高空第一次显得如此无害，气流是最温柔的浪花，把他托在空气中。

    在红色头罩之下，杰森笑了起来。

    他感到了久违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