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的小村庄

    刃应欢似乎已经确认好了方向,带着将天绛一路向南.

    一开始路上还总能碰到不少繁华的城镇,几日后,便愈发荒凉,连路边的树木也从郁郁葱葱,变成干枯树干,泥土干硬崩出一道道裂纹,树干都是灰白色,树冠上别说叶子,连树枝都透着即将湮灭的脆弱感。

    可这赶路的两人愣是仿佛什么也没入眼,刃应欢甚至心大感慨,“这看起来应该是快到了,真不错,跟指路明灯似的。”

    将天绛更是离谱,挠了挠头,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运气不错。”刃应欢答道。

    虽然不知道怎么下出的结论,将天绛听着像好话,顿时喜滋滋的点头,“那是自然。”

    夜幕又将降临,这几次他们找住处越发困难,这次索性连城镇都没看到,提起步速,总算是在天还有些光时找到了一个小村落。

    可进村后,他们显然感受到了不同。

    有些村子不愿意接待外客,有些村子本身就比较疏离,但这个村子是彻彻底底的萧条。

    村口的巨大摇铃上已覆上一层重重的灰,将天绛拍了下,顿时被呛了一脸灰,摇铃下的土地像是有种植什么,鼓起一个一个小土包,每个小包上都插着三两只艳丽的假花。

    沿路走下去,房子虽然有,但大多都土瓦崩塌,破烂的房子里杂草丛生亦或是长出一棵又一棵透着死气的枯树,桥上系的绳索已崩出好几个大线头,河里找不到一滴水的痕迹。

    看这情形,将天绛失望透顶,他们这一段走的特别长,连她也觉得疲惫得很,肚子也咕噜噜的叫,“这里看起来压根就没人住了嘛。”

    刃应欢也没抱太多希望,“那就四处找找,寻一个好点儿的地先睡一觉吧。”

    将天绛瘪了瘪嘴,刃应欢怀疑她此刻若是祸斗形态那耳朵必然是耷拉下来的委屈模样。

    在村里逛了大半圈,在一个转角,忽然有人喝住了他们,“你们是干嘛的!”

    顺着声音望去,来人看上去灰扑扑的,身上穿着粗布麻衣,一看就是个生活困难的人,可这样的人,头上却戴着两个尖锐笔直刷得油亮的黑角,黑角看起来价值不菲,细看其中还雕刻着暗纹,顶部镶嵌着四颗黑曜石,眼睛也如那黑角一般明亮,但此刻眼里唯有警惕。

    他拿着一把三叉怼在身前,又说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快离开!”

    “什么都没有,那你怎么不走?”刃应欢反问。

    “这不用你管!”三叉压得更低了些。

    “好好好,”刃应欢抬手稳住他,“我们明天天亮就走,这太晚了,总得找个地方歇息嘛。”

    “明天一早就走?”黑角男看起来有些迟疑。

    “当然了,”刃应欢没有放过黑角男的任何表情,“我们是准备去鬼刹雾郡,赶上天太晚,就打算在这歇歇脚。”

    黑角男眉头紧蹙,“鬼刹雾郡?你们去那儿做什么,”他打量了刃应欢跟将天绛,“看上去,你们并非修鬼道之人。”

    “那修鬼道应该看上去什么样?”刃应欢笑。

    “自然该是…”话还未说下去,他便闭上了嘴,顿了顿他冷哼一声,“无论你们是何目的,我劝你们明日原路折返,还有条命剩。”

    见男人收了叉,刃应欢给将天绛使了使眼色,便跟到男人身侧,“兄弟,能顺便蹭顿饭不?”

    “凭什……”黑角男话还没说完,将天绛的肚子恰好发出响声,她挠了挠头挪开了视线。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意味,刃应欢摊了摊手,“孩子饿了。”

    黑角男像是经过一番心理挣扎,抿了抿嘴,“跟上。”

    他将两人带到村尾,这里盖了一间小小木屋,看上去不太遮蔽风雨,比起结实的土瓦房,这更像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入门内里虽小,东西却一应俱全,床榻落于角落,在窗边放着一个圆桌,凳子只有一个,他出去一趟不知何处翻出两个小椅子擦了好半天。

    两人环顾四周,想来他平时就是独自居住,虽然齐全却一切从简,屋内的家具看上去有些年份,像是使用了很久很久,收拾好后,黑角男将两人带到窗边桌边坐下,他拿毛巾仔细擦了擦手,“别指望能吃上什么好的。”

    “我们都不挑食的啦。”刃应欢回应。

    将天绛眼里添上了几分期待,“所以有什么吃的!”

    一张本该清冷淡漠的脸却展现出如此生动的神色,但这些特性在将天绛身上并不矛盾,她就像一柄锋利的红缨枪,英姿飒爽的姿态下是纯净无瑕的灵魂。

    被这样期待的眼神看着,黑角男觉得有几分别扭,“别抱太多期待就是了…”随后又不住补充道,“我们村荒凉太久,东西都是村外运进来的,只是些易储存的粮食。”

    “应该也很好吃。”将天绛撑着下巴显然已经饿得不成样了。

    没一会,屋外的香味儿便飘了进来,两人当即坐不住,跑到外面来眼巴巴看着。

    “话说一直没有问你名字?”刃应欢好歹还找找话题,将天绛则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食物。

    黑角男头也没抬,“吴畏。”

    “名字蛮好的啊,我叫刃应欢,你叫吴畏,无谓应欢,听起来洒脱得很。”

    “嗤。”吴畏冷笑一声,“我的母亲只是希望我是个畏惧一切的胆小鬼。”

    “当胆小鬼不好吗?”将天绛忽然加入话题。

    在她的概念里,没有能力的时候就该当个缩头乌龟,能躲就躲,灵族刚开化本就容易收到袭击,尤其是她这样具有传承的异兽,更是会在开化时弄出不小的天地动静,这时可不就该当个胆小鬼缩进灵界。

    可这提问像是踩到了吴畏什么痛处,声音都扬了几分,“好,当然好,胆小鬼活得最久。”

    见气氛不妙,刃应欢插了一嘴,“话说吴畏兄弟,你对鬼刹雾郡有什么了解嘛?我们虽然要去,可这一路问过来,大家都对鬼刹雾郡很是避讳的感觉。”

    吴畏顿了顿,垂首将菜一一装盘,两人跟着他回到了屋内小桌。

    他话虽漫不经心,手却不由使劲握成了拳头,“你们要去鬼刹雾郡做什么?”

    刃应欢回得更随意,“有朋友好像被带去鬼刹雾郡了,想看看能不能把她带出来。”

    “很重要的朋友?”

    刃应欢唔了一声,“我的每个朋友都很重要啊。”

    吴畏叹了口气,“你们是从村口进来的?”

    “对啊对啊。”将天绛点头。

    “村口看到了什么?”

    将天绛回忆了下,“一个大铃——”

    “还有呢。”

    她苦恼的思索片刻猜测道,“小土堆——?”

    刃应欢福至心灵,“你是说…”

    吴畏没打算兜圈子,直言道,“那是立给我们村曾经消失的人。”

    “没有尸首,也没有痕迹,”吴畏的声音中带着微微颤抖,“那些人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喏。”

    黑角男示意他们看向窗外,借着光还能看见一些,他们村确实距离鬼刹雾郡不远了,可以看到远处漆黑的城墙上竖立着各色旗子。

    “鬼刹雾郡时不时就会传出奇怪的鬼音,那些旗子会像活了一样不停地飘荡,鬼音停止时,就会有人消失。”吴畏压低了几分声音,“村子里的老人说,那鬼音就是厉鬼索命,被索命的人都会被旗子吃掉。”

    刃应欢疑惑的哈了一声,“被旗子吃掉?”

    吴畏解释道,“我们这看不到,他们大门中间有个格外红的旗子,不是正常的红,颜色像血液一样,但它平时是垂下去的,每当鬼音响起时,所有旗子飘荡,但这个旗子还会变成透蓝色,鬼音结束后,它就会恢复回那副血淋淋的样子,甚至有人说,每次鬼音结束,那个旗子都看起来更红了些。”

    将天绛已经把腮帮子塞得满满,嘟嘟囔囔问,“那你们怎么不离这里远一点。”

    “我们村早就举村迁移到其他地方去了。”吴畏知道他们其实是问他怎么还在这,都说了这么多,也不差这一点,吴畏解释道,“这里是我们的祖地,列祖列宗都埋在这,宗祠也在这,那些莫名其妙死去的人我们也觉得他们在这。”

    吴畏也是难得跟人在这说说话,话匣子打开,话不由自主多了些,“所以我们会在村子里抽签选出一个人来看守此地,第一个被抽到的倒霉鬼几年前去世了,第二个就是我了,那些人是被鬼音带走的,我们听说鬼刹雾郡的人都天生黑角,所以村里人便制作了这两个角。”

    吴畏笑了两声,“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好像也习惯了,人不就这样嘛,无法反抗便任人宰割,甭管是什么,有点慰藉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那我们也搞两对吧?”将天绛一本正经道。

    刃应欢愣了下就立马应下,“好,我们别让吴畏哥哥一个人戴~”

    “你们…”吴畏也没想到两人会是这反映,可他又隐隐觉得这样也不错,就好像这是一件不承担任何使命的事情,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装饰。

    又或许,这就是他们两个想要达到的结果?

    吴畏不免心下一暖,随后摇了摇脑袋朝远处鬼刹雾郡的旗群看去,“也不知有几年活头,这旗子每次摇起,我就心情很是复杂,死了好像也不错,毕竟在这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可莫名其妙死又有点不甘心。”

    鬼使神差,刃应欢也跟着远远看向鬼刹雾郡的旗群,他一眼便看到其中一支旗子透白莹亮,它被风轻轻牵起一个角,刃应欢恰好看到在这旗子的正中央有一抹如春般的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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